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辰,唐蜜伸了个懒腰,昨晚睡得很好,梦里都是香甜的气息。推开窗,日光洒落在书桌前,芭比娃娃睁着眼睛,阳光把它的脸晒得熠熠发光。她把那张皱巴巴的名片从枕头下拿出来,夹在了芭比纤细的小手里。
她拿起桌上的饭盒,起身推了门出去。
安静的教师宿舍里,床铺整齐,空气带着花的香味,一只从窗口跃进来的蝴蝶,飞来飞去,点在了芭比的小手上,振振翅膀,蝴蝶飞走了。名片掉了下来,蝴蝶扑扑翅膀,飞远了。
唐蜜拿着早餐,从外头开门进来,她把名片捡了起来,看了一眼,指尖拂过上面的字迹,正面写着“徐锋”“锋锐益智玩具游戏公司”“设计总监执行总裁”等等头衔字样,名片背后是公司的经营范围:智力玩具,积木,塑料积木,机器人玩具,等。
张萍老师在门外敲门,唐蜜把名片放好,给张老师开门。
“你昨晚很晚回来吗?”张老师手里拿着两个苹果,“我来敲门没人开。”
唐蜜说:“我和朋友出去吃饭了。”
张萍老师放下两个苹果在她书桌上,抬眸顺便捏捏芭比娃娃的小脸颊,“我女儿就喜欢这个,你这个是世纪限量版吧?没得卖了都。”
“是别人送的。”唐蜜垂着眼睛说。
“它衣服真可爱。小女孩就喜欢玩这些。”张萍扫了她一眼,“对了,你长假真不回家啊?不是本地吗?怎么也不回去…”
唐蜜说:“有事。”
“什么事…”张老师把手里的钥匙交她手里,“那麻烦你帮我收一下衣服好吗?就我挂阳台上那些衣服裤子袜子,还没干,我这会要搭车走了,我老公顺路来载我。”
“好。”唐蜜接过了张老师的钥匙。
*
午后,阳光直射静谧的宿舍,空气里有漂浮的粉尘。
唐蜜站在宿舍里跳舞,芭比娃娃被拿来当手机支架,手机开了摄像功能。
她把“chest up”的基本动作练了二十组,结束了取出手机摄像看,发现手机只能录到她的肚子。
不满意这个录像效果她再拍了一次,这一次换了一个纸巾盒加一个油瓶当支架。
结果还是不满意。
她怎么拍也看不到完整的自己。
看来还是得有人帮忙拍才能交作业。
叫谁好呢?
夕阳渐落,远方挂着一枚大大的咸蛋黄。凉风吹过,空气干燥。
她拿钥匙去开张萍老师宿舍的门,走到阳台,拿撑衣杆取下一件件干净衣服,整整齐齐晾在宿舍里。
张老师的阳台上挂着一面全身镜,唐蜜站在镜子前,仔细看着镜中的自己。
她觉得自己没有变,还像小时候的自己,他为什么就认不出自己了?
夜里,唐蜜坐在窗前看书备课。
她的备课过程专业细致,先看教学大纲,再按知识点写教案。为了避免在课堂上出错,她会把重点与非重点再归类,并随时补充更新搜索许多学生感兴趣的案例。
备课进行到一半,电话响起来,屏幕跳跃着一串数字,没有署名。通讯录是来存放会主动联系的人,这个号码是唐蜜不会去联系的人,但她认得这串号码,是她的爸爸唐国荣。
“学校放假了吗?”他在电话那头问。
“放假了。”
“放假还在外面干什么?”唐国荣说:“你看你一年就回来一次,去年春节都不回来!”他的嗓音里都是不满。
“哦。”
“邻居亲戚上级干部知道了还以为我和你阿姨虐待了你。”他的声音在手机里传来。
“嗯。”
“传出去了多难听!”他的声音越来越不满。带着指责。
“哦。”
“最近闲言碎语太多了,你明天回家一趟。”
“……”
“明天必须回。不要影响了爸爸的名誉!”
“……嗯。”
她挂了电话,并关了手机。
*
学校距离家里大约一个小时的车程。
从十八岁上大学离家,她一年只回一次,有时候一次都不回。
如果不是为了这所大学的免学费和丰厚奖金,她会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唐蜜看着车窗外那只风筝飞得远远的,天高海阔,迎风飞翔,它可以很自由。
她睁开眼睛让光跳进缝隙里,闭上眼睛陷入了无光的寂黑中。
她梦到了自己变回了小时候的模样,又被关在了那个阴冷潮湿的厕所里。
芭比捏在她手里,厕所的水把她心爱娃娃的裙子弄脏了,她很难过,用力蹭蹭蹭,也无法将她的裙子蹭干净。
一个女人走进来了,对着小小的孩子拳打脚踢,问她,“你为什么要在这里,你妈都不要你了你为什么还不死?”
她无法开口,抱住阿姨的脚求她别打了。
一个男人走进来了,语气冷漠:“别打死她,打死了我怎么和亲戚交代,怎么继续在单位干?”
“你半点本事没有,还想在这里指挥我,没有我你们全家都饿死了!我想打谁就打谁!”
唐蜜醒来了,手握成了拳头,全身颤抖。
隔壁车座位的人在推她,“小姐,你的手机响了很久了。”
*
唐蜜到家,门开了。
一只啡色的宠物狗跳到她脚边,她下意识的肩膀一缩,绕着狗走。
唐国荣的第二任妻子,蓝非从楼梯上缓慢走下来,抱起了狗,开了口:“一把年纪了还怕只狗吗?这只狗好像没得罪你吧?”
“我记得蜜蜜小时候就怕狗,是被狗咬过吧?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被狗咬过也是同样的道理。”一个嗓音洪亮的老爷子从客厅红木椅上站了起来,炯炯目光看着唐蜜。
唐蜜站在客厅看着一身运动装扮,头发花白,依旧精神矍铄的徐家老爷子,“爷爷。”她说,“你来了。”
爷爷把手负到身后,细细看着唐蜜,“爷爷得有十年没见你。”
唐蜜走到他跟前。
爷爷眯着眼睛看唐蜜,“瘦了。”
“自从去读了大学就不回家,一直在学校吃大锅饭能不瘦吗?”蓝非伸手轻抚着她的宠物狗。
十年前唐蜜参加高考,是当年的文科状元,学校提出全额免学费并给她每个月奖学金,她接受了条件,并接受读冷门的社会学专业。
蓝非仿似无奈的叹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了唐家的孩子,老爷子,您是看到的,其实我为这个家简直是操碎了心…”
徐老爷让唐蜜坐下,蓝非一句话没说完,闭嘴的时候有些尴尬的撇撇嘴,佯装对狗说话:“这狗啊,有时候就是比人省心!”
徐老爷取出一颗蜜枣给唐蜜,他还当她是以前的小女孩,必须拿糖哄着才敢坐在他身边。
“这是爷爷自己腌制的,我昨天听你爸爸说你今天到家,就拿一些过来。”
唐蜜把蜜枣含在嘴里,眼睛眯了起来。
“好吃吗?”徐老爷问。
“好吃。”唐蜜笑吟吟的点头。
“以后让徐锋多拿一些过来给蜜蜜吃。”
唐蜜眼睛一亮,“嗯!”
“老爷子,你这么急着找唐蜜什么事呀?”蓝非打量着这两人,有些烦躁的口吻。
徐老爷子搓搓手,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
唐蜜仰头,看到老爷子正搓着一双长满硬茧的手。一束光烙在爷爷的手上。这双手,曾经给过她最温暖的力量。
“爷爷这次来,主要是因为有人给了我一组照片,说来也巧,那人也姓唐。”
徐老爷取出一叠照片,蓝非多事的凑过眼睛来看,被他严厉的瞪走了。蓝非只能缩站在一旁。
唐国荣从楼上走下来,客气和徐老爷打了招呼后,径直坐在木椅上。
徐老爷指着照片问唐蜜,“蜜蜜,这是你和我们家徐锋吗?爷爷老眼昏花,有些认不出来了。”
唐蜜只看一眼就认出来,照片是那天自己和徐锋去酒店开.房,她一路搀扶着他走进客房的门,并在隔了两个小时后才离开客房的画面。
“你和徐锋在客房里待了两个小时?”徐老爷没有老糊涂,他严谨注意到了两张照片间隔拍摄的时间。
唐蜜缓慢的点头。
老爷子眉头微蹙,短暂思索后,他细心的把照片收好,拒绝蓝非想要再看一看的要求。
蓝非冷哼一声,抱着双手,“老爷子,出了这种事,纸包不住火的!我劝您趁早说清楚比较好!”转头看了唐国荣一眼,冷嗤,“你可真是生了个好女儿!”
徐老爷脸色紧绷了一瞬,试图解释:“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一直有意思和徐锋结婚的唐家小姐,她的哥哥,昨天拿着这些照片来问我怎么回事。本来唐家小姐就不太愿意和徐锋结婚,这下被人抓了辫子…”
“她为什么不愿意和徐锋哥结婚?”唐蜜问。
“徐锋这两年创业失败。”徐老爷说,“加上遇上这事,这下倒好了,唐家拿着鸡毛当令箭说给个解释。爷爷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和徐锋从小就认识,这些照片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进去了两个小时,怕也不是什么误会!”蓝非比谁都激动,把狗丢到地上,冷声质问,“妈妈怎么教过你,破坏谁都好,别破坏别人的婚姻!”
老爷子劝她别那么激动。
“我能不激动吗?”蓝非本就生着张倒三角的锥子脸,生气起来下巴更显刻薄,泼妇相尽显,手指着唐蜜的脸,“你别忘了你爸爸在哪里工作,他要头要脸,现在还正在等着升级,若是传出去有你这么一个当小三的女儿,前途都毁你手里!当初就是因为你这害人精,他差点没工作!你现在当了小三还要来害他!你妈死了你怎么还不去……”
“行了!!”唐国荣站了起来,及时制止蓝非控制不住的暴脾气,他是个“要头要脸”的人,有些话只能关了门在家里说,决不能让外人听到。
唐蜜瑟瑟发抖,握紧了手,她恨自己,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被关在阴暗厕所的小孩,可她还是害怕蓝非。有许多声音哽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你不是我妈妈!
你没教过我,
我不是害人精,
我也没有破坏别人的婚姻,
我没有!
……
“蓝非,你最好给我闭嘴。”不知是谁的声音响起来,沉静有力,“我看这里头就你一个是小三,我一个单身男青年连女朋友都没,她怎么就是小三?你再说她一句试试,看我会不会撕烂你的嘴。”
徐锋从外头走了进来,他人高腿长,往客厅一站,自带气场,浑身散发着咄咄逼人的光芒。
老爷子站了起来,“你怎么才来?”沉声佯装教育他,“和长辈说话客气一些。”
蓝非咬牙切齿,这个男人一米八多的个头,可她一眼认出来他,十几年未见,新仇旧恨,她狠狠咬牙。“呦呵,是徐锋来了?你不是快要结婚了么,怎么又和唐蜜搞在了一起。”
“我结不结婚,和谁结婚干你屁事。好好玩你的几把狗。”徐锋不留余地。
“你!”蓝非惧怕徐锋,如果世界上有一物降一物,那么他徐锋就是生来克她的。从她进唐家的门开始,徐锋就是她的噩梦,这个噩梦原本中止于徐锋出国之后,安静了十几年,谁知道他又卷土杀来!
徐锋懒得搭理蓝非,更加没把她放眼里,绕过去,他走到唐蜜眼前,“别怕,我在。”他牵她的手,像是小时候他牵着她的手。
但他很快意识到她不是从前的小孩了,几天之前,她还给他开了间客房。
徐锋松开了她的手,嗓音变得冷静疏离:
“唐蜜,你出来一下。我们去天台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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