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妃宫殿所在的地方, 正是凤仪殿不远处,位置乃是阖宫数一数二之处。
林烟知道这一趟过来怡妃宫里,于大局并没有什么助益。李明辉没有对她的行为加以阻拦, 她便急当作, 可以这样做了。
在她还不知事的时候,对父母的那点儿零星印象中,他们曾言, 与人为善是最最难的事情。之后,她曾对爷爷说起父母之言,爷爷沉默了许久, 而后也同她道:“你父亲说的不错,善这一个字是很难的。”
那时她什么都懂得, 甚至觉得家中的大人将这件事情说的太过玄乎了。做一个良善之人,只需遵从本心,恪守自己的规则就是了,哪有那么难。
时至今日,在去怡妃宫里的一路上,想起从前不经事的自己, 才觉着恍然如梦。
为善的这根线原就不明了,为人欺辱了难道就该默不作声不去将公道讨回来?
行事之间,少不了的以牙还牙, 做那原本不该行之事。逼到现在,善恶之分哪里还有什么紧要的。人这辈子要对得住的人不多,仅仅只有那么几人。
林烟一行到了怡妃殿门之前。此刻她的面色以加冰带霜来形容正是合适。素手一抬, 指着里间殿宇,林烟道:“将里面的人,一个不差的给本宫押出来!”
她要好好瞧瞧,是哪一双手,将柳凊的性命断送掉的。
内卫应了声,这便进去拿人。
只李明辉还同林烟一同站立在外。林烟侧目,轻道:“李总领见过母亲吗?”
李明辉道:“见过,卑职的总领之位还是长公主亲自授予的。”
“那好,以母亲的做派,这里该会是怎样一个下场。”
“回殿下的话,尽数该死。另,殿宇也该付之一炬。”
林烟闻言,还是有些微的惊诧,定睛瞧了李明辉良久。
*
果真还是个年纪轻的女儿家,哪比得上长公主的当年。不过,这倒也怪不得这位心软,毕竟不知内情。
“殿下不必心软,里间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是清白的。尽数都是陈家的人,左相在宫里的安排,早十年前便开始了。”这一切陛下早早便有查察。
早些年并未处置,是因着左相心系与长公主的情分;当断时未断到最后,是根本无法处置了。
殿内的人一一缚手押解至殿外。唯一一个没有缚手妇人此刻还是妆容俏丽,一袭芙蓉色的鸢尾袍,裙裾颇长。林烟目光随了她一路,心道,这就是怡妃本人。
怡妃姣好的面容上,怒气十分明显,瞧着李明辉就是一记责问,“哟,李总领这是做什么呢!本宫的地方你也敢带着这等狐媚子来胡闹?陛下莫非就是,被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下人气病的吧!”
怡妃哪里还有畏惧之感。贺帝病重的消息早就被她知晓了,内卫哪里诸多的隐瞒有什么意义,不止她知晓了,她的左相也早早就知晓了。都是回天无力的老骨头了,还有什么好畏惧的。
“本宫劝你,早些带着你这些个内卫走狗滚出去,再给本宫磕几个头,此事可了。”
李明辉道:“怡妃娘娘这话说的过早了,您今日活不成。”
“口出狂言,何人给你的胆子!”
*
怡妃的辱骂之声,在林烟摘下面纱之后便止了。眼前人的眉眼,同十几年前那一位令人生惧的根本就是同样的。
不!就是她,是那个死了都不肯放过自己的人,是她!
那见鬼的模样,与此前花容作比实在相差的大。一屁股的瘫坐在地,“长公主......长公主!啊!长公主!”
林烟乐的见她如此慌张惧怕的模样。这同别人不一样,怡妃这模样,何止心虚,不知当年在母亲失踪一事上“帮衬”了多少。
林烟走近,直至走到里怡妃三步之外,这才停下,“本宫就是他的靠山,怎么?在怡妃眼中,本宫不够格吗?”
怡妃双手后撑着地,急急朝后头挪步,急于远离眼前这人。
动作之大,叫身侧的婢子都退后了几步,躲避着。
“艺儿!艺儿!快来护着本宫,本宫都不过她,她又回来了!为什么!为什么!她都被丞相送出去了,她该去死的,为什么还要回来!”
“你!就是你!你回来做什么啊,回来做什么......这宫里的所有都应是我的,丞相也是我的......”
“可人人都喜欢你啊,人人都是这般......你有何好喜欢的?!你同丞相定情,最后却要抛下他,嫁给房山王,你这个水性杨花的恶心货色,凭什么......”
林烟瞳孔猛然缩了一下。这人的胡言乱语是很杂乱,若她没有读过母亲的手札,恐也是将她的话当作疯话。可很不幸,她为人子女,正好看过。
前因后果,都已通了。
转身,李明辉随了上来。
林烟伸手,同他讨要一物,“借佩剑一用。”
“殿下小心。”李明辉拔出佩剑,递予了她。人走到侧边儿,一手也及时制住了那叫艺儿的婢子。
这婢子也是稀奇,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还妄想从怀中掏出匕首来,行行刺之事。
愚昧至极。
......
这一遭李明辉对这靖娆长公主的血脉,有了心知。血脉传承之事,当真玄妙。
一脉下来的女子,几近一样的相貌,骨子里相差无几的性子,如何解释。
只一句,此女甚肖其母。
只见她负手执剑,将配剑牢牢握住。随后蹲在身子问道:“你害我时,他知不知晓?他在其中有做了多少事情?”
这一问,是为着让她母亲好好的看着、好好的听着,这些人亲口说出的话。为他陈康滨安排的再多有什么用处,最后将自己母亲的命都送到别人手中的,也是他。
果真,怡妃狂笑一番,末了了才道:“靖娆啊靖娆,你几近做了这天下的主子,可还是没料到吧。最后对你下药之人,是丞相!是他啊,你听清楚了吗!哈哈哈哈,我也不算输......因为你!也算不得赢家!”
......
“人这一辈子,以输赢来论,你累不累?”
林烟后转念一想,许是她这辈子都活的毫无自主,连个为自己而活的机会都没有,谈何累不累呢。
母亲,你若在的话,你若没信那个男子,黎国便不会有现在吧......
林烟念着旁事,手上的剑却没停下,转了剑锋,下一刻就送进了怡妃的皮肉中。
冰冷的剑器穿过她的小腹,热血淌过剑锋,又在其上被劈成两半,撒了一地。
“你......”怡妃反应过来,抓住剑锋,喘着最后的粗气道。
很是奇怪,林烟这手都不曾颤抖过,霎时间就取走了她的性命。
“总是要为自己的妄念,负责的......”
*
主子死了之后,艺儿等人就明显的惧怕和慌乱起来。
宫装齐整,怡妃宫中的宫女做派,倒是与柳凊那丫头相似,林烟如此想道。
艺儿在李明辉手下,身子一动也不动。原因不是畏惧,而是李明辉手上前头没收住手劲儿,内力使出来重重捏了艺儿的肩胛骨。此刻,她的骨头断裂,疼痛难当。哪里动弹的了。
“哪一只手要了凊儿的命?”林烟未将李明辉的佩剑抽出来,而是近处有拔了内卫的一把佩剑。
剑锋点在艺儿的右手之上,林烟忽道:“罢了,本宫问你做什么......这两只手都是要不得的。”
李明辉皱眉,“殿下,还是卑职来罢,莫要伤了殿下的身子。”
这位今日转变太大了些,他瞧着心惊。就怕如莫干先生所言,这位的身子和肚子里那个未出世的出了差池。
取人性命之事,她已做了一回。接二连三的来恐怕就不大好了。
林烟也不坚持,随口道:“如此就劳烦李总领了。这处的处置,本宫就不盯着了,就按......先前所言,办罢。”
弃了剑,耳边便剩下剑器陡然落地的声响。林烟转身,婢子随着,往峡靖殿方向走的毫不犹豫。
......
*
裙裾及地,不久就消失在李明辉视线中。
这位,今日怕是累了。
执起地下的剑,李明辉随即挥动,就取下了艺儿的双臂。
她那叫声有些渗人,在宫里出现最是不妥。之后,喉管也就被切开了,死前同她的主子躺在了一处......
那位给了这个令,想来也就是想好了明日的事情。今日宫中起火,且无旨意宣出,就算危急之兆,以陛下遇刺论之。即刻便可下令封宫,阳城戒严。
若无诏使御史入,则最多三日之后,不论上体是否安之,御史百官皆要早朝,入内朝,查察真相,此为规矩。
李明辉同林烟说起火烧殿宇时,林烟对此并无疑异。可想而知,她知晓这条。
这把火一燃起来,她握得了主动之权。也得了万千迷障,明日之艰近在咫尺了。
李明辉不敢离林烟身侧太久,见内卫除尽了殿内的人,他道:“按殿下的意思,将这处烧了罢。”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上课,没有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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