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066

    许桃家的公司,原本并没有现在这样大的规模。只是许桃的父亲当日慧眼识珠, 觉得何涛是个人才, 将公司交到他手上, 自己放心。

    当初许父特意出面给自己的女儿保媒,甚至不惜拿股份诱惑对方。可惜何涛对女朋友情深似海, 宁愿被辞退也不愿意娶许桃。

    许父不舍得这么个人才离开, 这才表示自己只是欣赏他这样的人才,他若是不愿意, 也不会来逼迫他。

    话到说的好听, 何涛当初也感动极了。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时过境迁, 在这么多年后,知道了真相。

    什么叫不会逼迫他?

    分明是用更加低劣下流的手段让他就范。

    何涛一巴掌甩在许桃脸上后,想到半生抑郁, 痛苦于自己的人生的初恋, 到底是觉得人生无趣, 当即一口鲜血, 像是怒急攻心,猛地咳了出来。

    许桃是爱惨了这个男人, 什么尊严什么地位什么财权都不要了。她看到何涛吐血, 第一反应便是扑上去, 要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大碍。

    “滚!”何涛现在是见她一眼都烦,这么多年下来,本来是没有感情的。但时间久了, 石头也会焐热。许桃对他知冷知热,又真心实意待他,公司的一切,从来不防备他,等到许父去世后,帮着他说服族里长辈,对他不可谓不好。

    何涛是感激她的,他不爱她,对她没有感情。却一直是内疚的,他忍不住想去见初恋,可也只是见见,他更不敢做任何越轨的事情。

    他两边都舍不得,常常因为这件事,半夜惊醒。想到以后下了地狱,家里的长辈会骂他懦夫,骂他丢尽家里脸面。

    他出身书香门第,从小读圣贤书,怎么能允许自己做这些事?

    何涛是何其痛苦,他左右为难。本来早就想放下一切,跟许桃离婚。即使要他净身出户,他都是愿意的。

    可许桃不愿意,她宁愿养着她最讨厌女人的女儿,也不肯接受离婚。

    何涛自认对她有很多辜负,实在狠不下这个心。他怕自己一走,家里妻子女儿便无以为继。

    可临了临了,到头来却告诉他,这所有的一切,都源于一场阴谋。

    不是他醉后不清醒做错了事,也不是他懦弱两头不肯抛开,而是这原本就是一场阴谋。

    对方有心算他无心,他又怎么算的过?

    何涛整个人怔怔的,盛怒之后,便只觉得荒唐。

    他好像冷静了,冷眼看着坐在地上,完全没了贵妃身份的许桃哭泣。

    女人哭的情难自已,是真的伤心和害怕。她用了大半辈子来维系的婚姻,把自己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现在秘密告破,让她怎么不害怕。

    何涛却丝毫没有心软,他转头看到了自己的女儿。那个他有心去疼,却从来不敢去疼的女儿。

    他知道对不起许桃,只是因为初恋住进了疗养院,实在没办法,才将女儿接来,也不敢表达爱意。

    要让他怎么表达呢?

    他做错了事,却要让她们母女承担,他没有那个脸面。

    他现在看着何含芮,以往对许桃有多愧疚,现在就有多恨她。

    他的女儿,看着瘦骨嶙峋的,在这个贵族学校,别人家孩子穿的都是最新款的衣服,手上脖子里也戴着最新款的首饰。

    而他的女儿呢,什么都没有,穿着最普通的衣服,还是大女儿去年穿剩下不要的那几件。洗的倒是干净,只是看着难免可怜。

    小丫头好像被这突然的消息吓住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又像是开心,又像是委屈。

    何含芮是开心的,她的妈妈真的不是小三,她太高兴了。妈妈精神状况出了问题,有时候说自己不是小三,有时候又说自己对不起许桃。她听得混乱,只觉得难过。

    现在好了,真相大白。她其他的什么都不在乎,她只想告诉妈妈,你没有错,错的不是你。你不要内疚了,请你快快好起来。

    何含芮又觉得委屈,她们受了那么多苦,难了这么多年。就因为一个阴谋,何等的委屈?

    本来他们应该是一家三口合合满满的,即使没有那么多钱,她的父亲可能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中层管理,她的母亲还在继续她的教书生涯。

    而她,上不了贵族学校也没关系,即使在最普通的学生,她也会好好学习。

    最重要的是,比现在更开朗。她会有很多的朋友,就像任何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一样,有一两个闺蜜。考砸了会沮丧,怕被父母骂,但即使被骂了,也没有那种天崩地裂的感觉。

    可以哭可以笑,可以闹可以撒娇。

    甚至作一点也可以,不懂事也可以。

    她是多么多么想不懂事一点,她不想这么懂事,她好累的。

    何涛领着何含芮离开了学校,后来听说何涛强硬着离婚了。将之前许家的公司资产进行了整合,该是许桃的,一分没有拿,全部给了她。

    而大女儿那边,他也划了一份股份过去,等他死后,对方也有继承权。

    但他不要大女儿,他不愿意再看到任何跟许桃有关的东西。

    什么房子车子,都给了许桃。

    他只带走了靠着自己双手拼出来的东西,多的一分便宜没占。

    他离开许家老宅的时候,许桃只知道哭,她丝毫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而她的女儿,冷眼看着他离开,看着他的背影,一言不发。

    等他走后,才对那位从来不负责任的母亲道:“这也是你应得的,他给我的,我不要,你都拿着吧。”

    说完,回去自己的房间,开始认真看书。

    她最近成绩退步,只觉得烦躁极了,许桃恼得她无法静心。

    现在知道她的父母离婚,除了一丝惆怅,她再也没有其他的感觉。

    她甚至觉得高兴,真好,他们早该离婚了。他们根本没有感情,又何必自欺欺人?

    再说回23班教室那头,因为吵闹的厉害,连学校领导都赶过来劝解了。

    何涛来了之后又离开,许桃也跟着离开了。

    许桃的这件事对大家造成巨大震慑,尤其是辛葭淑,她反应过来后,手直抖,指着余白嚷:“她她她,她真的会妖术!”

    校领导认识这几位来闹事的夫人,如今走了一个,怕另外两个还要闹。林佳的父母已经将事情经过告诉他了,他连忙对江母道:“江夫人,您孩子的事情我们也很遗憾。希望能够找到名医,让孩子早些好起来。我们多多祈祷,多做善事,也算是为孩子积德。”

    他压低声音,半是威胁,半是劝导:“您若是胡搅蛮缠,执意要将意外怪到我们学生身上,可算不得善事。要是亏了德,倒霉的还是江公子。”

    领导地位不低,自然不会胆怯一个企业的老总夫人。他只是希望客气一点,事情能快些解决,省得打扰学生学习。

    江母见识到刚刚那一幕,哪里还有心思针对余白。更何况她原本就是更记恨何含芮那个丫头,要不是她,自己儿子也不至于跟余白发生争执。

    可事已至此,她不愿再得罪余白,领导给了台阶,她便笑笑:“自然是要多做善事的。”

    她看向余白,竟愿意道歉:“之前是我一时糊涂,怪罪了您,您可千万不要记在心上。”

    她早些年跟着丈夫闯南走北,也是知道一些奇闻的。虽说有真有假,可他们这些做生意,对这些很是相信。

    这次又亲眼看到,不管是催眠也好,或者真的是妖术也好,总之,她不会再去得罪余白。

    余白嗯了一声,点点头,算是接受了和解。

    江母松一口气,心底后悔听从辛葭淑来学校闹的决定。

    她看了眼辛葭淑,对方可没有息事宁人的念头,吵吵闹闹的嚷着余白刚刚用的就是妖术。

    她边哭边骂,指着余白骂,说自己女儿当初会做那些事,都是鬼迷了心窍,是靥住了,是被用了妖术。

    校领导听不了这些话,阻止道:“余夫人还是慎言吧,在学圣贤书的地方,我们信奉的是马列主义,是□□思想,不讲究那些神鬼牛蛇。

    当初您女儿做错了事,是公安局有案底的。也是因为她受了刺激,进了精神病医院,才免了刑罚。若换一个罪犯都来这么说,说自己做恶事是被施了妖术,那要置国家法律于何地。更何况您还是余白同学的二婶,以前为难她不说,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还来学校闹,真是太不讲道理。”

    “你们才不讲道理!呸!”辛葭淑也吓得够呛,她直觉不能让余白好过,最好是弄死余白。余白若是不死,她这么大的本事,怎么能放她活着?

    她此时也不要什么贵妇做派了,就跟她一开始从山里出来的那个模样,活脱脱一个山村莽妇的样子。

    她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呸道:“你们一个个眼睛都长在头顶上吗?刚刚余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们没看到吗?要不是她施了妖法,许桃怎么会说出那样的事情?

    还有,以前余白有多差劲难道你们不知道?她光是一个学期,就从倒数变成了全市第一。就凭她那个榆木脑袋,被人耍了还给人数钱的榆木脑袋,你们觉得她不是用了妖术是什么?”

    “我现在可以明白告诉你们,我就是故意不让她好好学的。我从来不给她看书,从来不让她学习。她从她父母去世开始,就没好好看过一本书,你们凭什么觉得她能这么厉害?

    她早就已经被我养废了,要不是用了妖术,她怎么可能变成这样?”

    辛葭淑越想越觉得可怕,越想越觉得是妖术。若是真的这样,那她以后该怎么办?

    她此时也不怕那些腌臜事被人知道了,她只想别人都信她的话,最好将余白抓起来,关进实验室研究。

    听着辛葭淑的真言,旁边同学一阵唏嘘。都说最毒妇人心,他们现在也都知道,余家的东西都是余白父母留下的,她的二叔二婶不过是一对村夫。现在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靠得都是余白。可他们做的事情,真不叫人事。

    不过也有人觉得怪异,他们本来就有些怀疑,凭什么余白突然进步这么大?

    而且她永远那么自信,好像就知道自己能考这么高分数一样?

    难道她真的会妖术,可以偷试卷?

    不由得,大家小声讨论起来。

    辛葭淑见有了煽动效果,说的更起劲了。

    左珊珊站出来道:“放你娘的屁!”

    她不爽的白了后面议论的同学一眼:“余白有多认真,她刚开始复习的时候,都是从初中的书开始看的。她这么努力,凭什么不能考高分?”

    “更何况,余白平日里给大家的做的笔记,给的参考资料,难道你们都没用?”她说起这个更生气,怎么会有这么没主见的人,别人说点什么,他们都会被煽动。

    好歹读了这么多年书,蠢得跟没上过学一样。她气死:“你们要是不用的话,我还算你们有骨气。可你们都用了,就算小白会妖术,你们难道不是受益者?难道我们学校不是受益者?昨天校网上还表扬余白,要她继续加油,奥赛为学校争光。

    人家那么努力的学习,这么努力的刷题,你们倒好,别人随便一句话,你们就信了。要我是小白,我才不管你们,下次考试也不给你们笔记了,管你们死活,也不管你们高考能不能发挥好了。

    我要是小白,我就转学,我去一中。一中这么厉害的学校,领导肯定不会拒绝一个未来的省状元。”

    这最后一句话,是给校领导施压的。左珊珊平日里看着疯疯癫癫的,到底是大家族出身。说话做事都有成算,知道怎么说,会给对方最大压力。

    校领导听完,果然道:“余夫人,我叫你一声夫人,不是真的害怕你的身份。但你要是再在这里胡搅蛮缠,就别怪喊保安了。现在21世纪,你在我们学校说什么妖法不妖法的,算不算传播封建迷信?”

    辛葭淑见这些人不相信自己,又急又气,她目光不小心对上余白的双眸。

    余白只是弯了弯眼眸,露出一个轻轻浅浅的微笑,勾起一侧唇角,看起来笑得很温柔。但看她的眼睛,却丝毫没有温度。

    辛葭淑倏地被吓了一跳,往后连退三步,撞到身后的学生身上。那学生不敢扶她,赶紧躲开,她一下跌倒,一屁股坐在地上。

    哆哆嗦嗦伸着手指指余白:“你你你……”

    余白轻呼一口气,叫了声二婶:“妖术我是不会的,不过我知道一些秘密。二婶倒是做了亏心事也不怕鬼敲门,我好些日子没梦到过我爸妈,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去二婶的梦里瞧瞧。”

    辛葭淑浑身瑟缩一下,脸一下刷白。就像桌面上糊了一层白颜料一样,惨白惨白的,跟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她喊道:“你,你,你瞎说什么?”

    余白摇摇头:“就是提醒二婶,千万别做梦。”

    辛葭淑坐在地上,爬不起来:“你还说自己不会妖术,不会妖术你凭什么用这些东西威胁我?”

    余白温声道:“没有威胁你,只要做了亏心事的人,才会害怕这些。”

    她揉了揉额头,叹一声:“你说我以前是个不开窍的榆木脑袋,这话也没错。倒不是因为笨,你跟余依依做的那些,我心里都清楚,不过是惦念着亲戚情分。你就算再不好,也让我活着长大了,算是给我一条命。

    只是我后来经常做梦,梦到我爸妈在梦里大哭,说我不孝顺。说他们被人害死了,我不仅不帮他们讨回公道,还要对仇人那么好,说我认贼作父。

    我从梦里惊醒,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没彻底清醒,竟看到我父母的鬼魂趴在二婶的背上,你说奇怪不奇怪?”

    “啊——”辛葭淑一下尖叫出声,慌里慌张的回头看自己的肩背。在阳光下,她什么也看不到。就觉得白晃晃一片,阳光照得她眼睛疼。

    “你到底胡说什么!”

    余白闭了闭眼:“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胡说,不过是做了个梦。倒是以后还一直做这种梦,像跟何含芮接触后,便做了那么梦,知道了他父母的一些往事。

    就跟看到二婶背后的鬼魂一样,也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就像现在这样,喏。”

    余白突然伸手,有些俏皮的喏了一下,指了下辛葭淑的肩膀:“也是巧,现在看到我母亲趴在你背上,满脸鲜血,跟当时被泥石流砸中的样子一模一样。”

    她的声音灵巧,可那样的话,实在诡异。别说辛葭淑本来就做贼心虚,就连旁人听了,也忍不住害怕。

    他们都往辛葭淑背后看去,什么也没有。

    辛葭淑看到众人疑惑的眼神,也大着胆子看去。回头的那一瞬间,只感觉自己肩膀上一沉。一刹那,那张满是鲜血的脸,额头上还有一个大窟窿的脸突然冒了出来。

    就在她眼前,离她不过一公分的距离,鼻子像是要撞着她的鼻子。

    “啊——”辛葭淑惊惧过度,尖叫一声,直挺挺往下倒。

    她倒了下去,又没能成功晕倒。好像真的被鬼魂追着一样,竟满地开始爬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不要追我,求求你不要追我,不要——”

    她哭嚎的像个疯子,比她那个已经疯了的女儿还要疯狂一些。

    而在她的身后,只有余白看得到,一只漂亮的渐变成肥猫,正追的欢快。在日头下,他的毛漂亮极了,像是会反光一样,金闪闪的。

    若是有别人看到,肯定要抱起来撸一撸。

    那猫还会开口发出声音:“哎呀!真没意思,这么不经吓,不好玩!”

    过了会儿,又道:“哟嚯!吓尿了啊,裤子都湿了,啊好臭!”

    辛葭淑被吓得胆都要破了,她只听说过晚上会遇鬼的,也不知道大白天也能看见鬼。

    这鬼别人不追,就追着她一个人。她怕极了,慌不择路的逃向余白,哭喊着救命:“我说我全说,我说,求求你放过我,你让她放过我,我说,我说……”

    余白温声引导:“你想说什么?”

    辛葭淑还在被追着,可在余白旁边,那鬼魂竟真的不追了,她一口提着的气总算松下一些。

    她此时也不怕死了,就怕鬼魂。她真的恨不得就此死去,也不要碰到这么可怕的东西。

    “我全说,全说。”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是我,是我,当年是我,听信了你小姑的话,那个坏女人,自己想要嫁给大哥,就出了这个坏主意。

    她说我们要是把你妈害死了,她就嫁给大哥。到时候,余家的钱全是她的,她就分给我,带我出山里,给我买房子。是我鬼迷了心窍啊,不怪我啊,是你那个妈她太清高,我跟她说什么,她都不理会,怪不得我啊!”

    余白不理她的苦衷,只问:“你们是怎么害她的?”

    辛葭淑犹豫了一下,那鬼魂又在背后吓她,她只好道:“那天她说要去一趟镇上,自己开车去。你小姑就说,听说把刹车片动一动,车子就不好刹车了。那天下雨,又是雪天,她在路上出了事,就怪不得我们。我就,我就,我就上了当,当真是动了刹车。

    后来,后来……”她说着又哭起来,不敢往下说。哭了好一会儿,才说:“后来你爸竟然不放心她一个人,要陪着一起去。说去了就不回来了,正巧回城里。

    我怎么能想到啊,那天就正巧碰到泥石流,他们就这么去了。”

    的确,辛葭淑没有想到。她当时根本不敢害余国柱,毕竟那是丈夫的大哥,接济了他们很多。

    要是余国柱死了,她还担心没有经济来源呢。

    可就是这么巧,一场泥石流,什么证据也没有了。

    余国柱没有当场死,还送去抢救。辛葭淑当初害怕的连医院都不敢进,迎着头皮进去,听到说把家产都托付给他们的时候,才算是松下那口气。

    没有人怀疑她,甚至因祸得福,得了这么大一份家业。

    后来也是担心了一段时间,对余白也好过一段时间。只是最后真的没人怀疑,就连她的丈夫都不知道,也就小姑子这个共犯时不时来要点钱,她就把心咽回了肚子里。

    本来要藏一辈子的秘密,哪里能想到,今天竟然全自己说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嘻嘻明天见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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