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齐布琛早早起来, 却没有如往常一样朝城外去,而是直奔皇宫。
又到了该请安的日子了。
齐布琛有些忐忑,上次去请安德妃说要赐人,没几天胤禛就去求康熙把这事打回去了, 德妃肯定已经知道了, 很难说今日会用什么态度对她。
来到永和宫, 德妃身边的大宫女还是亲切的接待了她, 将她带到暖阁等待“娘娘昨个夜里惊醒了两次, 这会儿还在睡着呢,劳四福晋等等。”
齐布琛表示知道,乖乖在暖阁等着,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太阳渐渐高了,如今正是七月, 天气最热的时候,这暖阁也没有冰盆,齐布琛还穿着厚重的朝服,渐渐感觉有汗爬满背部。
她的心渐渐往下沉, 明白德妃这是在不动声色地惩治她。看来,取消赐人这事必定是让德妃失了面子, 或者更严重一些, 在康熙那儿吃了挂落。
但她还不能催促,只能硬挺着。
又一个时辰过去,齐布琛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冒烟,贴身的里衣已经湿透了, 紧紧贴在后背上。
因为在这里如厕不方便,齐布琛甚至都没敢喝水,这会儿只感觉口干舌燥。
半个时辰后, 齐布琛觉得自己可能要中暑了,头晕眼花都快坐不稳了。
这时候,那个接待齐布琛的大宫女才出现,依旧是言笑晏晏的样子“让四福晋久等,娘娘唤您过去呢。”
齐布琛心中一凛,知道戏肉要来了,手蜷进袖子里,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借着疼痛重新掌控住身体地每一个部位,稳稳当当地站起来,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差“烦请带路。”
一路走进正殿,齐布琛没顾上去窥探德妃此时的神态,她全部地力气都用来控制身体,四平八稳的福身请安“儿臣请额娘安,额娘吉祥。”
德妃没说话,齐布琛便维持着福礼这个姿势,一直半蹲着。
不知过了多久,齐布琛觉得身体颤抖的幅度已经大到快控制不住了,德妃终于开口,语气凉凉的“起吧。”
齐布琛深吸了口,又掐了自己一下,才稳稳当当地站起来。
殿内一时陷入沉默,齐布琛已经没精神去主动打开话题,她此时只觉得四肢无力,站都要站不稳了。
最终还是德妃先开口,语气不善的说道“本宫已经听贵妃说了,老四去跟皇上说,他身体不好,消受不了秀女,如今皇上已经吩咐贵妃将人撤回。”
“乌拉那拉氏,本宫倒要问问你,你这个福晋是怎么当的老四从前的身体可没听说有什么问题,怎么你一嫁过来,他就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如今还将身体糟蹋的那般虚弱”
“害的老四身体不好也就罢了,你好歹也上点心,好好琢磨琢磨怎么将老四这身体养好可本宫怎么听说,你最近是成日地不着家,天天往城外跑城外是有什么稀世珍宝让你这个四福晋放心不下呢嗯”
面对质问,齐布琛没多话,只缓缓俯下身去“儿臣知错,请额娘责罚。”
“罚你哼,本宫不止要罚你,还要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这个四福晋,你若是不想做,那就早日自请下堂,别到最后,丢乌拉那拉氏的脸”德妃冷冷地警告道。
齐布琛缓缓跪下“谨遵额娘教诲。”
“禁足半年,每日抄两卷经供奉佛前。”德妃也不再废话,“回去好好反思。”
说罢起身进了里间,大宫女上前,笑容不变的道“奴才送四福晋出去。”
“多谢。”齐布琛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道谢,跟着人慢慢地往外走。
宝珠在殿外等着,早发现齐布琛情况不好的她一直悬着心,就怕福晋在德妃娘娘面前失了礼数,惹本就不悦的德妃更加生气。
如今总算将德妃应付了过去,她也顾不得自家福晋被惩罚了什么,第一时间上去扶住齐布琛,向大宫女笑道“不劳烦姐姐了,您留步。”
大宫女也没客气,笑容一如既往“福晋慢走。”
主仆两人慢吞吞地走出永和宫,宝珠想扶着福晋躲入阴凉处,但如今日头正正,这宫墙夹着的长长巷道哪里能找到阴凉处。
宝珠急的一头汗“福晋,您还能撑住吗。”
齐布琛握着她的手很用力,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一点“没事,走吧。”
就这般撑着一路从永和宫走到了顺贞门,才上了自家马车。
上了马车后,齐布琛说了一句“别声张,别请太医”后就晕了过去。
在马车上等着的宝环快吓死了,眼泪直流的问宝珠“怎么回事,福晋这是怎么了”
宝珠也忧心着呢,但她是同齐布琛一起出来的,好歹镇定些“没事,福晋只是中暑了,没事的,肯定不会有事的。”
一路快马加鞭赶回府里,进了门就让人去请大夫,考虑才从宫里回来就请大夫会让人说嘴,宝珠还专门嘱咐“别说福晋,就说是府里的下人不太好。”
谢寒山还算机灵,没有自己去,他如今算是福晋跟前的红人,外头许多人都认识,他若是去了,别人很难不想到福晋身上。
他吩咐了一个眼生的小太监去请人,对外的说辞是他病了,那这样请个有名的大夫也不会招人眼。毕竟宰相门前七品官,他一个福晋跟前的红人,嚣张跋扈些请名医给自己治病怎么了
反正他也不用在乎对外的名声,只要主子明白他的忠心就好。
大夫很快被请来,看到病人换了也没说什么,像他们这样有点名声的野生大夫,见识的内宅龌龊可不少。因此只做什么都不知道,诊脉、开方子便是。
“病人这是暑热过度,脉象来看不算很严重,老夫开个方子,先喝三剂看看效果。”大夫说道。
虽然大夫说的不严重,但谢寒山为了以防万一,还是道“烦请先生在府内留半日,等病人喝过药后您再给诊诊脉。您放心,今日您耽搁的诊金,我们都会给您补上。”
谢寒山这态度对大夫来说是有些冒犯的,毕竟这代表不信任人家的能力,但这大夫能肚子开药汤,人情往来还是很通的,因此也没恼怒,从善如流地留下了。
谢寒山亲自去煎药,宝珠等人也没闲着,给齐布琛物理降温,这法子还是早前胤禛发烧时齐布琛用过的。
等药熬好,喂着迷迷糊糊地齐布琛喝下去,看她表情舒缓了些后,宝珠几人才松了口气,出去告知谢寒山等人。
谢寒山高兴之余,突然想起一事“坏了,我忘了让人去通知爷。”说着就要去前院。
“回来。”宝珠叫住他,说道,“福晋之前说过,不叫声张。爷如今正在办公,还是先别通知了,晚上爷回来也就知道了,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有齐布琛的命令在,谢寒山也就放弃了通知阿哥的想法。
喝了药一个时辰后,大夫又把了次脉“好多了,再喝两剂,应该也就差不多了。”中暑本也不是什么大病症,不过大户人家向来这般小题大做,大夫也都习惯了。
谢寒山这才放心地放大夫离开。
喝了第二剂药后,齐布琛就清醒了,头倒是不晕了,只是四肢依然无力,身上也闷出了一身汗。
“备水。”她受不了身上黏糊糊的感觉,在宝珠等人的阻挠下坚持要洗澡。
洗完澡轻松多了,整个人很没精神的歪在榻上,想着今天这一出。
要说生气,齐布琛肯定是生气,无端地被人这样惩治,是个人都不可能不生气。但她心里更多的还是悲哀和无力。
悲哀自己老老实实地承受了,一点都没敢反抗。说到底,她还是怕、还是怂,怕皇权、怕这个时代的规则,怕当时反抗了德妃会迎来未知的打击,怕死,怕天大地大没有她立足之地。
无力于自己的妥协,因为她明白,这样的妥协以后还会有很多次;更无力于不知道该怎么反抗,不,她或许是知道怎么反抗的,毕竟屠龙术清清楚楚地在那摆着,将那头野兽释放出来或许就能将这天地倾覆。
但她不敢,她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有能力将其释放出来,而且如今的生产力水平,是否有能力将这头怪兽孕育出来。
她更加害怕的是,这个时代无法供养其生长所需要的养分,反倒长成畸形,届时带来更大的浩劫,让这片土地生灵涂炭。
她没胆子去承受那样的因果。
齐布琛苦笑,在心里嘲笑自己可真是自以为是,扪心自问一下,屠龙术自己认真研究过吗就凭偶尔零星的听别人说几句,就以为自己掌握了这个大杀器吗别搞笑了,便是当初的伟人,也不敢说能将这个杀器使用地如臂指使。
所以啊,齐布琛,认清你自己吧,你不过就是一个胆小还怂的普通人,老老实实缩着吧,苟着这条命,或许还能找到回去的路,否则就等着灰飞烟灭吧。
或许等有一天,你真的不怕死了,再去冲动一场吧。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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