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康十五年,九月十六日,大吉,宜婚嫁。
寅时,晋王于泽兰殿沐浴焚香。
卯时,身着庄重的玄色纁袡大袖礼服拜谒宗庙。
巳时一刻,拜见皇帝皇后。
重安殿,皇帝一身天子冕服,面容肃穆,我则头戴沉甸甸的十二凤钗东珠花树冠,袆翟加身,严妆以待。
昀踏着日出的光辉走来,一步一步,风姿绝世。
一瞬间,我几乎要红了眼眶。这是我的孩子,让我骄傲的孩子。
“儿臣今日娶妇,仰承皇父皇母慈恩,再三谨拜之。”
皇帝果然淡淡的,不过声音到底平添了一丝温和:“起。”
我在皇帝之后亦叫昀起,本想多说几句,然而皇后是不可比皇帝说的更多的,这是体统。
昀对皇帝的淡薄早已习以为常,此刻自是毫不在意,面色依然和煦。他只又短暂地望了我一眼,方才恭敬退下。
未时,晋王着赤色蟠龙团纹喜服,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簇拥着晋王自宫中出。
随队伍一道的,还有天家迎亲使两位,一为中山王,一为礼部员外郎。
申时,队伍至尚书左仆射府,迎晋王嫡妃。
酉时三刻,归晋王府,宴宾客。
戌时,晋王夫妇洞房。
天子与中宫不可亲自驾幸王府与公主府为皇子皇女主婚,是故迎亲宴宾诸事皆只能听旁人道来。
当珑佶与令彤在宫门下钥前回到千秋殿时,她们两个显然还是很兴奋。彼时云谧正坐在我右边的榻上手执一本诗集细细诵读,林婕妤则坐在下方的矮墩上眉眼含笑地为珑佶和令彤绣着帕子,灼灼亮着的几盏羊角琉璃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芙蓉天影纱,衬得殿中愈发朦胧恬然。
珑佶与令彤被侍女们领去后殿换了衣裳净了手,方又手牵手进了暖阁。珑佶被云谧搂在怀里,令彤乖巧地坐在了林婕妤旁边。
我伸手抚了抚令彤的脸,慈爱道:“彤儿今日与你七妹妹出宫,可高兴么?”
令彤立马站起身:“回母后的话,彤儿很高兴,皇兄皇姐们,弟弟妹妹们,也都很高兴。”
“母后母后,今晚晋王府真是热闹极了,大哥和几位王府世子一个劲儿地灌哥哥酒,三哥喝醉了扯着五哥的袍子说要吃,险些没扯掉下来。六哥带着七弟八妹藏到了新房里头的榻下,猛地钻出来唬了众人一跳。五姐听了豫王府的南康郡主讲的趣话笑得歪倒在中山王府的嘉宁县主怀里,年长些的宗妇们围在新房,纷纷逗着新娘子,还有还有,哎呀,阿佶记不清了。”珑佶一口气说完,云谧忙递了案上的温蜜水给她润喉。
林婕妤不禁掩帕一笑:“公主小小年纪便能如此口齿伶俐,当真是聪慧过人。”
云谧闻言很是欣喜,亲抚了珑佶一番。
姑苏郡上供的时鲜乌梅由山泉水湃过,摆在青玉瓜松鼠伏枝缠纹盘中散发出阵阵清甜香气。我见令彤的眼神往此处飘,遂唤了她近前来:“彤儿,用些乌梅罢,只不可贪多,免得闹了肚,惹你婕妤心疼。”
珑佶亦取了一颗喂给云谧吃,又朝我说道:“可惜八弟和九妹十妹太小了,不然也可以带他们出宫呢。”
我轻点了珑佶的小额头,嗔道:“你倒是一心想出去耍子,也不想想母后每每为你们安排随从侍卫保母奶母有多操劳,哪次出宫不是百十人跟着,兴师动众的。”
珑佶拽一拽我的袖子,又松开,掰着自己的小手数起来:“女儿这么大才出宫过两次罢了,一次是大哥成亲,一次是二哥成亲。母后别嫌累嘛,接下来还有二姐三哥和四姐的婚礼呢!”
我无奈地对着云谧和林婕妤笑道:“瞧瞧这小鬼头!”
林婕妤温温雅雅地,音柔声细:“娘娘慈心,待诸王与公主皆宽厚仁爱,实为后宫之福。”
云谧一听见旁人赞颂我与珑佶便与有荣焉,立时附和道:“娘娘是难得的贤后,后宫亦在娘娘治下一片清明,和谐安泰。若是身在隆兴朝哀帝那个后宫,可才真教人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林婕妤胆子小,脸上已浮现了惶恐的神色:“我的天爷啊,那一朝的哀帝昏庸无道,崩后连庙号也无,那哀献皇后更是软弱无能,致使妖妃当道。稍得宠些的妃嫔俱被妖妃残害,不得宠的妃嫔们活的竟连奴婢都不如。且皇嗣夭折者甚众,哀帝近乎绝嗣,着实可怖。亏的嫔妾身在圣明帝后的宫闱,无人敢谋害皇嗣、行阴暗事。这可是夷诛九族的下场,谁的心肝被猪崽儿叼走了才会错了主意干这等蠢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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