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杳……”
那声音细细的,有着幼女孩童的甜软。
一个风浪袭来,宁杳正茫然四顾寻找声音来自何处,面前却凭空出现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姑娘,瘦瘦高高的个子,抬着张秀气的小脸,隐约可见藏在碎发下眉角边的浅浅红色印记。
小姑娘好像认识她,甚是熟稔地晃了晃手,奇怪说道:“杳杳,你发什么呆啊?不会是被雷电风雨给吓傻了吧?”
宁杳呆了呆,下意识低头,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身体竟然缩水变小,成了垂髫幼孩。
她微动了动嘴角,心想这梦真是越来越奇怪,是要搞什么幺蛾子?
不过,话说回来,什么样的梦也好,无论如何总比往日风平浪静一人孤寂的乏味要好得多。
她眨了眨眼睛,变成小女孩也丝毫没有心理负担,抬手挡住越来越大的风雨,在面前小姑娘担心的目光下,摇了摇头道:“没有。”
“那就好,昨天河边来了个怪人,这动静肯定是他弄出来的,”小姑娘说道:“我先去找长老问问情况,你千万别到处乱跑,要是把你捉去炖了可就惨了。”
那小姑娘说完话,闪身没入河水不见了踪影,花海里转眼又只剩下宁杳一个人。
怪人?今天的梦里还有其他的人?
宁杳跪坐在小舟似的莲叶上,习惯性掰了片最小的花瓣叼在嘴里。视线穿过簌簌风雨,她琢磨须臾,终是直了直腰继续往雷电出现的地方挪动。
身体变小了,这条长满青莲花的长河看起来便显得更宽广,更辽阔了。
宁杳费了不少力气,才终于走到了目的地。
长河尽头花叶繁盛交相掩映,岸边有各色的野花簇簇,绿影扶疏。盘膝端坐在那处的是个男人,身穿月白色的流云广袖袍,长眉若柳,清俊非常,只是面容苍白,看起来有一两分病态。
他正仰头注视着天上云层中要劈不劈的紫色雷电,神色淡淡。
刚才说的怪人就是他?
在渡劫?
宁杳还是头一回见这样的场景,她嚼了嚼手里莲花,有些好奇。左右如今是在自己的梦里,自然没有在现实中的诸多束缚与顾忌,她心里好奇便也就直接开口问了,“前辈,你可是要渡劫飞升了?”
男人听见声音,却没有动作,只回道:“不是。”
他声音是极好听,宁杳便又问道:“那你是在干什么?”
男人抬手指了指雷电,“等它劈下来。”
宁杳咬着花儿坐在离他不远处,也抬起头,再问道“然后呢?”
男人低下头,宁杳的视线便跃入了一双阗黑无波的眸子里,就听对方说道:“然后我就很有可能灰飞烟灭了。”
宁杳奇怪地看向他,“所以,你是在找死吗?”
“对。”
她恍然,“原来如此。”
“你快走吧,这里很危险。”
宁杳摇头,“不了,我也想试试被雷劈是个什么滋味儿。”她以后肯定是要飞升的,到时候的雷劫自是少不了,难得有机会就当提前演习好了。
男人眸子微动,睨了她一眼,“矮冬瓜,你是傻子吗?”
矮、矮冬瓜???
宁杳:“……你叫谁呢?”
男人:“叫你。”
宁杳摸了摸袖子的刀,一刀砍在地上,“你再说一遍?”
男人将她的刀轻轻一扔丢进了河里,站起身来,跟她比了比身高,如玉的面上表情淡淡,“矮冬瓜。”
好想砍死他啊!她的刀呢?
两人说着话,恰在此时天上雷声轰轰,犹豫许久的紫色雷电以排山倒海破天开地之势,终于还是直直冲他们劈了下来。
宁杳停下再往袖子里摸刀的动作,似乎真打算等着雷电下来试试感觉,男人见了却摇了摇头。
“算了,看来今天是死不成了,”他捏着宁杳后衣领,一把将人拎到了怀里,飞身跃起,避开了落下的第一道雷电。
电闪雷鸣,莲花尽折,水飞四溅,整个长河一片狼藉,四周涌起的水柱闪着电花滋滋作响,极是可怖骇人。
宁杳安静地趴在男人肩头上,还有心情含了手里的花儿。
梦而已,一会儿就该醒了,没什么好怕的。
男人轻而易举地避开了九九八十一道雷电,天上的乌云远去,风停雨住,很快有细细碎碎的阳光落在身上,有些许暖意。
宁杳在草地上立定,缓缓道:“前辈,你不准备死了?”
男人:“还不是你坏了我的好事,暂时不死了。”
宁杳哦了一声,指向长河,“既然这样,我们就先来算一下账吧。”依多年经验来看,她的梦是具有连续性的,今天要是不把莲花河复原,以后的梦境里十有八|九都是这烂糟糟的地儿,这对她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面无表情,矮矮小小的个子,却是正经的大人模样。
男人怔了怔,突然轻轻笑出声来,抬起手来摸了摸她毛绒绒的脑袋。
浑浊的河中就清水漾漾,朵朵奄奄一息的青莲花亦重新绽放,岸边有由远而近徐徐而来的绿意覆盖过雷电后焦黑的土地,苍翠欲滴的草叶间也开出了一朵一朵或白色或红色的野花来。
四散的白鹭群重新归来,风吹莲动,照水出尘。
不过片刻间,一切都恢复成了刚开始的宁和安详。
宁杳侧了侧身子,回过头来,那人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
外面还是昏暗的天,梦醒后宁杳从床上起来,穿衣洗漱后坐在窗边打了个哈欠。
觅秀端了早饭来轻搁在桌上,“夫人?”
宁杳应了声,吃完两大碗的面条,歇息了会儿又出房间转了转,最后在房顶上寻了个视野开阔的地方,闲坐下来疏导灵力。
站得高自然也瞧的远,扶宅外的几条长街上还是乌压压的人群,密密麻麻的看不清。
宁杳收回视线,打坐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才从屋顶上一跃而下。谁知将将落地,一转过身就见扶琂站在廊下。
宁杳歪着头看了看,好半天才说道:“你怎么在这儿?”
扶琂举步从阶上下来,轻声回道:“只是恰巧路过罢了。”
宁杳听罢也没放在心上,掐掐手指尖儿,哦了一声,点点头就要离开,正巧这个时候觅秀来禀报说云老爹在外面长跪不起有事求见。
云老爹?宁杳想了想当日的事情,点头应道:“你把带他到中堂吧,我一会儿就过去。”
觅秀自然应下,两人相携出了院子。
扶琂仍立在原处,望着远去的背影,舒眉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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