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剑宫的黑水狱深埋于六大主峰之底, 终年不见阳光,充斥着冰凉刺骨的黑水,浸入其中,全身的血液僵住, 难以调动周身的灵气,最深处还时常传来诡异的哀嚎声, 据说是受尽折磨惨死于其中的修士化为厉鬼冤魂后发出的不甘吼叫。
黑水狱是铸剑宫的禁地,同时也是人间炼狱,地底世界的中心, 时间仿佛凝固, 没有灵气也没有生机。
黑暗中, 一团白色火焰漫无目的飘荡着, 蕴含在其中的却是一股极为狂暴与磅礴的能量。
良久,黑暗深处响起一个年轻的男人的声音:“回来。”
白色火焰像是忽然拥有了灵智, 变成了一个顽皮的孩童, 晃晃悠悠地朝着声音所在处漂移过去。
男人轻笑了一声, 嗓音温和, “跟我待在这里委屈你了。”
白色火焰发出“咻咻”的声音, 一跃而上,落在男人的肩膀上。
“你想跟我一起出去?”
白色火焰兴奋地蹦蹦跳跳起来。
男人叹息了一声,语气里有淡淡的悲伤。
“可我是个罪人, 死不足惜。”
“嘤嘤嘤......”白色火焰发出一连串细碎的声音,似乎在安慰他。
男人抬起头,血污糊住了他的脸, 只露出一双寒星似的眼睛,充斥着死寂与压抑,让人的灵魂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灵和猛地睁开眼睛,额头渗出丝丝冷汗,缺氧似的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怎么了?”栖白用手慢慢拨开她湿漉漉黏在耳边的长发。
平复了呼吸后,灵和转过头,和他幽黑深邃的眼睛静静对望了片刻,眼神逐渐变得奇怪。
“你昨晚一直睡在这儿?”被子下面温热的触感让灵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栖白慢慢挑起眉,“这是我的床,我不睡这儿,睡哪儿?倒是你,鸠占鹊巢,一大早的,还扰人清梦。”
灵和:说这话的时候有本事别搂我搂的那么紧啊。
还好她不是光着的,至少穿了层亵衣。
“我做噩梦了。”说话的时候带着一丝鼻音,像是在同他撒娇。
栖白觉得新鲜,随口问了一句:“梦到什么了?”
“一个男人......嘶......”
胳膊被掐住,正好还在容欢拿刀子割出来的伤口上,痛得灵和一口咬在栖白的肩膀上。
你让我痛,我就让你更痛。
栖白用手掐住她的嘴,将她整个脑袋往后推了推。
灵和严肃地道:“一般这个时候,你应该躺平一动不动让我随便咬。”
栖白凝视她良久,道:“不痛不痒的,还都是你的口水,我洁癖。”
灵和:“......”
妈的注孤身,这种人是怎么找到女朋友的?
灵和尽量心平气和地道:“我梦到黑水狱底下关着一个男人。”
“嗯。”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我听说待在那种地方的人都很变态。”灵和瞥了一眼栖白的脸色,继续道:“当然不是在说你。”
“然而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热爱和平的小弟子,我也没有机会进去。”毕竟黑水狱里关押的都是犯了错的弟子。
栖白听出她的意思,直截了当道:“你很好奇?”
当然不能是好奇这么没有同情心的理由。
灵和一把抱住他的胳膊,抓紧一切机会告白:“主要是听说你在里面待了那么久,我心疼。”
栖白:“......”
大概是栖白也被她的话酸到了,半晌没有说话。
灵和不得不提醒他:“小白?”
栖白眯起眼,声音凉凉的,“你叫我什么?”
灵和放下手,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细声道:“小白啊,我给你取的爱称。”
她有理有据地分析道:“如果继续喊你师父,我总有一种乱.伦的感觉,总不能亵渎玉林真人吧。直接喊你的名字又太生硬了,小白的话,朗朗上口,还显得亲密,你觉得满意吗?”
大有不满意就立马给他现取一个的架势。
栖白清了清嗓子,表情有点别扭,“随你。”
灵和心里偷笑了一下,面上不动声色地问:“那黑水狱是什么样的地方啊?”
栖白想了想,就说了四个字:“很冷,很黑。”
灵和拈住他一缕头发在手中把玩,“你是在多大的时候进去的?”
“十岁那年觉醒灵根的时候。”
灵和的手一顿,十岁觉醒灵根那已经很晚了,资质上乘家里有条件的一般六岁就能觉醒了。
栖白淡淡地道:“十岁那年,村庄被妖兽袭击死得只剩我一个人,路过的赤松子将我带回铸剑宫,因为比别人晚了许多年才开始修炼,他怕我跟不上,就让我进入黑水狱修炼。”
灵和听得眉头直皱,成年人连一个时辰都坚持不下来,竟能忍心让一个刚刚失去亲人的半大少年进去,赤松子真不是个东西。
“赤松子对我有恩,虽然清苦,我只能以修炼回报他。”栖白嘴角一扯,露出一丝讥讽,“没想到的是,袭击村庄的那只妖兽居然是赤松子引来的,就为了测验我有没有修炼的资质。”
好像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灵和的双手穿过栖白的腰身,在他的背上轻抚一阵。
“你现在不是孤身一人了。”
背上猫挠似的触感让他的心头微微发痒,不知道是因为她语气里的温柔和怜悯,还是因为她小心翼翼的动作。
他是孤独的,因为没有人渴望去了解他的内心世界。
无论是在铸剑宫还是天魔宗,无论是什么身份,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些话。
下巴搁在灵和头上,栖白按着她的身体令她紧贴自己,仿佛从这样一个简单的拥抱里,他就能得到些许救赎。
灵和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回搂住他,此时无声胜有声。
日影浮动,轩窗不知何时开了半扇,吹开曳地的纱帐,柔和的光辉渗透进来,一片宁静而安谧的祥和笼罩在殿中,直到有人打破了这一份和谐。
“宗主?”
灵和从栖白的胸膛上仰起脸,殿外听着似乎是右宫主池岩的声音。
栖白披着外衫起身,边扣扣子,边回头朝她道:“你接着睡吧。”
她又不是猪,睡了这么久了,骨头都僵硬了。
灵和一下子坐起来,脚上的铁环随着她的动作发出了一声轻响。
灵和:“卧槽?”
手给她解开了,脚还锁着?昨晚上睡着了居然没有察觉,这是人干的事么?
栖白似乎没有接收到她不满的眼神,理所当然道:“你身上有伤,还是卧床休息,我一会儿就回来。”
“你一会也不要回来了!”
灵和盛怒之下扔出一个枕头砸在他的背上。
栖白笑了笑,头也不回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她要气死了!分手吧!
殿外,池岩的声音如梦似幻:“......那是什么声音?”
是个女人的声音吧?君山大殿里传来了女人的声音?
栖白淡淡的道:“小野猫而已。”
小野猫?宗主大人衣衫不整的领口里露出一点泛红的痕迹,怕不是被这只野猫挠的吧?
池岩的心中不知是欣慰还是苦涩,太复杂的情绪冲了上来,让他一时发不出声来。
先前那个叫灵和的小间谍伤透了宗主大人的心,原以为他还会一蹶不振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又有了新欢。本来就没什么事业心的宗主大人有了女人,怕是以后连天魔宗的山门都不想出了。
一心为宗门的右宫主又是皱眉又是叹气。
栖白盯了他一会儿,头一次知道池岩的表情如此丰富,看来是发生了什么难以解决的大事,居然让他这样为难。
于是沉声道:“什么事?”
池岩一顿,看吧,声音已经不耐烦了,肯定是嫌弃他打扰床上生活了。
他缓了一阵,压下所有心思,才道:“是白泉宫的弟子出事了。”
“继续说。”
池岩道:“死了三个金丹期的弟子,还有一个化神期的弟子失踪了。”
今日一早,早起修炼的白泉宫弟子发现院子外倒了三具尸体,浑身干瘪,身上并无外伤,只脖子上有一个细小的齿痕,像是被人抽干了鲜血。而白泉宫的首席弟子,刚刚晋入化神期的卫无双却消失了,只有房间的床上留了一点血迹。
昨夜守山门的弟子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能够在天魔宗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掳走弟子的人,实力一定非常恐怖。
池岩沉吟一下,道:“看弟子的伤口,我怀疑是妖域那边的。”
“你说的没错,妖域蓝蝶,她的天赋传承是空间跳跃。”栖白淡然道:“能抓她第一次,就能抓第二次。蓝蝶交给我,死的那三个弟子好生安葬吧。”
池岩点点头,又想起一事,道:“还有,山门外有人想要求见宗主。”
栖白:“谁?”
池岩踌躇一下,吞吞吐吐道:“说是......说是灵和的男人,让......宗主您把人还给他。”
栖白站在玉阶之上,神色冰冷。
“叫他滚。”
池岩心里有点后悔,明知道会招惹宗主不快,他还是因为灵和这个名字而开口了,早知道就不多管闲事了。
领命欲退的时候,栖白又叫住了他。
“你不用去了,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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