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瑎是真将那一包油纸包着的蜜饯果子当作赔礼送予了旖阳公主。
乌然殿的摆设装饰哪是一般宫殿可比的, 样样皆是贺帝独一份儿的宠爱,毕竟贺帝膝下子嗣稀薄,女儿更是只有一个。自小宠着, 养成一朵人人艳羡的人间富贵花儿。
旖阳是为封号, 贺帝给予的疼爱与寄托都在名字里了。先皇后早逝,旖阳那时才是五六岁的年纪,不知何为永生再见不到了。。长大之后, 慢慢明了起来,心头的疼已经逝去了。加之贺帝极为宠溺于她,养成的性子是算不上好的。
骄纵成习惯, 也是詹瑎再见着这位公主的初初印象。
内侍引着他到乌然殿,请人进去通传的间隙, 里面的动静就已足够惊动众人了。
可因着里头那位是个原就无法无天的主儿,皇宫之中除了陛下,哪还有人镇得住。这情况,更加莫说敢进去相劝了。
后詹瑎进去了乌然殿。殿内的婢子瞧他的模样,眼中都是新奇之色,无意间也就多多留心看了几眼。也就是这几眼儿, 真叫詹瑎心底泛起慌张来了。
相比起兄长,他自己是长的俊一些,是不错。可这来来回回几波婢子走过, 一个个皆是这样子的眼神,除了最先前的那位解释了句“公主殿下还在梳妆”之外,其余人也未免太过饥渴了?。
.......还有, 作为这个时辰来到公主乌然殿中的外男。
实在是不妥!陛下这位做父亲究竟想做些什么?女儿家的声誉,都这般不顾及了?
......
贺帝可不顾及旖阳公主的声誉,可詹瑎却是顾忌的。
生平,他可是亲手毁了一个人的声誉。那人便是林烟。好在有守得云开的一日,日子在相扶中过去,他愿意的。
除此之外的旁人,他实在提防与惧怕的紧。
乌然殿的烛火随着天色渐亮,也随之点到了尽头。一盏烛火灭了,詹瑎也跟着站起身来,将茶水放下,唤了近处的婢子,交代道:“劳烦将这包东西交予殿下,转达一话。”
“臣在当日绝非有心去扰了公主的及笄礼,已在家中痛定思痛,每日每日的三省吾身,真的知错了。还望公主大人有大量,将臣往日的冒犯从脑子里消去罢、、臣还有差事,这便先行告退了,待来日有时机,时辰也对,臣再向公主亲自赔罪。”
婢子再说什么,也是拦不住他的步子。
旖阳的口脂妆容都已上全了,急匆匆甩下贴身婢子,提了裙裾从寝殿出来。还是慢了一步,詹瑎出了殿,几个弯儿一转,便没了影子。
旖阳娇玉一般的脸上,化出失望与落寞。
这男人,就这样耐不住性子么?她这不是出来了嘛,还羞个什么劲儿。往日在及笄礼上对自己“动手动脚”的,不也是他么。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旖阳腹诽,可是浪费了最好的妆容了。在寝殿梳妆,她可是一千个不满意一万个不满意,还呵斥了手下的婢子,责骂了一通。
“他给了什么,拿给本宫。”
.......
内使堂门,午后被詹瑎打开,里头事关七族的书籍史料十分健全,趁着便利,詹瑎进了里头便足足待上了几个时辰。
后一日也是如此。
贺帝未有召见他的意思,只由着他用内使堂的各类书卷,算是个很大的恩典。
日子过得快了,日升日过三回,行礼的日子眼见着就在明日。这夜詹瑎回来的晚,柳凊便陪着林烟用了晚膳,劝慰了一番,再行拿出齐齐整整的喜服,同林烟跳脱着比划。
“夫人莫要忧心了,二爷怕不是宫里有事儿耽搁了,才没来得及回来用晚膳。夫人可别傻等着,先填填肚子,可不要饿着了。不然要是给二爷发现了,我们下人可又要吃二爷的黑脸了。”
柳凊的话一半说笑,一半言真。是詹瑎这段时日的行事做派,同往日相比根本没有多少的相似之处。她纳罕的同时,难免有些畏惧。
林烟听了这话,乖乖摸索着碗筷,小口的扒起米饭。
实际她是想象不到,那男人在外头,竟是怎么凶的。
林烟顾着自己用饭,柳凊待在一旁瞧着案上的嫁衣喜服,越瞧越欢喜,“明日就是夫人的大日子了,今日可要好生歇息。您摸摸,这喜服是当真的好料子,二爷是上了心的。”
林烟瞧不见喜服模样,前几日却也试过了,上头的金线硬邦邦的,重的很。即便她不大了解这些,也一摸就知晓了,一针一线是极好的手工。
咀嚼吞咽下饭菜,林烟期待着明日。
她无需从外头坐花轿嫁进来,只需待为数不多的三两宾客到齐了。詹瑎以红绸子牵着去正堂拜了天地,她再被詹瑎抱回房中......这礼就算成了。在林烟设想之中,这成婚的礼节大抵都不算有了,只要二人有心,也是一样的。
可这夜里,詹瑎倒是真未回来。还是卫俟来了旖虹阁传了他的口信,是言詹瑎被宫中的事务绊住了脚,今儿夜里怕是回不来睡了,得待到明日一早才回。
林烟面色白了白,心下有些不大安稳,可还是应了声“好”,叫卫俟回去了。
来到这边近一多月了。再没有老夫人前来打扰,也无需看人眼色的畏惧伏低,日日还有詹瑎在身边陪着。就算一日日喝着汤药,日子过得也甜。
他没回家来,这是头一回。林烟不大放心。
夜里这一觉,她睡得浅,周遭的半点响动都可惊着了她。多年的习惯这会儿又回到了她身上。无甚办法,她只将被子往自个儿身上拢得更紧些。
......
寅时末,柳凊带着一行两排,六七个婢子进来旖虹阁,替林烟梳洗打扮化好妆容。
林烟寡言,任由她们在自己脸上摆弄粉黛。唯有柳凊一个跳脱的,叽叽喳喳在她耳边说个不停。林烟的兴致缺缺总归没瞒过柳凊的眼儿。
柳凊可是知晓她为何这般样子的。
今日可是个极好的日子,且二爷对夫人的用心啊,至少她是看得明明白白了。主子家是个没有倚靠的,故而惧怕的事情也多,现在恐怕又在脑袋里胡思乱想了。
“好夫人啊,您得高兴些,待时辰到了,二爷一会儿便来带您去拜堂了。莫要愁眉苦脸哦,蹙了眉头可就漂亮了~”柳凊话间的腔调拿捏的正好,调笑的意味放的十足。
适时,外头的鞭炮声噼里啪啦的作响,陪着林府上上下下的红喜字,当真是热闹喜庆的。缔结良缘之好,共赴两姓之盟,一切开始了一辈子就绑在了一起。林烟前面是在心慌,单单只怕詹瑎不来娶她了;只怕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绮梦,头来还是什么都没有抓住。
爆竹声儿比柳凊寻了法子的故意调笑好用的多,林烟听着,逐渐露了笑意。
林烟这时是这副样子。眉眼弯弯的,着着上绣鸳鸯、五蝠、祥云、石榴花、牡丹花、龙凤,此八样吉物的喜服,坐在铜镜前,垂着水一般眸子,面儿上全是羞怯,小脸微微红了。
婢子几人可以从铜镜中瞧见林烟的娇软之态。是了,哪个人会不喜欢这样的女子。二爷一日日纵着顺着夫人的意思,真不是算不得荒唐。这要到了别的男子身上,还指不定是那样一副憨气做派呢。
*
詹瑎像是踏着炮仗来的,动静可真不小。
推门的大动静惊了林烟一道儿,手不自觉绞紧了手上的红色喜帕。
好在还有七八个婢子挡在前头。柳凊带了个头,拦下了笑露出两排大白牙、直直迈大步子的詹瑎,讨喜道:“二爷慢着!今日可是您同夫人大喜的日子,我等也欢喜,便同您闹上一闹,拦您一路。”
詹瑎一身喜服在身,俊俏的不成样子。世上哪有什么潘安貌,有的倒是如玉公子,俊俏冽竹清!
詹瑎这笑声也不加掩饰了,左右外头里头都是自己的人。那劳什子的固执步骤是无需遵守的。可让小瞎子同众位好友喜上一回,那些小节可不拘的。
他思索了片刻,扯了后头懵然一阵的卫俟,直道:“给,给银子!卫俟!撒银子!”
娶妻嘛,银子自然是备足了的。卫俟怀中一掏出钱袋,便被詹瑎一把抢了去。詹瑎狂道:“今日在场之人,银子皆有!”
他不吝啬,亦不缺银钱。
在从商一事上,天分是一等一的高。外头的铺子一个一个的开起来,这些银子从脚底下一摸,也就有了。
撒过了垫脚钱,詹瑎进了里间。林烟的盖头已盖上了,詹瑎心里喟叹许多,恍然间用力捏了自己的脸。
疼的!
会疼的,那就是真的。
旁的不论。对待林烟的身子,他还是喜爱用抱的。红绸子一端塞进林烟的手中,见她握得紧了,将她伤了的左手放在自个儿肩头,一个使力,将人抱了满怀。
周遭起哄的人听着这般的多,哪能叫人不羞呢。
这一次,她的脸儿与盖头的颜色,真算相映为红了。
.......
男人放肆的性子又回来了,像憋着几万年没有透气的猛虎,出山便要啸上几句。詹瑎吼出这话,可是没有“猛虎”的威严的,直教人听了发笑。
林烟一双手攀着詹瑎的脖颈,听他大吼道:“走咯!拜堂去咯~”
她的身子也是一僵。
多大的人了,瞧这模样,分明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少年。
憨气
.......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很危险。嗯,锁头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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