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放下手,一把将人拉过来搂住,满足地叹道“明明弘晖都这般大了,你怎么还能这么可爱。”
齐布琛在他怀里跟个扭股糖似的“少拍马屁,老实交代问题。”
胤禛无奈地笑道“年遐龄知道吧”
“嗯”齐布琛用鼻子哼出音来
你老丈人么。
胤禛捏了捏她的鼻子,沉吟了一会儿才道“我之前在户部挂职时,看过年遐龄任湖广巡抚时的一些施政卷宗。”
“湖广一带,从明起,就有一项传统的人头税,乃是征收匠户的代役银,时至今日,那些匠户的后代或迁徙或绝户,早已无处征收,但这项税银却一直存在,每年都要上缴不少于一定数量的金额。”
“在年遐龄之前,任职于当地的官员从来没有想着却解决这个问题,选择用当地官府的官银代缴,更多的却是将这项支出累派到百姓身上,导致当地官民皆贫。”
“年遐龄上任后,查明这个问题,上折请求将这笔丁银归入田赋征收中,用每亩赋税只加征丝毫的结果,决绝了赋有缺额的问题,使得当地官民免于带累。”
齐布琛听得有点懵懂“所以呢”
胤禛眼中已带上思索“自皇阿玛临朝以来,人丁户口从康熙元年的一千九百万户有余到如今的两千三百万户有余,田地则从五百三十万顷有余到如今的六百九十万顷有余,若只看数字,怎么也不该有许多百姓无地可种、沦为流民佃户。但事实上,这些年却是富者愈发田连阡陌,穷者却无立锥之地。”
“土地兼并。”齐布琛吐出四个字。
“对。”胤禛眼中的思索越发浓厚,眉头微微蹙起,“土地兼并的问题自古有之,我通读史书,发现每个朝代到后期,土地兼并都是导致社会矛盾的主要原因,甚至可以说,土地兼并就是这些王朝覆灭的最初诱因。”
“我也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土地兼并这么严重,真的没有办法遏制土地兼并吗”
“直到看到年遐龄的那份卷宗,我有了些许灵感。”
齐布琛此时早忘了她还在找茬,瞪大眼睛问道“什么”
胤禛垂着眼睑,手在齐布琛身上有节奏的拍打,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捋着自己的思路“任地的人丁户口消长一直是官员考评的重要项目,这些年,基本没有几个任地报上过人丁减少,区别只在于增多增少。但这种情况只想想就不可能,不再说别的,只说每年那些遭灾的地方,一边说受灾多严重要赈灾银子,一边又说没死几个人,想也知道怎么回事。无非是已死的不销户口,再增加一些不存在的人。”
“他们只为了考评好看,但多报出来的这些人口是必须要交人丁税的,他们当然不可能自掏腰包填补,只会将这些税银摊派到百姓身上。百姓交不起,自然只能卖地,导致富者越富、贫者越贫。”
“如此下去,不过一二百年,便会引发出大问题。”
齐布琛没忍住补充道“不止,那些当官的肯定不敢摊派到那些有钱人头上,还会帮那些富家隐匿人口,再将这一部分转嫁到贫民百姓身上。甚至更过分的,当地地主还可能和当官的勾结一气,用这种方法,来逼百姓卖地,土地兼并的速度只会更快,或许要不了一二百年便会有大问题。”
她记得清朝好像总共也没三百年,到现在也有六七十年了吧
胤禛略微想了一下,发现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很大,点头道“你说的对,我还是把情况想得太好了。”
“这么说下来,土地兼并的原因,其实都可以归结于人头税,没有了人头税,那些当官的便是虚报人口也没什么大影响,富户隐匿人口也没了必要。但人头税是如今税银中最重要的一项,如果取消,缺口太大年遐龄将匠户的代役银归入田赋,人丁和田赋地主田多人少,百姓人多地少平衡”
胤禛显然陷入了深度思索模式,字句越来越少,眉头越皱越紧。
齐布琛则是一副强行忍着什么的表情。
不忍不行啊,她心里已经在呐喊了,这个我学过这个我学过高中历史我记得摊丁入亩摊丁入亩啊
但她不能说,摊丁入亩她记得清楚,更知道这条政策能实施的前提是永不加赋,可目前为止,她还没有听说康熙有颁布过永不加赋的法令。
憋了半天,眼看胤禛吗眉头没有松下来的趋势,她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试探开口“也不一定非要立刻取消。”
“嗯”胤禛显然没听见她说什么,随口问道,“你说什么”
齐布琛吸了口气,小小声道“我说,不一定要立刻就取消人丁税。”
胤禛稍稍从思索中抽离出一部分思绪“什么意思”
“就是说,因为人丁数决定人丁税,官员的虚报才会对百姓造成负担。”齐布琛说的很是小心,“那我们只要把人丁数和人丁税的关系解绑也可以达到目的,比如,人丁税不再以每年新报的人丁数决定,而是取一个固定的数字,这样,即便官员日后有虚报,百姓也不用为此多交税。”
“解绑,固定,对啊”胤禛一拍大腿,哈哈笑道,“我怎么就钻到死胡同去了”
他在齐布琛脸上响亮的亲了一下“真是爷的好福晋”
亲完却发现齐布琛脸上表情扭曲,奇怪道“怎么,嫌弃我”
齐布琛嘴一撇,差点哭出来“你拍的我的大腿”
胤禛“”
一顿揉揉搓搓哄哄,才让福晋放弃算账的打算。
劫后余生的胤禛抹了把不存在的虚汗,才又回到正事上“固定人丁税这个办法不错,具体该怎么固定以什么为基准相应地”
一条政策的从提出到落地,要解决的问题太多了,绝不是嘴皮子上下一碰就能直接实施的。
齐布琛没有再多话,一方面是她并不知道具体的细节,当初也只是背笼统的知识点罢了;二来,古代的人才也不差,或许有时候囿于时代的原因,走不出某些死角,但只要有了思路,人家做的并不会比后来的人查。
起码比齐布琛这个半吊子都不是的强得多。
而且说了这大半天,也到了平时该睡觉的点了,齐布琛打了个哈欠,听着胤禛偶尔的嘀咕声,迷迷糊糊地睡去。
对了,我们一开始再说什么来着
第二天一早醒来,齐布琛想起昨晚最后入睡时的疑问,登时一个激灵,将胤禛摇醒“所以你昨天说你看中年家的人,就是看中了年遐龄”
胤禛被摇醒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福晋在问什么,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不然呢你叫醒我就为这”
居然是年遐龄
齐布琛说不出来自己是不甘心还是生气,只觉得胸口憋的那口气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难受的紧。
她特别想问,为什么是年遐龄怎么是年遐龄年羹尧呢,你是不是也看重所以历史上的你娶年贵妃,后来又那么宠她,到底是因为对她真爱,还是因为看重年家父子
那如今呢,你依然看重年遐龄,会不会因此纳年氏入府
但这些问题想想也就罢了,问是不可能问出口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胤禛不是历史上的雍正,不管历史上的雍正是什么想法,起码如今胤禛纳年氏的可能性很小。
自己已经很占便宜了,过日子还是平平淡淡一些为好,不要老为着某些还没发生的事想不开找茬,这样只会将爱人越推越远,最后反倒便宜了别人。
齐布琛在心里劝说自己,一口亲在胤禛唇上“ua”说道,“不是,我叫醒你是因为想起来昨晚没亲亲就睡了,得补上”
然后又亲了一口“ua这个是今天早上的”
“早上好,王爷。”她眨眨右眼,笑的调皮。
胤禛看她的目光像浸了蜜,嘴上嫌弃道“怎么年纪越大还越缠人了。”手却老实不客气地搂着人翻了个身,“王妃既然如此舍不得爷,那爷就勉强牺牲牺牲,晚点去衙门罢。”
正好晨起精神勃发。
自从齐布琛这里得了启发后,胤禛如同获得了珍贵的孤本,一心扑在上面,连刑部的正经差事都忽略许多,惹得不少人侧目,纷纷猜测雍亲王因何忽然转性了。
“是因为八旗和刑部那事儿吧。”
“避嫌”
“不能够,雍亲王会是这样的人”
“那你说。”
“我觉得,肯定是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
众人齐齐翻白眼“你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嘁。”提出不同意见的人不屑道,“那是你们因为太无知,所以才参不透我这句话。”
瞧他一副有内幕的样子,众人互相使了个眼色,开始逼问。
“这种事怎么可能说。”他摇头晃脑,很是鄙视地瞧着其他人。
有人道“那你暗示暗示呗。”
众人附和“对啊对啊。”
有人激将“我瞧他就是装模作样、装神弄鬼。”
“说谁呢”疑似有内幕的人受不得激,立时道,“你们懂个屁我告诉你们,雍亲王,要有动作了,哼”
他转身就走,剩下的人面面相觑。
“他什么意思”
“你觉得他什么意思”
“我怎么知道”
“那我又咋知道”
众人大眼瞪小眼一会儿,鸟作兽散。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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