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销赃,第一步是找当地的中介。他们像游刃有余的影子,把赃物合法低调地出手,也注重保护买卖双方的隐私,算是对得起极高的抽成了。
沿着压抑冗乱的窄巷,肆一边避开垃圾水坑,一边留意寻找酒吧,棋牌室,歌舞厅之类的门店,那向来是中介的交易场所,有些店主本身也会兼职中介。
肆选的时间段并不凑巧,娱乐场所日夜颠倒,上午营业的寥寥无几。肆走了好一会儿,突然停下脚步,头顶上方一块名为[Bar Babylor]的广告牌。
灯牌正面或反面并无破绽,都是白底咖啡色花体字——巴比龙酒吧。唯独从正下方,肆摸到墙上的黄铜灯座,“啪”地打开开关,灯牌底部黑底红字,赫然是——复仇屋。随之,传呼机发出稍显沙哑的男声:“欢迎,请上二楼。”
估计除了广告牌,还兼有门铃的作用。
闻人肆本能地感到了兴味,上楼的时候迎面正巧有个小学女生下楼。是个穿蓝背带裤,橙发扎成双马尾的小女生,醒目的红书包,圆滚滚的眼睛。肆只当是楼上住户的孩子,微微侧身让她通过。擦身而过的时候,小女生开口:“次郎在上面等你。”
肆一怔,意识到她是复仇屋的孩子,“次郎”大概是传呼机里的男人。她目睹着小女生消失在楼道里,面无表情,接着爬楼梯。
酒吧是规规矩矩的西式陈设,这时当然不会有客人,只有吧台后一位白衬衫蓝领巾的棕发青年,将方巾抵在杯缘,旋转杯托,把玻璃杯擦拭得光亮无暇。
看到肆,他露出职业性的规矩微笑:“欢迎光临,这里是复仇屋,您怎么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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棕发的青年,也就是次郎,不出意外正是福冈数量庞大的里世界的一员。
他被称作“复仇专家”,连同拷问师非裔的何塞·马丁内斯,共同经营小有名气的“复仇屋”。双马尾的女孩是他的养女美咲[注1],即便他竭力地阻止那孩子踏进里世界,但美咲早熟,执着地认定如果一直处于被撇清的位置,迟早会被抛下,他阻止不了她的帮忙。
熟稔地倒上一杯矿泉水,他不露痕迹地打量这位年轻得有些过分的客人,说是高中生的年纪大概也不会违和,她刻意收敛了气势,可依旧散发出一种悍然锐利的美。
年轻真好,抚养着孩子的同性恋店主这样感叹。
“我直说了,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消化这个?”肆把塑封的护照指套推到他面前,护照上属于她自己的指纹已经擦干净了。
次郎瞥到护照封面的国籍,不由得重视起来。这份护照的效力等级是世界第一,可以免签进入162个国家。如果这份证件有效,那可以说非常珍贵了。
次郎笑得更加客气:“您不介意我验货吧?”
肆点头:“自便。”
青年掏出橡胶手套和一堆肆不认识的仪器检验真伪,同时为了不冷落肆,他试图搭话:“听您的口音,是关东人?”
“嗯。”虽然连日本人都不是,但她不打算更正。曾经尽心尽力教会她日语的学弟是并盛[注2]出身,她因此操着一口毫无破绽的关东腔。
过了几分钟,次郎结束鉴定,把证件还给肆,口气更加热情:“确实是真货,我这里的规矩,您放在我这里代售,我抽取成交价的五分之一。”
肆抿了一口矿泉水:“我赶时间。”她老练地报出一个数字,比她理想的成交价高出十个点,次郎果然开始压价,或者说,他也料到肆会事先抬价。
两个人议了两次价,最终还是以高出她预期的价格成交,皆大欢喜。
当着她的面,次郎手指灵动地点了一遍钱,贴心地替她装进信封里。有了这笔钱,肆可以高枕无忧地浪半年。而次郎会在此基础上再狠狠抬一次价,卖给有经济能力的偷渡客。
做成一笔划算的交易,次郎真诚地从上衣口袋里取出“复仇屋”的名片,双手递给她:“我们这里主业是复仇委托。在不超过等量的范围内,替您报复回去。简单的说,就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对方似乎提起一些兴趣:“就是像《汉谟拉比法典》崇尚的那样,同态复仇喽?”
想不到遇到精通的客人,次郎保持微笑:“是,我们有业务熟练的复仇师,绝对能精准地把握尺度。”
条件反射般的,肆露出自负而居高临下的笑容,隐含对次郎班门弄斧的奚落:“相信我,没有人比我更精通‘以牙还牙’了。”
意识到口气有些无端的狂妄,肆立刻就收敛了,意思意思说了句“请多关照”。起身离开前,她漫不经心地整理了一下背包背带,果然捏到了一枚小东西。
那是一枚红背蜘蛛造型的窃听器,大概还是定位器。她捏住蜘蛛腿举到青年面前,懒洋洋地兴师问罪:“你这里不会是黑店吧?”
次郎脸色大变。
[注1]三人出自《博多豚骨拉面》
[注2]并盛町,出自《家庭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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