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人周钱, 纵火杀人, 迫害百姓，行贿官员, 数罪并罚，维持原判，判处不日处斩。”
惊堂木下，堂下跪着的男人白了一张脸, 随后脸色胀红：“姓楚的，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我是”
[哥，你不能明确说出我们的关系, 否则大人也没法帮你了。]
周钱大声道：“我没罪, 那些罪我不认，你不能判我死刑。”
楚景冷笑：“铁证如山，岂容你狡辩, 把他给我压下去。”
守在两侧的衙卫，立刻上前把周钱压走，拖出去好远, 还能听到对方的叫嚣：“姓楚的, 你会后悔的, 你会后悔的——”
楚景揉了揉眉心, 旁边有人小声道：“大人，你没事吧。”
楚景摇头。
等到落衙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胜威将军王铮。
“楚大人, 赏脸喝一杯？”
楚景神色不变，还漫不经心理了理衣袍：“好啊。”
王铮的脸色变了变，假笑道：“楚大人胆子很大啊，不像寻常读书人。”
楚景：“是不太像。”
王铮邀请他上了马车，令人意外的是，将军府的马车并不算宽大。
王铮：“大人见谅，将军府并不富裕，只能坐这种马车了。”
楚景露出职业假笑：“无妨，大人都坐的，在下一个区区四品官有何坐不的。”
王铮被不轻不重噎了一下，“楚大人真是幽默。”
说着话，他就要抬手去拍楚景的肩膀。
楚景意有所指道：“将军，下官自幼体弱，你这一巴掌下去，下官可受不住。”
王铮：“楚大人自谦了，哪有那么严重。”
楚景：“到时候叫太医就不好了吧。”
王铮的手堪堪落在楚景的肩头，抬眸看向楚景，楚景毫不示弱回望。
王铮收敛了笑意，收回手，冷冷盯着楚景。
浑身的煞气汹涌袭来，楚景半阖着眼，低声念了一段往生咒。
王铮听了好一会儿才觉出不对，脸色阴沉，逼问道：“楚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楚景眉目平和：“听闻将军是从尸山尸海里出来的。”
王铮冷哼一声，矜傲地抬了抬下巴。
楚景偏头接道：“杀了那么多人，下官在平怨气呢，是为将军好呢。”
王铮双眸灼灼：“楚大人是觉得外族人不该杀？”
得，这是想扣大帽子了。
楚景不被他吓：“外族人该杀，将军功劳大过天，在下仰慕还来不及呢，所以才念一段往生咒，免得将军日日夜夜受怨气影响。”
王铮不知道想到什么，本就阴沉的脸更黑了。
楚景垂下眼，不看他。
马车悠悠行驶，最后停在酒楼面前，王铮道：“楚大人，走吧。”
酒楼里人多，很热闹，楚景跟着对方上楼。
他们进了一个包厢，王铮看着窗外，似感慨一般：“这里的风景可真好啊。”
楚景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嗯嗯啊啊的应着，饭菜上来了，他也没动，将“怀疑”两个字表现得明明白白。
王铮扯了扯嘴角，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突然道：“不知楚大人听过一句话没？”
“得饶人处且饶人。”
楚景点点头，“当然是听过。不仅如此，我还听过，天理昭昭疏而不漏。”
王铮：………
这顿饭终究是不欢而散。
…………
将军府。
王铮回到家里以后，一个妇人迎了出来，“大人，姓楚的怎么说。”
王铮脸色难堪：“油盐不进。”
妇人也就是继室周氏，怒了：“他一个四品官，竟然也敢得罪您。”
随后又抹眼泪哭起来：“大人，妾身就这么一个哥哥。从小到大，哥哥有什么好的，都会让着我，他要是死了，妾身真要哭断肠的。”
王铮烦躁不已：“大舅哥做的那些事，铁证如山，姓楚的又不肯松口，你让为夫怎么帮。”
周氏眼神闪了闪：“大人，你觉得李代桃僵这个办法怎么样。”
王铮没说话。
周氏上前蛊惑道：“只要我们做的隐秘一点，不会有人发现的。”
…………
周钱行刑的那天，楚景也在场，他看着那个头发遮面，一直挣扎的人，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等一下。”他站起来冲了过去，不顾其他人的阻拦，强行拨开犯人的头发。
哪里是周钱，分明是其他人。
楚景回头，瞪着行刑官。行刑官心虚地别开了脸。
楚景怒极反笑：“好啊，好得很，真是手眼通天。”
他辗转求见了太子，由太子带着进宫见了皇上。
然而永靖帝对此并不意外。楚景当时心里就是咯噔一声。
他对王铮不熟悉，还以为这人是这两年才崛起的人物。
永靖帝说了一些模棱两可的话，就让楚景离开了。
太子很亲近楚景，有心指点他两句：“现在边境不太平，胜威将军还有大用。”
楚景还有什么不懂的，天家父子不是不知道王铮做的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儿，只不过还用得着人家，一直忍着呐。
楚景：“可是前几年”
“前几年胜威将军都在边境。”太子拍拍他的肩膀，“灵煦，孤会给你拨一支训练有素的护卫队。这次，你受点委屈了。”
这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抛开个人因素来看，楚景没有多生气。
不过
他凑近了一些，耳语道：“殿下，以小见大，你觉得以王铮的行事，他在边境真的能老实吗。”
“不知道殿下有没有听过一个事，以前有些将军为了巩固战功，会特意跟敌军商量好，什么时候过来劫掠，什么时候出兵……”
“灵煦！！”太子低声喝道。
楚景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并不看他。
太子刚生出来那点气恼又没了，“灵煦，你素来聪明，知道有些话不能说。”
楚景：“是，臣知错。”
太子叹了口气，又有些无奈：“这事孤给你一个圆满，你别插手了。”
楚景应了一声，退下了。
离开太子一段距离，他脸上的不愤委屈收了起来，这波眼药上稳了。
楚景本来就是经历过跟各种人物打交道的。太子真生气还是假生气，他能看不出来吗。
将军有如何？
历史上惨死的将军还少了。更别说王铮这般放纵，完全不知收敛。
于皇室而言，一把刀太钝了不行。太利了也不行，若是这把刀还不听话，那真是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欲除之而后快。
太子折返皇宫，永靖帝并不意外，“他跟你说什么了？”
太子把楚景的一番话说给父皇听。
永靖帝笑了一声：“听说他妻子被人重伤，难怪气成这样。”
太子没笑，反而沉默片刻，突然道：“父皇，灵煦好歹是四品京官。”
堂堂四品京官在家中遇刺。
永靖帝笑不出来了，幕后之人不仅是害楚家，还打了他的脸。
楚景是他的臣子，楚府是他所赐，这样的情况下，楚景还在家中遇刺了。
太子眉眼低垂：“父皇，其实有些事也未必是空穴来风，对不对。”
永靖帝：…………
永靖帝揉了揉额头，“别做得太过分。”
太子拱手行礼：“是，父皇。”
周钱最后被抓回来了，没有再带上刑场，就地格杀，脑袋被砍下来挂在菜市场。
周氏在人群中哭断了肠，她抱着一双儿女，眼中恨出血：“你们都给为娘记住，是楚景害死了你们舅舅。以后若有机会，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我们知道了，娘。”
而在不远处的某个角落，一名男子压了压斗笠的边缘，转身时，能看到他嘴角的笑。
周钱死了，但这远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朝中大臣明显感觉到朝会上的气氛更加紧张了。文武官之间几乎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其中最明显的就是胜威将军和大理寺少卿。
这两人每逢上朝就是一顿互掐，不过胜威将军嘴笨，说不上两句就让大理寺少卿堵得死死的。
其他人看的又惊又怕。好家伙，这大理寺少卿也就是走正统路子，若是楚大人去当了言官……
啧，所有人齐齐感觉后背一凉。
“姓楚的，你不要太嚣张，真以为老子拿你没办法。”
下朝后，王铮推开其他人，一路冲到楚景面前。
其他文官都快吓死了，姜深和裴贤却几乎同时围拢在楚景身边。
裴贤笑盈盈道：“王将军，君子动口不动手。”
楚景：“是要当君子还是当小人，就看将军怎么选了。”
裴贤脸上笑意一顿，楚灵煦你可闭嘴吧。
王铮面皮抽动：“楚大人果然是口齿伶俐，巧舌如簧。”
楚景：“在下是远不及将军的。”
“古人常道，相由心生，我今日一观将军，深觉古人说得有理。”
王铮：“你——”
众人：！！！
楚景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肩上不存在的灰：“将军没有别的事，下官就告辞了。”
裴贤和姜深都跟了上去，不跟不行啊，楚灵煦这张嘴太毒了，不多看着点，指不定他就被人给暗鲨了。
离开宫门后，裴贤有气无力道：“灵煦啊，你不要那么冲动，现在硬对上王铮没有好处的。”
楚景：“嗯，我知道。”
裴贤心说：你知道个屁。
他以前怎么没看出来楚灵煦是个这么烈性的人物了。
裴贤气鼓鼓地走了，姜深多看了楚景一眼，楚景微笑。
姜深：“念念最近好些了吗？”
楚景嘴角的笑收了：“她好得差不多了。”
但是夜深人静时，他看着妻子身上的刀疤，还是会觉得难受。
别看他在朝堂上怼王铮怼得欢，可是并没有实际用处。非要说，大概就是皇上和太子对他的好感度更高了些吧。
现在这种僵局也不知何时能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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