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斯布快气死了。
因为艾希的沉睡,他接下来的计划又延期了几天,看不到艾希的日子他简直要疯了。
“他们真可恶。”亚斯布边用力地擦拭着走廊的画布,边碎碎念,“我才是最爱我的小玫瑰的,过去的东西就应该彻底过去,现在还来纠缠小玫瑰,我会生气的。”
顿了顿,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生气,我生气了,小玫瑰就会生气。”
得不偿失。
艾希从走廊的那头被搀扶着走到庭院里,喷泉中间有个很大的人体雕像,亚斯布藏在走廊这头,从艾希的角度,恰好看不到藏头露尾的亚斯布。
亚斯布能够清楚地听见艾希正在跟阿琳说话。
“王兄要过来?”
“是的,王子殿下很担心您。”
手里的帕子被亚斯布瞬间揉变形,如果说亚斯布现在最讨厌的人,那一定是艾希的哥哥,翡冷翠的大王子了。
大王子长得很不错,样貌俊俏,身材挺拔,翡冷翠里想当大王子未婚妻的贵族女性,可以从皇宫门口一路排到翡冷翠的城门口。因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个国家的未来,一定会交给野心勃勃的大王子。
这样前途无量又养眼的大王子,谁对他都是阿谀奉承居多。
但亚斯布一定是个例外。
“气死我了。”亚斯布第一万零一次想,他货真价实地对着大王子的问题苦恼,“得想个办法,把大王子支开。”
对亚斯布来说,暴力是种残酷的美学,但是如果把暴力用在大王子身上,美学就会变成哲学——论如何打了女朋友的哥哥而不被女朋友打。
即使亚斯布和艾希都心知肚明,这个“哥哥”可不是什么好人。
艾希接着说:“让他不用来了,我没事了。”
亚斯布在心里说了句干得好。
阿琳却劝阻说:“国王和王后最近很忙,大王子说,他也是代替陛下和王后来看看公主殿下的。”
“他们在忙些什么?”这是艾希第不知道多少次听到“忙碌”这个词了。
他们的国土也没有多大,艾希更是没有听说过哪里起了战事,这样国泰民安的和平时期,有这么忙碌吗?
等等,艾希突然在心里对自己喊了停。
她的思路断了一下,很快拐向了另一个地方——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从开始到现在,她只知道国都翡冷翠,却对自己的国家一无所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国家的名字。
艾希扪心自问,这正常吗?
阿琳听不到艾希内心的疑问,语气含糊地说:“或许是快要到收获的季节了,这个时候总有很多杂乱的事情。”
“好吧。”艾希的神情摆明了不太相信,她转而继续说,“王兄什么时候过来?”
“大王子约好与您一同喝下午茶。”阿琳说。
艾希面无表情道:“单方面的通知可不叫约好。”
很奇怪的,艾希的脾气向来好说话,但此时此刻的她控制不住自己尖锐的暗讽。
太过真实的梦境,让艾希产生了一种错乱感——即使作为人类的艾希,会饿,会痛,会有一切负面的情绪存在,但精灵的梦境给她留下了深刻的阴影。
她存在的地方,是真实的,还是另一个梦呢?
阿琳皱眉劝解艾希:“殿下,您忘记了吗,大王子早就问过您,什么时候把您的马给送回来。您定的今天。”
艾希愣了一下:“有这回事吗?”
“有的。”阿琳肯定地点点头。
撕拉一声,亚斯布手里的抹布彻底报废。
清脆的响声引起了阿琳的警惕:“谁!”
阿琳提着裙摆,她的鞋跟很高但是并不妨碍她健步如飞地走过来。
艾希跟在阿琳身后,探头去看,走廊空荡荡的,并没有人。
“是我的错觉吗?”阿琳面色严肃,目光如鹰隼搜寻猎物一般四处看,却始终没有看到人。
公主的城堡里有个隐形的规定——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不能偷看公主。
“可能是吧。”艾希无意纠结这些事情,她不了解城堡里的潜规则,反而催促阿琳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往前走吧。”
重新变回人类艾希,最大的感触只有一个,人类艾希的身体太孱弱了。
从内到外的虚弱让艾希很没有安全感,即使知道这可能是沉睡三天带来的后遗症,也不妨碍她想动动快要生锈的四肢。
阿琳被迫和艾希一起开始散步。
瞬间逃离现场的亚斯布面色严肃地站在树上,茂盛的枝叶遮挡了他的身形。没有人发现平常最懦弱、最不喜欢吭声的男仆此刻竟然全身充满了压迫感。
亚斯布正在很严肃地思考一个问题——如何给正在前往城堡的大王子使绊子。
脑子里闪过无数方法,但通通都以失败告终,这个时候,压制能力的弊端就体现出来了。
亚斯布苦恼地靠在树干上,手里揪下一片嫩绿的树叶把玩,一直想到艾希都回房间准备迎接大王子了,他都没有一个确切的实施方法。
最终他仰头透过树叶的罅隙看天,嘴里的话不知道是对大王子还是自己说:“算了,先放过你吧。”
艾希很爱骑马,大王子来送还骏马,还是艾希重要。
打定主意后,亚斯布成功拿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他成为了唯一一个替大王子和艾希斟茶男仆。
如果阿琳在的话,她绝对不会允许男仆出现在艾希身边,但阿琳被拉着散步去了,女仆长不在的情况下,地位最高的那位女仆做出了这个决定。
当阿琳搀扶着艾希走到花园的时候,看见一脸懵懂腼腆的亚斯布,眼睛都要瞪出眼眶了。
大王子率先张开双臂:“艾希!”
艾希走上前去,十分熟练地接受了这份贴面礼。
大王子牵着艾希入座,神情热切地说:“你的马很聪明,我替你训了几天,现在它们应该更听话了。”
“谢谢王兄。”艾希不咸不淡地说,“不知道父亲母亲正在忙些什么?好像这段时间都没见到他们了。”
大王子神色如常,亲手替艾希斟了茶:“你知道的,很多政治上面的事情拉拉扯扯,说不清楚,最近一段时间是有点忙了。怎么,只有我来看你还不够吗?”
“我也没见到其他的兄弟姐妹,自己一个人在城堡里,有点寂寞。”艾希没有碰那杯红茶,反而摆出了落寞的神情。
大王子笑着说:“你再等几天,到时候我肯定天天过来看你。”
“那好。”艾希目光投向不远处的花丛,“之前这里的花还开的不是这种,今天一看,都换了个颜色了。”
“你突然一睡不醒,可把我们所有人都吓坏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想着前两天的花。如果不是医生说你没什么事,我都要去叫女巫给你看看了。”
听到十分新奇的词语,艾希重复了一遍:“女巫?”
大王子目光停留在艾希金色的发梢上,端起红茶,热气氤氲间看不太清他的眼神,只听他淡淡地说:“虽然有些女巫名声不好,但我总能给你找到最好的,别担心,只是以防万一。”
艾希若有所思,这个世界居然还有女巫?
恰巧这个时候亚斯布过来上点心,骤然见道一个雄性生物,大王子的眼神瞬间危险起来,他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这个陌生的男仆。
“哦……我之前送过你一批男仆是吧?”大王子恍然大悟。
亚斯布端盘子的手十分稳,就像没有听到大王子的话,也没有感受到大王子和阿琳锐利的目光一样,用受过良好训练的笑脸侧头对着艾希说:“公主殿下,点心上齐了。”
艾希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随口说:“那你下去吧。”
亚斯布顿了两秒,退下了。
彻底走出庭院之前,他不死心地看了一眼艾希的神情,艾希正在对大王子说:“王兄尝尝这个。”好像对他这张脸毫无印象。
不应该啊。
这是他综合了艾希所有的爱好,捏造出来最符合艾希审美的一张脸了。
上一次还能说受了伤艾希没看见,这一次他找到了最完美的角度和笑容,怎么还是没什么反应?
殊不知艾希心里也在奇怪,这个男仆怎么每次看见她,脸色都白的像个鬼一样?
“等你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们一起骑马怎么样?”大王子的话打断了艾希的思绪。
艾希理智回笼,微笑着对站起身来的大王子说:“好啊,王兄再见。”
大王子离开了。
艾希有些疲惫,梦境后遗症还没过去,只是散了会儿步聊了下天,全身上下都是酸痛的。阿琳走过来,搀扶着她离开花园。
亚斯布目送艾希离去,全身上下,他最喜欢的就是她的金发,因为她长长的金发不止一次拂过他的脸颊,带着她身上淡淡的芳香。
这是她的小玫瑰。
觊觎他玫瑰的人,都得死。
艾希坐在床上,双手抱住膝盖,看着床单发呆。
过了一会儿她轻声嘟囔:“来吧来吧,让我看看结局吧。”
闭上眼的那一刹那,不知道为什么,她眼前闪过下午那个端茶送水的男仆的脸。
……他叫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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