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蜜见到了从美国回来的爷爷。
爷爷没有打算隐瞒唐蜜,找了个徐玉恒不在的时间, 告诉她关于徐锋爸爸的病情。
唐蜜很是难过, 想起哥哥之前的反常, 她没有帮助他,还给他制造困扰,甚至怀疑他。
她又想起那天从警局回来对他说的话,她愈发后悔, 简直无法面对。
她清楚记得自己那天对徐锋说了许多无法挽回的狠话。
最重的一句是她说他只知道赚钱, 没有人性。
她醒来后就后悔了, 哥哥该有多难过,但是他还发信息给她道歉, 她觉得无地自容。
换了其他人他肯定不会低头, 因为她“有病”, 所以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哄着她,她既愧疚也不想遭到同情,愈发不敢再看手机。
回到学校的生活也不好过。
校方教职人员再度找上她, 问她是否在假期里进过一趟警察局。
原因是她的抑郁症引发幻想症而做出的失常举动, 他们说她无故举报了一名无辜教师。
幻想症?无辜教师?
唐蜜一字一字听清楚这个教职人员对自己的“指控”。
所以蓝非后来是把所有的过错全部归咎在自己身上了?连警察局人员都相信了她的说辞?抑或是她动用了财力权力改写案件过程?
“你怎么知道这些?”唐蜜问。
“唐老师,上次我与你说过的,我们会对你跟进调查,你去了警察局我们肯定第一时间知道。”教职人员从容的说。
“你以为你调查的就是真相吗?眼见的就是事实吗?”唐蜜语气嘲讽。
教职人员有些无言以对。
“真正的事实是那个袁老师在侵犯女学生, 我以我的人格名义担保。”唐蜜说。
教职人员翻开了他从警察局带回来的文件。上面清楚记载了事件过程。他只相信证据。
“可是唐老师,那个女学生不承认。试问如果她遭遇侵犯又怎么会不承认?”
唐蜜轻笑一声。
教职人员专注的看着案件记录里面对唐蜜的记录,警方认为报案人唐蜜精神失常, 所述口供不能相信。
“唐老师,会不会一切只是你病情发作引发的幻想画面?事实上一切都是不存在的?”
“不是!”唐蜜激动,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情绪有些不稳定。
她的举动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
大家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她。
“唐老师,我们有话好好说。”
唐蜜缓缓的坐回了椅子上。
她无所谓的在心里想着,很好,这下子所有人都要把她当成变态虐人狂魔了。
唐蜜尝试心平气和,“我不清楚那女孩为什么不愿意说出真相,但是我的确亲眼所见男老师伸手到她裙底,也许她有不得已的苦衷。”
教职人员仍是坚持自己看到的文字证据。“可是警方记录与你说的不一样。”
“我不想再与你说话,反正你已认定我精神错乱,我即便没有你也认为我有。你的问话带着主观情绪。”
那教职人员被说中,倒是有一瞬间的沉思。
“唐老师,你介意告诉我,你目前还有没有在服用药物吗?”
唐蜜嗤笑一声懒得回答他。
“我们这边看到您的警局档案里头写着,你有长达八年的抑郁症,因为提供了学校证明,我们现在也掌握到了您的病历。”
“我已经康复了。”
“但是主治医生也同样写了一句话:有复发可能需要长期观察。”
唐蜜深吸口气,站起来,打算离开。
“希望您好好配合我们的工作。”
“我不够配合吗?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为了学生着想,我会将材料送到有关人员进行审核后综合做出决定,到时候可能会暂时停掉您的课程。”教职人员委婉的说。“请唐老师先做好准备。”
唐蜜垂头走了出去。
走在学校的路上,她觉得绝望,最不希望发生的即将要发生了。
她看到敌人仿佛在前方朝她摇手呐喊,她真想离开这里,去哪里好呢?
海边的房子?可是她没有那么多钱可以负担这样的生活。
哥哥倒是给过她一个房子,可是哥哥的钱也来的不容易,她怎么能轻易拿走他大部分的积蓄呢。
他时常说他的公司要倒闭了,她一点贡献也没有还要拿走他的房子吗?他半辈子也只有这套房子了,唐蜜想想觉得哥哥比自己还可怜。
她走累了就坐在校园操场后边的石凳上。
这时,她看到不远处走来一个穿白色运动服的男人,是教她跆拳道的教练。
“你怎么坐这里?”教练一如往常的语气问她。
“我累了。”她的声音尽显疲惫,连自己都听出来了。
她担心教练的下一句话是问她“需不需要去医务室?”
还好他没这样说,只是难得的笑着看她问道:“上次那个来踢台的是你丈夫啊?”
“就是啊。”
“他功夫不错。”教练欣赏的说,而后又给自己挽回一点面子,“其实上次我只是有些身体不舒服,如果我身体正常,未必会输给他,下次再叫他来,我和他切磋。”
“他不会再来了。”
“那是为什么?”
“他去了美国。”唐蜜说,“可能再也不回来了。”
教练很是认真的思索她这句话的意思,而后笑笑,“来日方长,你怕他不回来?人走远了累了就知道回来。”
又问唐蜜:“你知不知道我以前在哪里工作?”
她摇头。也没兴趣知道。
“北极。你看我不也是回来了?”
“北极好看吗?”她总算有了点兴趣。
“好看,极光,可是太寂寞了。”教练说,“一个人会很寂寞的。”
“所以人才要结婚。”
“唐蜜?”教练点名。
“嗯。”
“我听到了。”教练深深的叹气,“我刚才也在那办公室里。其实我打算去提交退休申请。这次我打算去南极。再不去就什么都融化没了。”
唐蜜哦了一声。
“你别在意别人的说法,我知道你是正常的,积极向上,坚持运动的人不会太差。像我一样你觉得我能差到哪里去呢?”
唐蜜撇撇嘴,以前她不知道教练竟然这么…自信与厚脸皮。
教练说:“请你一直坚持下去,做好你自己与你认为对的事情,不要管别人的看法。好吗?”
“如果牛顿不坚持自己的看法,这个世界将没有力。
如果爱迪生不坚持自己的看法,这个世界将没有电灯泡。
如果你不坚持练跆拳道,我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差的学生也可以旋风踢。
如果你不坚持做你自己,你是永远无法快乐的。”
“唐蜜,做你自己,一直向前,就是人生最重要的意义。”教练迎着暮光鼓励她。
唐蜜觉得,教练的鸡汤有些落伍,但也不失为一碗鸡汤。
他大概常常用相同的鸡汤鼓励不同的“学生”,但是不知为什么,鸡汤似乎就要这么套路的才比较得人心。教练果然是教练。
教练走远了。
唐蜜看着空荡荡的跑道,一度怀疑他刚才没有来过。
有时她觉得教练不像是真正存在的人物。
他像一个符号,像遥远的外公,外婆,他们存在于你生命里的意义是陪你走过一段路,让你认识某个真理。从此他们消失,再也不出现。
她忍不住想,哥哥存在自己的生命里有那么多年了,他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傍晚时分她闻到了风中飘来晚香玉的香味。
她在这时收到了他的信息,继上次他说“我爱你对不起”之后,这一次他说“唐蜜,哥哥也爱你。”
她弯了弯嘴角笑了。
也许,哥哥的存在是不需要意义的。
因为他是永远不会消失在她生命里的。他已经是她生命里的一部分。
*
几天后,唐藤雨从欧洲回来,得知了补习班的事情后,当天夜里她冒着雨,开车来学校找到唐蜜。
这是她第一次来学校找唐蜜,事出紧急,她找到了唐蜜所在的宿舍。
到来之前连个电话都没有,她站在门口急速拍门。
唐蜜为她开门。
唐藤雨很着急的进了来,急急问她:“姐,你为什么要和我妈对着干呢?你知不知道我之前求了我妈多久,我说我希望你以后来中心帮我,她才慢慢对你改观。”
唐蜜无语的冷嗤,敢情她还要感谢蓝非对自己改观?
“藤雨,希望你冷静,我并没有故意针对你妈妈。”
“你还说你没有?”唐藤雨不分青红皂白给她扣帽子,“没有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偏要闹到警察局?你知不知道现在对幼儿园家教中心的审查有多严格,我们已经上市一段时间,不能出现任何一点不利消息,否则影响是很不好的。”
“因为不能出现一点负.面.消.息,我就要对侵犯女童的猥琐男教师视而不见吗?”唐蜜说,“藤雨,假如是你在现场看到这一幕,你也会站出来的。但凡你有点良知,你都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
“如果他真的做了,我当然会站出来,但关键是,他没有!袁成志根本没有做。警察也调查不出任何结果不是吗?”
“那是因为你妈的功劳。”唐蜜冷笑。
“你别这样讲。”唐藤雨眼眶发红,“她是不厚道,小时候还虐待过你,但是她不是这么黑白不分的人。”
唐蜜抿唇,“是吗。你真确定你了解她?她做过多少龌龊事需要我一件件向你说明吗?”
“唐蜜,你别太过分!”唐藤雨音调高了一倍,看样子是要吵架的了。
唐蜜无所畏惧,“过分的是你们。为什么所有监控都是好的,只有袁成志教室里的监控是坏的?为什么他给张媛媛讲数学题要把她推到墙角再关上大门,那天我走进去他根本没有开空调。这些问题你自己不会去想吗?”
“如果一切向你说的这样,那么为什么那女孩被侵犯了却不肯自己说出来?”
“当初你妈妈打我的时候我敢说出来吗?”
唐藤雨一怔,后退,不敢置信的看她,“你是不是发疯了,根本不是一回事。”
“疯的是你们。”唐蜜说,“你们都是瞎子!”
……
姐妹的争吵吸引了路过的张萍老师。
张萍推门进来,表示关心的问:“怎么回事啊?一上楼就听到到有人在争吵。”看向了唐蜜,“唐老师,需要帮忙吗?”
“没什么。”唐蜜现在对她有警惕,“张老师,这是我妹妹,你有事吗?”
“没事,就是路过。有件事想问问你。”但是张萍看到屋子里还有一个陌生女人,叹口气说:“哎,算了,没事了。”
张萍随即走出去。
唐蜜下一秒就把门关上了。
不久后,争吵无果的唐藤雨也走了。
张萍估计就在等她的客人走。唐藤雨一走,她就来敲门。这倒让唐蜜意外,原本以为,经过上一次,张萍以后是无论如何不敢再找上门来了。
“你来干什么?”唐蜜不像以前对她那样客气。态度可以说是一落千丈。
张萍对她的态度倒是一百八十度转弯,非常友好的问:“你的论文重开一题了吗?可得争取时间。”
唐蜜嗤笑,争取什么时间啊,能不能继续待下去都是个问题。
明人不说暗话,唐蜜直截了当告诉她:“我不写了。反正也不会通过。恭喜你,少了一个竞争对手。”
“这…”张萍叹口气,语气听起来竟有些惆怅,“少一个竞争对手还有下一个竞争对手。”
“但是少了我,你的机会就变大了。”唐蜜走到窗口把她的仙人掌搬进来。
沉吟许久后,张萍说了句:“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是哪一件事?”
“都是。”
唐蜜冷笑一声,不用讲得太明白了,果然写举报信的人就是她。可她为什么不干脆一点直接承认?
唐蜜开门示意她可以离开。
张萍走至门口说:“你说的对,我女儿真的是抑郁症,前两天去医院检查过了。”
“嗯。”
张萍哭红了眼。“也许这就是上天对我的报复?”
唐蜜知道她在等自己的安慰,可她没心情安慰她。
“再见。”
她把门阖上了。
一连应付了两个难缠的客人,她觉得饥肠辘辘,下楼去吃晚饭。
回来的时候,遇见了一身湿漉漉的白艳,坐在楼道口,看样子是没有带钥匙,在等温教授来开门。
白艳看起来有些狼狈,虽然衣着光鲜,但是脸色是少见的憔悴。走近一闻还有浓烈酒味。许是喝了不少酒。
她身旁坐着同样湿漉漉的温甜恬。
唐蜜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再见到温甜恬了,据说她被送到老家里,估计是老家不愿收留,又把她踢回来。
这样的来回踢,只会让她的心里留下阴影。
唐蜜内心起伏,却假装看不见她们,往楼上走。
温甜恬与她擦身而过时,亲切甜蜜的喊了一声:“姐姐。”她伸出一只脏兮兮的手,递了一颗牛奶糖给唐蜜。
唐蜜没有接过温甜恬的牛奶糖,但是蹲下了身子,揉了揉她湿漉漉的头发,说:“谢谢甜恬,姐姐不吃糖。”随即走开。
唐蜜回到宿舍里,很久都无法平静下来。
到半夜,窗外突然下大雨,她坐在桌前看小说。
她想起那天也下大雨,哥哥放了莫扎特的《安魂曲》给她听,她开了小音箱,伴随着噼啪雨声,听着倒也渐渐舒心,小说的情节也渐渐看进去。
还有种小楼一夜听夜雨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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