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锋正在病房外头,等着进去见他爸爸, 收到唐蜜的信息。
问她:“是谁这么有胆识魄力以及远见?”
又问她:“工作是否顺利?”
唐蜜回答了第一个问题, 没有回答第二个问题。
他最近很是想念她, 很想要回去见她一面,可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唐蜜最近总是刻意回避他的一些问题。
他知道她肯定有事情瞒着他。
可惜他没有在本地,否则直接把她抓过来问清楚就行了。他从没有想过到底何时可以回去, 爸爸的病情还没有稳定。也许得再过一两个礼拜。
最近他开始明白, 对于一对情侣或是夫妻来说, 什么都不算是问题,只有“距离”才是问题。
心的距离还可以溶解, 但是地域的距离常常是无法跨越的。
难怪魏国晋上次哭丧着脸和他说, 他和康翘掰了, 就因为女方去了遥远的地域。那时他还笑他无聊,真想见面总可以见面。
魏国晋反说他没有恋爱过,根本不懂异地恋有多辛苦, 普通人压根坚持不住, 而他魏国晋不过是那无数个普通人之中的一个。
徐锋现在想,不见面的恋情倒不是说有多辛苦,问题在于你们不知道各自面对的问题,假如再遇上唐蜜这种什么都不愿意说的, 那问题就大发了。
爸爸的新妻子来喊徐锋进去。
老头的病情已经日趋稳定了,但是仍旧住在重症室里,医生说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 生命危险暂时是脱离了,但是日后恢复还有一段路需要走,这以后就得看他的新妻子是否愿意陪伴在他身边照顾了。以后的事情又有谁知道?
爷爷说爸爸会后悔,但是徐锋又想,后不后悔还是得由他自己说了算。
爸爸最近可以与徐锋断断续续的说一些话了。
昨天他问徐锋:“玉恒上幼儿园了吗?”
徐锋没有回答他,隔好久和他说:“他快要上高中了。再过几年可能与我一样高。”还幼儿园呢。父母对孩子的记忆都在幼儿园么?
爸爸闻言很是讶异,估计是药用多了,他思维有些不清晰,又加上是伤到了脑部,一多想又头疼了,徐锋便不与他说了。
今天他明显清醒了很多,说了一些尚算理智的话:“我记起来了,玉恒今年有十一岁了。”
徐锋想,他又说错了,玉恒今年应该是十三岁,他过了生日就是十四岁。不过他也不怪他,因为就连他自己也时常忘记玉恒今年是几岁,他只知道玉恒还很小。不管他多大,他永远觉得他是个小孩子。
有人说,对于你心里怜爱的人,不管他多少岁你永远觉得他很小很小。
“不知道为什么,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你还很小的时候,我买零食给你吃,你很高兴,你求着我再多给你一点,那个时候你才那么小。”爸爸紧紧握着他的手,“那是我这辈子觉得最快乐的时光。”
可快乐的时光是永远无法回头再拥有的。
徐锋低下头嗯了一声。
“你还没有当爸爸,你是无法体会那种快乐的。”爸爸脸上有了一丝笑意,“那是我第一次当爸爸。”
徐锋点头,让他好好休息。
徐锋回酒店休息,林庞打来电话,那边的时间应该是深夜。
林庞早算好了时差,抓紧时间和他说些公司的事情。他心不在焉的应了几声。
林庞说公司招来了好几个大学毕业生。
徐锋想起唐蜜的信息,问道:“是不是有一个叫黎希明的?”
“黎希明?”林庞回忆着,“这名字起得倒是不错,黎明的希望?希望的黎明?呵。”又说:“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长得不错,工科,我看凌艺鸣好像是他师兄。需要走后门?”
“屁的后门。”徐锋说,“我们公司没这规矩。”他只是有些好奇,谁让唐蜜惦记着,他暗暗嘲笑自己的无聊。
林庞和他说起林海帆:“越看越觉得这女的不对劲,你说她一来就请吃请喝的几个意思啊?拉拢人心吗?让我这个从来没有请过客的经理情何以堪啊?故意炫富是不是?”
徐锋笑一声。
林庞说正经的,“不是,我还是怀疑她。这两天有个以前她公司的女的和我说,她和太子爷有一腿。既然有一腿,怎么可能轻易离开。也不知道抱着什么目的进咱们这小公司。这年头的女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灯,操。”
“和你爆料的女的谁啊?”徐锋说,“泡友的话可不能相信。”
“什么泡友能不能有点节操?”林庞说,“反正事就是这么个事,你看着办。”
“那就先看看吧。”
“需不需要找个机会给她退了?”
“那不行,先留着,继续看看她想干什么。”徐锋说,“工资都开了,至少得让她为公司做点贡献。”
徐锋挂了电话,看着酒店的那盏吊灯许久,这个酒店挺老的,天花板暗黄,倒是这盏灯不错,一下子把这房间的格调提高了一半不止。他突发奇想,想给唐蜜带点回国礼物。
第二天他从医院回来,直接打车去了市中心,他记得那里有几家卖灯饰的店。
走到来一看,发现许多灯饰店不开业了,估计是经济危机,又或许是网络购物大普及,许多开了好多年的古老灯饰店都悄然关门。
只有道路尽头的一家店还开着。那是一家古老的灯饰店了,店名Tiffany.
徐锋走进去,一眼看中了一盏彩色玻璃紫藤花图案的坐地灯。
灯光一开折射着玻璃光芒,如梦幻般美丽,他定下了这盏灯,托运到国内。
到时候在他们家里的院子里也撒下紫藤种子,搭配这盏灯她势必会喜欢。
写地址的时候,老板娘看见他右手的无名戒指,问他是否送给妻子,他笑着说是。取信用卡的时候特别大方的把照片也拿给老板娘看。
老板娘眯着胖胖的眼睛说:“真漂亮。她在哪里?有与你一起过来吗?”
徐锋笑笑说没有。
“那你一定很想她了。”老板娘笑着。
他没说,低头藏住嘴角的笑。他心里盘算着,或许再等一两个礼拜,就与爸爸告别,等他的病情彻底稳定,搬到普通病房后,他就得走了。
虽然舍不得爸爸,但是他知道自己不得不走。
他生活的轨迹已不在这边,无法逗留太久。
他把这个决定告诉爸爸的新妻子。
爸爸的新妻子很快又将这个事情转告给爸爸。
这天去看爸爸的时候,爸爸的眼睛明显泛红,情绪也低落。
“你爷爷上次来看我的时候,我正在走一条通道,我看见了你奶奶。你肯定不敢相信,原来人要死之前,会经过一条通道,我在那条通道里走了好久,见了好多的熟人,其中一个就是你的奶奶。”
“你很想她?”徐锋现在已经记不起奶奶的模样。
“当然了。”爸爸说,“你奶奶朝我挥手,我想要走近她,可我想起她是要带我离开,我停下脚步。虽然我想见她,但我更想见你们。尤其是你。”
徐锋点头。“嗯。”
“醒来后我第一件事就和你爷爷说我要见你。我必须见你。”他说,“见不到你我是无法闭眼的。”
徐锋侧过头,红了眼睛。“我知道。”爷爷那天晚上就连夜打电话给他了,他因此失眠了一整夜,半夜睡不着起床在客厅里坐了一整晚。
爸爸掉下眼泪,“徐锋,你到现在还恨爸爸吗?”
徐锋摇头,伸手为他擦掉眼泪。“爸爸,我早不恨你了。”他哽咽,“我长大了。不是以前的孩子。”
“可我总是记得你还很小,你读中学的时候,不肯叫我爸爸,用一种怨恨的目光看我,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特别失败,那是我这一生最煎熬的日子。”爸爸说,“对不起,我始终没有尽到一个做爸爸的责任。以后可能都得在轮椅上,这大概就是老天对我我最大的惩罚。”
徐锋说:“医生说可以慢慢恢复。”又说,“如果你想回国,我们和爷爷一直都住在那里的。你有家。”
“…我一直很后悔,如果还有一次重来的机会,我想要尽好一个爸爸的责任。弥补你们。”他握着徐锋的手,“以后你永远记住爸爸的话,勇敢的承担属于你的责任,不要逃避,不要像爸爸一样。否则迟早是要后悔的。”
徐锋深深记住了爸爸的话。
他为他盖被子,看着他陷入睡眠,他突然觉得爸爸也很小,很小。人老了都会变得像小孩一样需要照顾,最后消失,像当初赤条条的来到这世界一样,走的时候也什么都不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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