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姜深的帮忙, 楚景总算能骑着马跑起来, 但要达到纵马驰骋的程度还差得远。
裴贤站在高台上，遥遥望着骑射场。
“老天是公平的, 给了他一个聪明的脑子，自然不会再给他强健的体魄。”慵懒的声音幽幽响起。
裴贤望了友人一眼，笑道：“可他一颗聪明的脑子就远胜其他人。”
“是啊是啊，他聪明坏了, 但遇到匪徒，匪徒会因为他有一颗好脑子而不杀他吗。”
裴贤不语。
国子监里其他学生也替楚景可惜，但可惜之后，又有一种隐秘的优越感。至少在体能方面, 楚景是远不及他们的。
场内, 姜深带着楚景跑了两圈，在裴先生的黑脸下，勉强过关。
楚景以为逃过一劫, 没想到裴先生突然道：“下个月教你射练。”
这话翻译过来就是，下个月我要考你射练。
毕竟教导过的东西都要考一考，不然怎么知道学生的水平。
楚景只觉得蓝蓝的天空都披上了一层阴霾。
姜深望着他, 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
…………
休沐日, 姜深回到姜府。
天色已经有些黑沉, 深秋的天都黑得早。
姜深挥推其他人, 一直向院子深处走去。最后在一个简单到极致的小院停下来。院里没有花草，没有池塘，只有一大片空地。中间竖着一个靶子, 旁边的架子上摆着棍棒。
他越过空地，敲响了屋门，开门的女子梳着妇人髻，见到他行了一礼：“公子。”
姜深： “姑娘呢？”
妇人： “姑娘在里面。”
姜深：“你下去吧，这里暂时不用你伺候。”
妇人：“是。”
姜深进入屋内，反手关了门。屋里点了两盏灯，亮光驱散了黑暗，映亮了女子的面容。
“你回来了。”
姜深：“嗯。”
“最近在国子监里还好吗？”
姜深：“还好。”
屋里一阵沉默，良久，那道女声又响起。
“他呢？”
又是沉默。
女声也没有再问，“我最近的武艺又精进了许多，你陪我对练一场吧。”
“好。”姜深这次应得很快。
暮色下，两道身影迅速缠斗到一起。
秋风扫过，带起了阵阵凉意。
“阿嚏”，楚景揉了揉鼻子，觉得自己有必要喝碗姜汤。预防一下，总是好的。
他走到厨房里，看着冷锅冷灶突然呆住。他，好像，不会用打火石来着。
算了，还是去外面买吧= =
楚景买了一大碗姜汤，顺便还买了晚饭，还是他一个人吃。他爹真的好忙的。
他吃完晚饭后，在屋里点了碳，然后又披了一件外套，搓搓手跺跺脚才在书桌边坐下。
上次给 齐蔷编写的基础教材，那孩子看得差不多了，他爹传话告诉他，明天齐蔷要过来。
楚景也就只能连夜赶工了，还好他在国子监里偶尔会写上一些，今晚赶赶工应该就可以了。明后两天还要画画，想想时间真是不够用。
他这一写就到了子时，楚景打了个哈欠，放下笔，走到床边倒头就睡。
第二天天光大亮他才醒来，他揉了揉脸，用冷水洗漱，整个人都清醒了。楚景去外面买了早点，今天不赶时间，他就没吃肉包，而是买了一大碗馄饨，热腾腾的馄饨下肚，吃的楚景鼻尖冒汗。
他在院子里走动了一会儿，帮助消化。然后才回屋里，检查昨晚编写的教材。他没用毛笔，而是用的硬笔。后者速度快，字小不占地方。
他检查了一遍，确定没问题，然后又润色了一遍，某些地方做了补充。是一份完美的教材了。
这边他刚搁下笔，院门就被敲响了。
“楚大哥，楚大哥你在家吗？”
“楚大哥……”
齐蔷拍着院门，突然院门从里面打开，一巴掌差点拍楚景脸上。
齐蔷及时收住手：“对不起对不起，楚大哥我，真的对不起。”
楚景：“没事儿，进来吧。”
齐蔷又高高兴兴的应了。
他身后的小厮提着一个大食盒，齐蔷道：“楚大哥，你吃早饭了吗？我给你带了好几种早点，你尝尝吧。”
楚景摸着微微鼓起的肚子，那里才装了一大碗馄饨。听到齐蔷的话，他觉得有点撑。
楚景：“我吃过了。”
“啊。”齐蔷有点失落：“我特意带着早点过来，想跟你一起吃的。”
“楚大哥，你去了国子监以后，我都看不到你了，我好想你的。”
楚景：这.gay.里gay气的话啊……
楚景：“你坐在我这儿吃，我等你。”
小齐公子吸了吸鼻子，有一丢丢委屈。
想跟楚大哥一起吃早点。
楚景瞥了一眼齐蔷沮丧的脸，若是以前，他可能会上前安慰两句，然后意思意思陪着吃一点。
但是他脑子里陡然想起姜深的话：无论是谁，在你那里的待遇都是大同小异。
换句话说，就是没有界限感。
楚景：我反思。
他坐在书桌前，又检查了一遍基础教材，然后整理到一起。
小齐公子吃了早点凑过来：“楚大哥，我有好些个问题不明白，你能不能教教我。”
楚景找了张凳子让他坐下，然后看着齐蔷指出来的问题，耐心讲解。
他用了两个时辰，给齐蔷答疑解惑，最后又花费了两刻钟抽查齐蔷的所学成果。
“不错，你现在进步很大，基础抓得很牢实。”楚景笑着夸道。
小齐公子先是大喜，然后眼眶就慢慢红了，最后嘴角一瘪，哇的哭出来。
楚景：？？？
他是夸人吧，不是骂人啊，怎么还哭了呢。
小齐公子抹着小眼泪，抽抽噎噎道：“我也有被先生夸奖的一天了。楚大哥，这是我第一次被人夸。”
楚景不信：“你以前那个要好的小伙伴没夸你？”
小齐公子哭声一顿，然后扭扭捏捏道：“夸过，但是没夸几次。而且他是我伙伴，跟先生是不一样的。”
小齐公子眼巴巴看着楚景：“在我心里，楚大哥就是我先生，我最尊敬敬佩的人。”
楚景：谢谢，不要再给他灌迷魂汤了。
小齐公子的问题都解答完了，也抽查过了，楚景把新教材给他，小齐公子特别珍惜的放进他书箱里。
齐蔷看了一眼天色：“楚大哥，马上就正午了，我请你吃饭吧。”
楚景这次没拒绝，他一个人在家里，还是要去外面吃饭的。
只不过他们出门没走多远，楚景的视野里出现了一抹暗红色的身影。他眼皮子一跳，扭头对齐蔷道：“小齐，我刚刚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不能跟你去吃午饭了。抱歉，我先走了。”
“哎，等等，楚大哥，楚大哥……”齐蔷想追又不敢追，怕追上去影响到楚景就不好了。
小厮问他：“公子，咱们现在怎么办呀。”
齐蔷闷闷道：“都到饭点了，当然是去吃饭啊。”
楚景寻着那道身影消失的地方追了过去，结果追到最后，又拐进了小巷道。
他觉得胸口疼的厉害，像要炸开一样，肚子也饿的咕咕叫。
他撑在墙边苦笑，自言自语道：“景兄弟，我又不是洪水猛兽，你干嘛那么躲着我啊。”
他喘匀了气，开始往回走，却听到一声异响，那道声音很轻，但是巷道里太安静了，楚景的精神也很集中，所以他几乎是在一瞬间爆发潜力，冲了过去，果然看到一个慌张的背影。
“景兄弟，你没走啊。”楚景一边喘气一边笑道，“我真不明白，我是哪里长得吓人吗，还是我看起来像坏人。”
没人应话。楚景尴尬的摸了摸脸，眼珠一转，哎呀一声：“我的腿，我的腿”
那道身影果然转过来，“你怎么了？”
楚景皱着眉头：“我的腿好痛，可能是在追你的过程中扭到了。”
对面的少年：………
两人对峙一会儿，景羊走近蹲下来，给他查看伤势。
楚景本来是随口胡诌，没想到少年竟然当真了，他又有点过意不去。
“我的腿又不痛了，景兄弟真厉害啊。”
景羊默默收回手，默默起身，默默走人，呃，没走掉。
楚景拽住他的手腕：“看在我追了你一路的份上，你请我吃一碗阳春面吧。”
景羊：“我没钱。”
楚景立刻道：“我有。前面不远处有一家油泼笋子面，辣口的，你肯定喜欢。”
楚景牢牢抓住他的手，往巷道外走。少年突然捂住脸。
楚景：“你脸怎么了？”
话落，他就觉得要遭。急忙描补：“我的意思是，是不是有虫飞到你脸上，你脸痒了。”
景羊低下头，敷衍应了一声。
楚景以为他戳到少年痛处，这下可不敢再乱说话。
两人走到面摊前，楚景还让人单独加了两个煎鸡蛋。
他那份要的清汤，只有臊子带点辣，还在他的接受范围内。
笋子面很快端上来，楚景真的饿了，拿起筷子擦了擦，就开始吃。
景羊看了他一眼，也低下头吃面。
楚景：“味道不错吧。”
景羊：“嗯。”
景羊专心吃面，楚景多看了他两眼，然后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景羊面具下的伤疤更长了些。难道少年又受伤了。
楚景根据过往经验，开始盲猜景羊的职业。
手指有茧，说明景羊是个习武之人。楚景又觉得这是废话，景羊不是练家子，他们第一次见面，对方怎么能救了他。
而且景羊比他矮，又瘦，脸上还有伤，说明过去的生活并不好，但对方能出手救他，说明心存正义，所以排除杀手这个职业。
那么景羊有可能是武师傅，呃，气质不太符合。待选。
镖师？
不过镖师最早始于北宋年间，时间线不对。随后又懊恼，历史走向完全不对，还管什么时间线啊。
楚景偷偷瞥了一眼景羊，绑腿护腕，腰缠猩红……呃，暗红色腰带，真的很像啊。
气质也像。
沉默寡言小酷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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