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手骚操作, 叫宁杳瞠目结舌, 愣是无言沉默了半晌。
大黄在院子里追着蝴蝶, 接二连三的汪汪汪叫唤声打破室内的诡异氛围,宁杳正了正身子, 下意识拉住扶琂落在唇上的手,肃声道:“相公说笑呢,这绝对不可能。”
扶琂却道:“怎么不可能?人间世事又有谁能保证没个万一。”
“我分明晕过去了, ”宁杳打量他, 不肯认这口砸下来的锅,“你别唬我。”
“夫人不是晕过去了,而是被镜灵晃昏了头。虽不大清醒, 手上行事却一刻也没耽误,”他反扣住宁杳的手, 正色说道:“苍天可鉴, 我绝无半句谎言。”
这还用苍天来鉴?
宁杳睁大眼眸, 一言难尽, 还好意思说她总骗人, 分明自己睁眼说瞎话最厉害了。扶琂抿了笑意, 拨开她肩头柔顺的长发, 见她发呆没有反应,估计是在转着脑筋想什么万全的好法子好借口。他便干脆顺心地拢了拢手上细缎似的乌发。
宁杳犹豫了许久,考量一番还是说道:“好吧,我承认刚才我没晕。”
扶琂笑笑,不认同道:“不, 你晕了,我亲眼看见的。”
宁杳:“……我没晕,我装的。”
扶琂摇头:“肯定晕了,夫人又在骗人了,你总骗人。”
宁杳:“我真的没晕……”
扶琂抿起薄唇,微微笑着,好像在说“你继续,我听你瞎掰”。
宁杳:“……”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她知道这人是故意的,干脆不再跟他争论晕还是没晕的问题。宁杳回想在碧云殿听来的话,细细看着面前的这张脸,进入正题略有些好奇地说:“上神?”
扶琂表情不变,宁杳直了直腰,四目相对只隔了几寸,又很是奇怪地道:“我亲一亲你,外面真的会开花吗?”要是昨天晚上冒牌货说的话是真的,这触发条件可太神奇了。
扶琂顿了顿,倏忽一笑,“看来夫人不只今天装晕瞧见了,昨天晚上的也都知道了。”
宁杳嗯了一声没有否认,她当时确实睡着了,但是这些地方不安全的很,为了以防晚上万一发生些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儿,她习惯每天睡觉前在身边备好吃食。昨天在房间里放的几块芙蓉糕,她早上起来吃了,自然就什么都晓得了。
扶琂不由摸摸她的头,轻声道:“真聪明。”
宁杳定定看着他,试探性地又挨近了两寸,见对方还是没有动作,便又支了支头不带情|色暧昧,目的纯粹地亲了亲他的唇。
扶琂怔了一下,旋即笑着摇摇头说道:“这样可不行。”
宁杳往槅扇外看去,正是暮春时节,方窗里的桃枝上零星缀着三两朵的残花,在阳光下的微风中轻弱的颤抖着。
她盯了好一会儿,果真没有开花的动静。
扶琂白缎下的双目凝视着她白皙的侧脸,拉了拉她的手,轻轻一使力将人拽回了怀里,曲着食指捏住她的下巴,在宁杳不解的目光下埋首下去,说道:“杳杳,要这样才可以的。”
他一直一本正经的叫她夫人,还是头一次听他叫杳杳,宁杳乍听到这个称呼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瞬双唇便叫人轻轻含住。
唇上温热气息交缠,久久没有离去,宁杳呼吸渐渐不畅忍不住要往后撤开,只是他手上力道虽不算大,却紧紧地锢住了腰身,根本退不得分毫。
宁杳眨去眼中渐渐泛起的水雾,支起两只手环住他的脖颈,摸索着勾住了发间轻软的白缎,捻着边儿往下一拽,缎子落下,露出半垂的清致眉眼。
扶琂停了下来,也不作旁的表情,只望着她眉梢微微抬起,眼角浮露出些许笑意来,落在人眼中像极了外面徐徐而过的风,去时又轻又缓。
宁杳恍惚了一下,不由叫了声“前辈”。
这个样子,不就是做梦梦见的那个吗?
想到这儿,她偏过头心里隐约冒出了一个猜测。
……
此时的王宫里各妃嫔将矛头一致对准了王后,趁此机会不遗余力地揭王后的底,意图将顶在她们头上多年的女人拉下中宫王座。王后这些年仗着国君不管后宫事,所作所为可谓罄竹难书,桩桩件件听得盛国国君从刚开始的不可置信慢慢变得怒火冲天。
玉镜也懒得再理会这些眼里只有权势地位的王宫诸人,她飞快看了一眼宁楹,转而拉住十七公主,抑制住喉间的腥甜,柔声道:“我私心是想多留你些日子好看看热闹的,可现在是没法子了。其实也好,你早早去投胎,来世做个好人家的孩子,到时候我们十七所想的所愿的,定然都能实现了。”她指尖点了点十七公主的眉心,白光微闪,送了她一份以往积攒下的功德。
十七公主虽不知没入眉间的是什么,却知道玉镜不会害她。她眼中生出泪意,点点头,却努力冲她笑了笑。
她短短一生不过十几载,她有母亲,可母亲早逝;她有父亲,可父亲活着也如死了;她有哥哥有姐姐,可事实上有也如没有一样。镜姨不同,她不是她的亲人却比亲人好千倍百倍,她们不是母女却胜似母女。
十七公主抱了抱她,起身飘到了宁楹身边。
宁楹掐了诀送她去往黄泉路,盛国国君甩袖拂开哭泣的王后,叫了一声,“十七……”
十七公主没有回头顺着打开的幽静长路慢慢走下去,她早就没有父亲了,她长大了,也已经不需要所谓的父亲了。
父女之情几近于无,可国君看着远去的瘦弱单薄影子,心头终究涌出不少迟来的愧疚。他当好了国君,日日为民生计,却没做好一个父亲该尽的责任,放任后宫自由生而不养,生而不教,才造成今天这个局面。
儿女之死,本该是由父母去讨个公道,可作为生父,他却连一个外人一个死物化形的精怪都不如。
宁楹不愿管后宫的事,送走了十七公主,便拿着手里的镜子径直走向玉镜,停在一丈远处,问道:“不知可有见到我妹妹?”
玉镜猛咳了几声,回说:“已经走了。”
宁楹想她现在也不至于说谎,信了话,指向真真假假分辨不清的师弟妹们,“还请你先把这个解决吧。”
玉镜擦去嘴角咳出的血,长袖一挥,便有一个接着一个的假人消失。宁楹满意地点头,将玉镜收入伏妖袋中,再不理王宫诸事,御剑离开。
然而宁楹没发觉玉镜留了一手,事情也还没有就此结束。天衍宗的弟子当着宁楹的面儿是恢复正常了,可殷都之中其他人的冒牌货却还在。好如国君在碧云殿废了王后,等众人再往后宫去,又见一个王后,吓得又是一阵哄叫。还有北国公府,尚书府等处,也还没有分辨出个定论。
宁楹担心宁杳,匆匆回到院子,进门来“小妹”二字刚到嘴边,却见满院花色繁丽,开得鲜妍烂漫。
她呆了呆,握紧了陵光剑,有妖?出事儿了?
里面宁杳也才回过神不久,她忙从榻上站起来离扶琂远了两步,捂了捂嘴压下心头怪异,再一抬眼时就被外面的花枝吸引了心神。
真开了?
如此说来的话,当日萝州城的异象也是因他而生了。
可这、究竟是个什么缘由?
“杳杳,”扶琂提醒道:“姐姐回来了。”
宁杳恍然,快步出门去,“姐。”
宁楹见她无恙,放下心来,只是视线落在面颊上时却顿了顿,反过手去探了探她额头,问道:“脸怎么红红的,是生热着凉了,哪儿不舒服吗?”
宁杳连连摇头,“没有、没有。”
“那便好,”宁楹问起正事,“对了,你可晓得碧云殿发生了什么事儿,你怎么回来的,还有那镜灵是怎么受的伤?”玉镜一进了伏妖袋就装死,任她怎么问也一声不吭,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当时的情况。
宁杳当然不可能说真话,只两眼疑惑地含糊道:“我也不大清楚,好像是有位路过的高人搭了把手。”
“原来如此,”宁楹闻言没再追问,转而缓下神色,夸她道:“今日见你修为大有长进,我原以为你与修行之道无缘,不想这次到凡人界却机缘巧合苦尽甘来,不但顺利步入修仙一道,更是在短短时间内到了闻道中期。待回宗门叫爹和娘知晓,怕是要高兴得绕咱们十八峰转个几百圈儿。”
说到这个,不免涉及原主之死,宁杳也不好说什么,只抿着嘴笑。宁楹不是个多话的,难得说这么长一段,之后又问了院里花开的事儿,见宁杳一问三不知,才离开了去。
她走了扶琂才出来,宁杳摘了几朵桃花捏在手里,嗅了嗅味道,放进口中竟有淡淡的清甜。
味道还真好。
她歪歪头,背抵着树干捋着有关于扶琂之事的来龙去脉。
原本的扶五应该已经死了,现在这个扶琂是天上下来的神仙,而且应该还认识她。可是……她以前在末日荒漠游走,两个不同的世界不应该认得她才对,这么说对方熟悉的是原主?
也不应该,原主的记忆她都有,里面没什么特别的,那这么看来……就是原主的前世、前前世?
宁杳想不明白,抿了抿唇抬眼去看扶琂。
扶琂又递了几朵花给她。
宁杳接过,唇瓣含着桃花,“你……”
扶琂打断她的话,“他们都已经转世投胎去了。”
宁杳愣了一下,“谁?”
扶琂微微低下头,贴耳轻声道:“扶琂和宁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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