第20章 020

    人来人往的小巷子里，余白看着手机上的高德地图, 按照地图上指引, 一路往越来狭长黑暗的巷子里走。

    熙熙攘攘的街头逐渐冷清, 络绎不绝的叫卖声渐渐消失，取而代之是带着荒凉的寂静。越往里面走, 两边只剩下破旧的, 经过拆除的废墙。

    余白走到小路的最深处，曲径通幽, 在一片废墟中, 还剩下一个完整的院落。余白记忆中破旧的院门，正出现在她面前。

    这一片地方, 在前世已经被拆掉。这片地皮，被余国柱买下，强行赶走了不愿意搬走的最后一批老人, 后来好像还发生了几起流血事件。

    余白当时不关注这些, 只记得余国柱因为这一块地, 赚的盆满钵满, 余氏也因此更上一层楼。

    前世死后，余白才知道, 这一片区域最后保留的, 是言随家里祖上传下来的老宅。言家生意失败, 言随的父母将老宅变卖，言随的爷爷受不了刺激选择了自杀。

    而后他的父母带着他和他的奶奶搬走，后来又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言随的父母也跟着过世, 只有言随跟他奶奶相依为命。

    先前买下他们这个祖宅的人家，见不得他们孤寡老人受苦，于是将言随的奶奶接到祖宅，说是给他们家看门，实际上是为了照养她。

    余白没记错的话，前世言随家祖宅没拆掉的时候，就是在这一片区域。

    两边的房子都破旧不堪，整个街道都已经进入拆迁规划。买下他们这一块地皮的人家，也早就搬离了这一块，只剩下言随的奶奶一个人倔强的不肯离开。

    余白来的时候带了一些牛奶，她记得言随的奶奶身体很差。后来奶奶去世后，对言随打击很大。

    余白恰好在体内乾坤储存了一些最基础的灵丸，对她来说不值一提，可对于身体不好的老人来说，天天服用一颗，不到一个月，身体就会逐渐回春。

    余白不想跟言随有过多的接触，只想尽可能的给他更多的补偿。

    咚咚——

    余白敲门。

    嘎吱——

    残破的院门随着嘎吱一声，露出了一道光线，半个瘦弱的身体探出来，发出一声苍老的喊声：“是随随回来了吗？”

    声音有气无力，一句问话分了几次才讲完，像是随时要断气一样。

    老人腿脚不便，开门的动作却并不是很慢，许是一直等着孙子过来探望，时刻竖着耳朵听动静。

    余白放低声音：“奶奶你好，我是言随的高中同学，可以让我进来吗？”

    言随奶奶的眼睛也不太好，凑到余白的脸上了也看不清她的脸，耳朵倒是不错，听到她的话疑惑的思考了一会儿，勉强想起来一个人名：“是，是灵儿吧？”

    陆羽灵。

    余白暗自估摸了一下，看来这个时间上，陆羽灵跟言随的接触就已经挺多的了。

    按照言随这样独来独往的性格，她变成魂魄后跟在他身边那么长的日子，前前后后也只看到谈泽一个人的身影。

    能让陆羽灵接触自己的奶奶，看来事情比她现象的要复杂一些。

    余白之前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她一直以为是陆羽灵害了言随。可万一是言随心甘情愿为了陆羽灵做那些事情的呢？

    如果真是那样，她就不应该针对陆羽灵，而是应该将他们两个一起保护起来。

    余白突然发现自己之前的行为有些冲动，只是她来不及多想，言随的奶奶已经开门放她进去。

    院门虽说破旧，可踏入院子后，院子里挖了一个方方的石井。上一个台阶，便进入了一个玻璃房。玻璃房里养了几十盆花花花绿绿的植物，都是很平常的品种。却看得出来被照料的很好，葱葱郁郁，上面还有着露珠。

    奶奶站立有些吃力，扶着墙给余白找了干净的拖鞋，让她换上进门。房间内温度适宜，一切都是现代化的设施。余白发现房间内布置着随手可以碰到的警报器，应该是以防老人在家里出事没人发现。

    在进入这个院子前，她没有想过这个院子里竟然还藏着一片可以称为世外桃源的地方。

    言随的奶奶一直守在她身边，却因为身体实在吃力，不断地在喘气。只能告诉她零食在哪里，牛奶在哪里，让她千万不要客气。

    余白应了几声，细致的观察着。她发现奶奶的视力已经几乎不能视物，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所以无法清晰的知道她是谁。倒是耳朵还不错，一点声音都能听得清楚。也许是眼睛失去了功能，只能依靠耳朵找到安全感。

    余白转了一圈，看到冰箱里准备的牛奶都是专门给老年人准备的进口牛奶，每天一罐，恰好标好了日期。

    这说明奶奶有每天喝牛奶的习惯，倒是不用余白费其他的心思。

    她闻了闻牛奶的味道，里面有几味药物，应该是针对奶奶的身体了。倒是跟灵丸不冲突，一起服用也没事。

    奶奶发现她在冰箱前面发呆，一路摸着墙壁走过来：“怎么了，灵儿？冰箱里这些，都是你哥哥，叮嘱我，要天，天天喝的。”

    她走得吃力，说话也喘不上气来。

    余白扶住她：“奶奶今天喝牛奶了吗？”

    奶奶虽然累，声音却乐呵呵的：“还没呢，总是，忘记。”她拍拍余白的手：“你也喝，我给你，拿。”

    “我喝。”余白没拒绝，却率先拿了一瓶牛奶：“你也一起喝，我去给你温一下。”

    “我去，我去。”奶奶不好意思让一个客人自己去。

    余白搀扶着她坐在椅子上：“您坐着吧，我马上过来。”

    “那你慢点啊，小心烫到啊，小心。”奶奶无奈的在背后喊，奈何她的视力不太清晰，平常也不敢随意走动。

    万一摔一跤，又是给小辈添麻烦。

    余白找到了厨房，却没有找热水。她最近灵力恢复了一些，大约有了筑基初期的修为。虽然比起以前，是九牛一毛。

    可加热一个牛奶，还是轻轻松松的。

    她将一颗灵丸分成四小份，不敢多放，只放了四分之一在牛奶中融化。

    她刚刚趁机探了一下奶奶的脉搏，非常的微弱。她的身体状况比她表面上看起来还要虚弱，如果再不好好疗养，过不了几天，就差不多不能进食了。

    她刚刚摸过奶奶的身体，只剩下一把骨头，瘦的几乎不真实。老人已经这个情况，还能一个人走动实在是太不易。

    余白本来想着给她每罐牛奶里都加好灵丸，省得每天都要跑来。可现在这个状况，她也不敢放松。

    虽然以后每天来要麻烦很多，但就当是还言随的收尸之恩。

    余白将温牛奶给奶奶喝了之后，她精神仿佛好了很多。说话也不再那么有气无力，拉着余白说了好多的话。

    说言随小的时候，也就跟现在一样，天天一张冷脸。可小的时候，却非常善良，路上看到一只小野猫，奄奄一息的，就抱回来养着。

    家里的小羊羔，生下断了腿，羊妈妈不肯喂奶。大冬天的言随不肯放弃，自己买了羊奶，泡了给小羊喂，还给他取暖。

    余白本想坐一会就走，谁想奶奶说了那么多话。她听着听着，莫名有些羡慕，又多坐了一会儿。

    等到灵丸完全发挥功效，奶奶昏昏欲睡。她趁着奶奶睡过去的时候，给她探了一下脉搏，检查了一下眼睛。

    她的眼部神经被一块血痂堵住，难怪看不清东西。只是老人家身体太差，不能承受灵力治疗。不过好在灵丸对她是有效果的，原本岌岌可危的身体有了一丝能量，至少能保证天天服用灵丸可以好起来。

    等过一段时间，再可以帮她治疗眼睛。

    余白没有跟言随的奶奶告别，她给奶奶盖了一条毯子，锁上了门，就离开了。

    等到言随的奶奶一觉睡醒，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奶奶奇怪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倒是发现睡了一觉精神好了许多，走起路来也轻松了一些。不像之前那样，走几步路就喘的不行，恨不得一直躺着。

    可她怕啊，怕一趟就醒不来了。

    言随从地下拳馆出来，没看到奶奶的电话。心瞬间就揪紧了，以前每天晚上，奶奶都会给在八点左右给他打一个电话，不需要接，就是告诉他，自己要睡觉了，一切安好。

    今天他打完比赛后，发现没有来电提醒，给奶奶回电话，没有人接。

    医生前段时间就说过，奶奶的身体已经很差了，估计熬不了多久了。言随记在心上，不敢大意。要不是奶奶执意不肯去医院住着，也不愿意找人陪护，他也不用这样提心吊胆。

    他一路飙着机车回家，就怕奶奶出了事情。他拼搏了那么久，就为了让奶奶过得好一些。如果奶奶在这个时候出了事情，他不敢相信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

    “奶奶！”言随砰的把门撞开。

    “哎哟！怎么冒冒失失的。”身体状态好了很多，奶奶的声音也变得高亢了一些。

    “奶奶，你没事吧？”言随提着的一颗心始终不敢放下，听到熟悉的声音的那一刻，眼角的泪水差点掉落。他不敢在奶奶面前表现出来，抓着她上上下下的检查身体。

    奶奶知道他的担忧，连忙解释：“我没事没事，晚上不小心睡着了。今天精神好的很，说话也不喘气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灵儿来看我了，我心情好。”

    “您真的没事？”言随知道回光返照这种说法，他仔细观察，发现奶奶不仅精神状态有些亢奋，就连唇色脸色也好了许多。他心里直打鼓，都没听清楚奶奶说了些什么，就害怕是回光返照。

    “没事。”奶奶叹息，她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好，导致这个孩子每日提心吊胆。她轻轻抱住言随手臂，拍了拍：“奶奶真的没事，奶奶还想多活一段时间，不会骗你的。要是不舒服，我一定跟你说，我不舍得你一个人的。”

    言随抿了抿唇，他听不得这些话。见奶奶身体状况的确不像有问题，才想起刚刚的那段话。

    “您说陆羽灵来过？”

    “是啊。”奶奶有些感慨：“我听着声音是不太像，话也不多，不过懂事了很多，可能长大了，也变了。”

    言随语气有些冷冽：“她跟你说什么了？”

    奶奶有些责怪的看他：“不要对女孩子这么凶，她什么也没说，就给我热了牛奶，听我说了一会儿闲话。”

    “倒也是奇怪。”奶奶还觉得纳闷：“她来之前我胸口还闷的不行，喘气都喘不过来，又不敢说，怕你担心。她来了一趟，给我喝了一杯奶，倒是整个人都轻松了。之前话也说不出来，勉强提着口气跟她打了个招呼，现在说了这么多话，还不觉得累。”

    言随不想管陆羽灵，却不舍得奶奶累。“你要是不嫌她烦，就让她坐一会儿。但也不要跟她说太多，她心思不纯。”

    “我看挺纯的。”奶奶不服气：“以前我倒是也不太喜欢她，今天她来，我觉得她变了，还变漂亮了。虽然看的不清楚，但模模糊糊觉得漂亮了一点，女孩子嘛，总要变的。”

    “不说她，你早点休息，我扶你回房。”言随不想多提，他欠着陆家的人情，却不欠陆羽灵的。

    奶奶入睡后，言随给陆羽灵打了一个电话。

    陆羽灵正在研究余白的数学试卷，余白比她高那么多分，她一直耿耿于怀。研究了几个晚上，也找不到任何的漏洞，她的脸色难看了好几天。

    看到言随的电话，终于忍不住露出一个笑脸：“怎么舍得给我打电话啦，是不是想起来你奶奶的病还需要我帮忙？”

    她一向知道言随的命脉在哪里。

    言随略一皱眉，直接挂断了电话，跟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

    他随后发了消息给陆羽灵哥哥，他哥哥不知道妹妹的打算，就算知道也不准备为了妹妹的那点小心思跟言随为难。

    他一直把言随当做旗鼓相当的对手，朋友。

    他很快回复道：“不容乐观，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古德曼医生说，目前最优的治疗方式，就是保持心情的舒畅。作为家人，你要做的就是陪伴。”

    言随盯着屏幕上的文字看了许久，静静的坐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余白到学校之后，一路上的同学看她的眼光都有一丝变化。

    “真想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就算余依依对她不好，她受了对方父母这么大的恩惠，也应该感恩，竟然这样……”

    “是的，更何况余依依对她还不错。”

    “我早知道她是这种人了，前天我们班上还有个男的因为她成绩变好了说我们可能一直误会她了，呵……”

    “这些男的就这样，不过是看她好看。我觉得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呸！”

    一路过去，这些女生自以为很小声的讨论都一字不差的落入余白的耳朵里。

    她昨天给言随的奶奶治疗后，消耗了一部分灵力。回去之后，在浴缸中泡了一个澡，没搭理过其他事情。

    今天早上余依依一早就离开了，没有跟她碰面，不过猜猜也知道，估计是对方开始进行报复了。

    余白在进入教室前，绕路去了一趟广播室，回来的路上顺便取回了留在主任办公室的真视宝石。

    一进教室，左珊珊就气鼓鼓的跑来，问她给的窃听器有没有派到用场。还说自己昨天在直播间被骂惨了，但是没事，今天余依依还会直播，她已经请好了水军，今天要杀回去。

    余白安抚的摸摸她的脑袋：“稍安勿躁，余依依昨天所说的一切，都会遭到反噬。”

    今天周三，第一第二节是数学课。自从地中海跟余白打赌输掉之后，地中海上课低调了许多，不再张口闭口就骂他们是蠢货。平常上完课就走，不说任何多余的话。

    余白昨晚消耗了灵力，加上地中海说的内容她基本都看过一遍了，全部记在脑海中。她又重新恢复了上课不听讲的状态，地中海看到后，冷冷哼两声：“有些人总以为自己是天才，考试考好了一次就了不得，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底下同学都看向闭目养神的余白，想看看这个刺头学生会怎么怼老黄。

    余白运行完一个小周天，听到地中海的话，从修炼状态中恢复过来。

    点点头：“黄老师说得对，学习需要持之以恒，否则不进而退。”

    地中海听到她的话，再看看她一本正经的表情。原本只是想骂几句发泄一下内心的怒火，现在好了，气都不会气了。

    数学课后，是学校体操广播。音乐响起之后，同学们稀稀拉拉的从座位上站起来，慢吞吞的往操场上走。

    没走出两步，音乐声停。

    “怎么回事？怎么没声音了？”有同学问。

    “不知道，是不是喇叭坏了？还是今天不出……”

    “插播几句话。”年级主任的声音打断了学生们的讨论：“从昨天开始，一直有同学讨论我行贿受贿的八卦。我在此以我的人格保证，所谓的证据确凿的音频，实际上有特殊原因。由于余白同学自幼失去父母，辛葭淑女士对丈夫的亲生侄女非常疼爱，为此不惜做出一些另外的手段。”

    “当然，我们不是提倡这种手段。只是辛葭淑女士爱心可嘉，为了孩子，冲动一些是可以理解的，我向来不惮以善意看待世界。余白同学自幼比较孤僻，成绩不优……辛葭淑女士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这件事从头到尾，如果她有一丝私心，我愿请疚离职……我所说的一切，田思宁同学皆可作证……”

    “大家好，我是田思宁。我从初一开始，就跟在余白同学身边，照顾她的日常生活。辛葭淑女士每要求我一定不能让余白发现，要好好对她，一丝不苟……”

    “天哪！雇一个人天天陪她玩，我亲妈都对我没那么好。”

    “余白可真是不知足，天底下这么好的亲妈都没几个，更别说婶婶了。”

    “可真是……”

    不少同学小声讨论。

    左珊珊气得恨不得去广播室抢过喇叭喊话，余白拉住她，笑了笑。

    广播里的声音刺啦了一下，田思宁的声音被掩盖掉，发出了几下刺刺的声音。

    “怎么回事？广播坏了？”

    “又怎么了？”

    “对我好，所以告诉我女孩子不用读书，因为我命好，所以不用努力。把我从小一直学的钢琴课退掉，说我天赋好，不学也可以上台表演。在老师安排我钢琴表演的时候，故意让我感冒，以此为借口不让我练琴。还装出心疼的样子，出主意说可以让依依在后台假弹……

    广播中响起余白平静到近乎刻薄的声音，她昨晚对着余依依的那一声声质问，此时此刻都出现在所有同学的脑海中。

    光是那一声声质问，他们就听出了冷静自持中，压抑着不可排解的绝望。

    所有一切看起来的好，只是为了把她养成一个废物。

    广播室的主任听愣了，他听到余白才是余氏的真正千金，余依依的父母不过是替哥哥的女儿管理一下公司罢了。

    他听到余白知道一切的计划，也知道他一直在中间扮演的角色。

    他震惊的来不及反应，等到他想起来要去关掉声音的时候，最后已经响起了余白轻轻的一声笑，以及余依依无法反驳，疯狂的尖叫声。

    “余依依，你可千万要捂住这个秘密，别让大家知道你才是真正乡下来的村姑。”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来啦，过年好懒，呜呜~

    大家明天见~

    感谢在2020-01-25 20:28:44~2020-01-27 21:23: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隰有荷华 5瓶；catt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