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与当今圣上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据说太子模样肖似先后,面白如玉,目若点漆,萧肃清举,行止大方,引了不少贵族女子的仰慕。
可惜,今上却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儿子。
他对太子最广为人知的一句评价是:“此子实不类朕,面若好女,文雅柔弱,又如何担得起这偌大江山?”
自从这句话一出,太子下头几个皇子都更不老实了。
只可惜,这些人跳了许多年,太子依然还坐在他的位置上——虽然看上去岌岌可危随时都能被掀翻下去。
简容不由叹口气,太子这货虽然可恶,但是皇帝也着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上辈子,她可不敢有丁点类似的念头,但大约因为重生一回,皇权威严在简容眼里一下子淡了很多,那些原本就潜藏在心底的,独属于简家人的傲气,终于一点点的浮了上来。
她再看一眼身边的丈夫,太子一身上黑下红的冕服,头带太子冕冠,玄衣上织着日月星辰等九章纹样,文雅温和的面容藏在玉旒之后,多了几分高深莫测。
太子模样虽然确实不类今上,但是心性倒是一脉相承,全是冷性寡情,不堪托付。
但是,那又如何?
重来一回,她断然不会再和上辈子一样了。
简容对着太子露出了一个轻柔的笑容,这一回,她定要给自己,还有自己身边的人,争一番天地出来。
太子也对着她微笑,两人携手,离开了前殿。
旁边有一个十来岁的小宦官盯着这一对璧人看得两眼放光,十分向往的对自己的师父说:“太子和太子妃看上去感情可真好啊……”
他师父,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太监一把打飞这小子的绮念:“瞎看什么呢,当心咱家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小宦官吓得连忙死死盯着地上,再不敢乱看。
老太监却又叹了一口气,只说了一句:“这里可是皇宫,想得太好,很容易没命的。”
小宦官吓得更厉害了,缩着肩膀小鸡仔一样。
老太监又笑着拍这个懵懵懂懂的小徒弟:“咱们这皇宫里的人啊,关键是要站对位置,要不然,当心你的项上人头,明白了没?”
小宦官战战兢兢的连连点头。
“我看你是一点都不明白!”老太监又重重的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
过了很久,小宦官才鼓足了勇气去问他师父:“师父,那怎么才能站对位置啊?”
老太监三角眼一吊,手指向殿前一杆正迎风飘扬的彩旗:“这还不简单,看风往哪边吹呗!”
突然一阵狂风大作,吹乱了简容的衣角。
她现在已经能够自己行走,只是腿脚依然不大便利,乱风过处,她不由自主一个趔趄,拽住了太子的衣袖才稳下来。
“小心。”太子扶住她。
简容努力正起身子,去看天上:“这风……不太对啊……”
太子也抬头看着半天阴云半天红光,微微皱起眉,声音极低的说:“妖风大起,要出事了。”
“殿下慎言。”简容轻轻拽了一下太子的衣袖。
太子转过脸,愁色迅速敛去,依然扶着简容:“是孤胡言乱语了。”
简容刚才没忍住多话,正暗中责备自己,闻言马上勉强露出了笑:“是妾身乱说才是,殿下,眼看就要大雨了,您先快回宫去吧,我还要去拜见诸位后妃呢。”
如今皇后的位置虽然空着,但是锦绣宫的郑妃执掌凤印多年,是名正言顺的后宫之主,简容自然需要过去拜谒。
太子眉头微皱,握了一下简容的手:“你事事小心。”
简容温婉一笑,告别太子,向另一处宫室走去。
转身的时候,她眼角忍不住再撇了一眼天上。
哪里是什么大雨,京畿附近三个省眼看着就要迎来十年难得一见的大旱,到时候,这皇都里又要凭空生出许多风波了。
锦绣宫里,郑妃正低头拨弄着香灰,突然一阵大风窜进寝宫,将镂空雕花的紫铜香炉里的底灰一下子扬到空中,再洋洋洒洒的落到地上。
几个值守宫人忙伏地请罪。
郑妃皱起眉,她才换上的石榴色百蝶缀花凤罗裙裙尾沾了些灰,原本明艳的石榴红色看上去都灰暗了,她忙起身,急匆匆去内室换衣,临走前只淡淡吩咐这些宫人自儿个去领罚。
几个扒在地上的宫女内侍个个吓得脸色煞白,两股战战。
不一会,就有一队身强体健的内侍,将这些走不动路的宫人直接拖走了。
又过了一刻钟,郑妃已经重新换了一身纯白色广袖流仙裙,款款从内室出来,她的妆容也跟着变得清淡柔和,宛若二八少女。
这时候宫殿的门扉都已经关得严实,任凭那风在外头肆虐也吹不进来分毫,寝宫里也恢复如初,看不出一点异样,宫门口台阶下却立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黄门,只笑起来歪嘴斜眼,看上去有些滑稽可笑。
郑妃一见他就笑:“你这耳报神怎么又来了。”
小黄门弓着身子进门,两手高举着扶起郑妃的玉臂,一脸谄媚的笑:“娘娘,我这是给您报喜来了。”
郑妃柳眉微扬:“喜从何来。”
小黄门将手搁在耳朵边上:“娘娘您听,连这风都在给您报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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