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希脑子晕晕的，她用力晃了晃脑袋，面前梳妆镜里的脸还是没变回自己的模样。
“坏了吗？”艾希嘟囔着。
她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嘭得一下撞在桌脚，一股剧痛从小腿扩散到大脑，疼得她呲牙咧嘴。
镜子里的男人欲言又止。
艾希霍然回头，眯眼指着他说：“你，是谁？”
拉克瑞斯一时语塞，他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习惯进门就脱衣服治伤，现在翅膀把他包得紧紧的，让他连手都从缝隙里伸不出去。
脑子实在转不动了，跟深陷泥潭的马车轮一样，空转半晌却越陷越深，艾希干脆放弃理智，她又坐回梳妆镜面前，把酒瓶举起来，笑着问他：“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艾希脸上的酡红，加上她手里举的东西，拉克瑞斯很快就明白，艾希这是喝醉了。
这没什么，天堂也有美酒，但是酒量浅到这个地步的，全天堂除了艾希找不到第二个。
但她现在是堕天使了。
拉克瑞斯嘴唇蠕动，他轻声顺着她的话说：“酒。”
艾希给了他一个大拇指：“对。我喝酒了。”
“你不该喝酒的。”
艾希却把手放在耳边做听筒状，眯着眼睛，语气严肃地说：“你的声音好耳熟啊。”
拉克瑞斯喉咙一哽，嗓音变得沙哑：“是吗？”
艾希用力点头，力道大到脖子都要断掉，好像这样就能让镜子里的人多相信自己一点：“我确定，我听过。”
“……”
“是什么来着？”艾希挠挠头。
“你喝醉了。”天使重复了一遍。
实在想不起来了。艾希十分迅速地把想不起来的事情抛在脑后，她指着天使纯白的翅膀嘻嘻一笑：“这个东西我也有。”
“……”
“不过我是黑色的。”艾希嘟起嘴，好像很不满似的，她很少做这样类似撒娇的表情，在天堂的时候倒是常常做，但到了地狱好像就丧失这项技能，因为她的出现往往伴随着死亡。
“嗯。”拉克瑞斯垂下眼帘，一旦看不到眼睛，他连最后一丝情绪也不会泄露了。
艾希说：“为什么你在哭？”
“我没有。”拉克瑞斯已经没有流眼泪了。
艾希指了指自己的头发：“你的头发说，你在哭。”
“你不可能跟我的头发对话的。”拉克瑞斯冷静地反驳。
“嗯，骗你的。因为你刚刚出现的时候我看到了。”看着拉克瑞斯陡然瞪大的眼睛，艾希补充道，“什么都看到了。”
“……”
艾希想了想，继续说：“不得不说，你身材真好。就是伤口太多了，好好治伤吧。”
镜子里传来咔嚓一声，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天使的身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艾希自己的脸。
她睁着迷离的双眼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傻笑：“我想起来了，阿尔法尔福，是你对不对？”
开门进来的瑞狄亚陡然间从心上人的嘴里，听到一个完全没听说过的、一听就是什么花心男人的名字，脑子里轰隆一声，雷声大作。
他隐约觉得，自己的房子好像塌了。
-
艾希彻底清醒过来，是钟声再次响起的时候。
她现在的状况是，整个人十分扭曲地抓着被子，两只翅膀被可怜兮兮地一上一下放在一边，被压在下面的那只翅膀已经麻了。
起来的时候那种酸麻感刺激得艾希脸上表情都变形了。
如果类比一下，大概就是双手全部背到背后侧着睡一晚上，然后被压住的那只手疯狂麻痹的感觉吧。
“艾希大人？”门口传来礼貌地敲门声。
艾希扭了扭脖子，把表情整理好，然后一瘸一拐地去开门了。
出乎意料，来得恶魔居然是辛杜拉。
看到艾希别扭的神情，辛杜拉好奇地问：“艾希大人，您怎么了？”
艾希皱着眉头揉着翅膀说：“没什么。我都忘记昨晚怎么睡觉的了。今天醒来翅膀痛。”
辛杜拉一副十分有经验的模样说：“翅膀的问题啊，我也有过。艾希大人下次试试平躺着睡，翅膀包着自己，这样好过得多。”
艾希面无表情地说：“我一直都是这么睡的，但昨晚不知道为什么就不一样了。”
辛杜拉哈哈笑了两声，转移话题说：“今天艾希大人的日程是什么呢？”
“我想去拜访一下领主大人。”
“哦，您想拜访领主……大人！？”最后一个词出来，辛杜拉的声音猛然拔高。
看着辛杜拉一脸震惊的样子，艾希莫名其妙地说：“不是说他是我男朋友吗？我去看看我男朋友都不行？”
“什么时候……”领主大人成了您的男朋友？辛杜拉脑子一转，顿时知道昨天瑞狄亚干了什么了。
天哪，领主大人，您这是自己挖坑往里跳啊！
不，好像还有拯救余地。
“行的，行的。”一连说了两句赞同的话，辛杜拉看了看艾希的背后。
艾希不明所以地回头：“怎么了？”
“或许……”辛杜拉欲言又止，“您要不要先换件衣服？”
“为什么？”
“见男朋友嘛，总得打扮一下……？”
艾希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辛杜拉松了一口气。
“但是我为什么要为一个整整好几天都没来看过我的男朋友梳妆打扮？”
辛杜拉松的那口气太早了，这下反而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逼得他咳嗽了好几声。
他慌忙解释：“不是领主大人不来看你，他实在是有事啊。”
艾希露出了怀疑的神情：“是吗？”
辛杜拉满脸的痛心疾首：“您知道昨天晚上的钟声吧。”
“知道。”
辛杜拉长吁短叹：“那是召集钟，打仗的预备信号。领主大人昨晚带着我们英勇抗争去了！”
“……打谁？天使吗？”
“没错。”辛杜拉气定神闲地科普，“从诞生开始，我们就一直和天使在战斗。您当年上战场的样子，也很迷人呢艾希大人。”
艾希说：“打你还迷人？”
“哈哈哈。”辛杜拉尬笑两声，又换上了满面愁容，“虽然领主大人很强，但是天堂的天使长也很强，昨晚回来的时候，领主大人可是受了很重的伤。”
“……所以？”
终于要引上正途了，辛杜拉在心里热泪盈眶地想，领主大人，我可真是为您抛头颅洒热血完了以后，还要替您追堕天使啊。对得起您赐予我的名字了。
辛杜拉嘿嘿一笑：“或许您可以去看看领主大人，让他好好养伤。”
艾希思考了一下，表示赞同：“你说得对。”
见艾希果真回去换衣服以后，辛杜拉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立马开始给瑞狄亚写信，不到十秒钟就写好成功传给瑞狄亚以后，艾希又出现在了辛杜拉的面前。
立即把羽毛笔放回亚空间，辛杜拉站得笔直：“您怎么这么快……”
“就带点小玩意儿而已，没什么。”艾希轻描淡写地说。
辛杜拉上上下下瞧了一遍，实在没看出来艾希跟刚才有什么区别。
但是以他对魅魔的了解，有些弄在脸上的神乎奇技肉眼是看不出来的，于是他聪明地走到前面为艾希带路。
一边走一边讲：“领主大人住的地方正好不远，您说巧不巧。”
-
瑞狄亚正窝在王座上团成一团。
拉克瑞斯受伤，他也讨不到好。
虽然瑞狄亚很不想承认，但光从硬实力来说，拉克瑞斯比他强。
受了伤已经很不好过了，更不好过的是，他发现自己的心上人居然还和拉克瑞斯有联系。
他心里酸涩地想，哼，即使你们联系了又怎么样，艾希叫的还是别的男人的名字。
拉克瑞斯和他，都输给了“阿尔法尔福”。
艾希家里的钥匙他一直都有，昨晚听到动静不太对，他开门进去，然后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见了压在艾希手底下的笔记本。
那是属于天堂的笔记本，和艾希的梳妆镜是一套。
艾希堕落的时候，唯二从天堂拿下来的东西。
只要艾希往笔记本上写拉克瑞斯的名字，就会在镜子里看到拉克瑞斯。
但是这么多年，至少在瑞狄亚明里暗里的观察下，艾希从来没有使用过这个笔记本。
直到今天。
想到这里，瑞狄亚简直要痛哭出声。
太不公平了。
他从一开始就和拉克瑞斯不是同一起跑线。
更难过的是，他发现这么多年他可能找错了情敌。
这个阿尔法尔福到底是谁？！
没等他纠结多久，辛杜拉的来信红彤彤地挂在他头顶，瑞狄亚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艾希大人来找您了”
俗话说，越是简洁的文字，信息量越大，更何况这封信连标点符号都没有。
瑞狄亚懵了一瞬。
等等。
他昨天说了什么来着？
“瑞狄亚是你男朋友。”他好像说了这句话对吧？
但是瑞狄亚和阿塔达尔，是同一张脸，他当时为什么脑子抽了要说这句话？
不对，他为什么要用同一张脸？！
这不是明摆着要掉马吗！？
但是已经迟了，宫殿的大门被推开。
辛杜拉夸张的声线响起：“领主大人！您昨晚身受重伤，身体好些了吗？”
头脑空白的瑞狄亚抬头。
正好和满脸寒霜的艾希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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