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肆买的到东京的车票，沿途经停广岛-神户-大阪-京都-名古屋。直达的一趟大概是五个小时，她边走边玩用了半个月。
大阪的心斋桥，中国人韩国人多过日本人，买药妆的比买菜的人多，嘈杂得不堪入目。她只待了半天就生无可恋了。倒是四天宝寺给她非常好的体验。自飞鸟时期保存下来的佛像端庄肃穆，鸽子毫不怕生。一墙之隔的中学到了放学时，就会陆续传来网球的乒砰和健气爽朗的男声[注1]，打打闹闹的女高中生和恬淡的寺院相得益彰。
肆在木质结构的参拜休息室待了一个下午，就着铁罐咖啡和锺形和果子，看完了一本书。老实说，她不太信服净土教“今生行善，来世归于极乐净土”的说法，但她不否认宗教发挥的安定人心的作用。
拍了一张书和点心的照片发给“SEVEN”，她就把书留在休息室的书架上了。
神户五天，大阪三天，京都三天，名古屋四天。这期间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报道龙头战争两周年的朝仓英典失联，家人惶恐之下报警。因此，肆特地去找了那篇没看完的报道。
当日，港口黑手党首领——森欧外阁下出席了龙头战争两周年的默哀仪式，并向抚恤委员会捐款十亿。他身后橘发和黑发的青年，若说是高级干部未免太年轻了些，肆因此推测是贴身保镖。
文中，年轻的实习记者不无讥讽地写道，作为横滨历史上死亡人数最多的88天，引起血色屠杀的正是这些穿西装的黑手党。“想用一点抚恤金，来填补人心的伤痛和血色的事实，作为商人未免太过精明了”这是原话。
等6月下半旬，肆在东京品川站下车的时候，她添置了一口小皮箱，里面是两套结实耐穿的衣物，用惯的洗护品，以及入境前的个人物品。
□□俄罗斯□□
费奥多尔·D收到部下带来的快递包裹，没有署名和寄件地址。但是掌握他地址的，总共就那么几个。
包裹用牛皮纸和宽胶带包的方方正正，分量不轻。他是冰天雪地里长大的白人青年，拆快递不用借助工具。撕开包装，果不其然是她退回来的书籍。每一本用牛皮纸包了书皮，随手打开最上面一本，从都到尾都有阅读留下的笔迹。
青年端正地戴着一顶兔耳帽，蓝色发丝妥帖地垂在耳侧，不悦地眯起类似大魔王的紫红眼眸，注视着夹在书页里的字条：
「你已经，听不到羔羊的惨叫了吗？」[注2]
算是拒绝吗？
该说她傲慢，还是伪善呢？费奥多尔把书堆进壁炉，划亮了一根火柴。
□□□□
要让肆说，拒绝一个反人类组织的入社邀请，不是因为傲慢，或者伪善，仅仅是因为她是隶属人类的一员。灭绝人类，这种事情还是太刺激了。
她在品川区的公寓酒店租了三个星期，公寓是典型的1LDK,一室一厨一卫。卫生间不算小，附近也有食品店，可以买回来做简单的饭菜，过起了相对规律安稳的生活。
早上慢跑和锻炼，接着买新鲜蔬果和鱼肉回来做饭，下午若有兴致就随便跳上一辆电车，跑到三四站外游览一番。没有兴致，就窝在家里喝下午茶，看书，打单机游戏 。
几天以后的晚上，在她打《Q版泡泡堂》的时候，一股无端的烦躁涌上心头，她操纵的黄色机器人愣在原地，没能躲过自己放出的炸弹，一命呜呼。
她脸色难看地把游戏机砸在对面墙上。
从地毯上爬起来，绕过一地的残骸，她走到窗边。东京塔在无数耀眼的大厦里不算高挑，却散发着具有高度辨识度的橘红灯火，维持着东京温情脉脉的假象。
在一个人都不认识的异国生活，不上学，也不具备社会舆论认可的工作。
没有社交，没有成就感，没有社会认同。
她想起离开的时候，那个男人波澜不惊的神态，即使不久前他才失去了独生子：“我不会派人追你，总有一天，你自己会回来的。”
肆心烦意乱地套上连帽衫出门。
□□新宿，歌舞伎町□□
有钱人无论在哪里都过的如鱼得水，是因为在一般等价交换物高度流通的现代社会，几乎任何一样东西都有价格标签：体力，学识，议员席位……
反过来，拥有那些资本的人也可以换取钱财。肆出了门却又不知道去哪里，她在手机搜索引擎上输入“红灯区”，跳出的第一条是“歌舞伎町”，撘上“山手线”，她现在急着泻.火。
歌舞伎町无疑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但好在她曾向次郎旁敲侧击过东京几处发布委托的酒吧，作为同行，他自然一清二楚。
其中一位委托登记员看到的就是一个双手插兜闯进来的年轻少女，穿中裤和兜帽衫，膝盖以下的小腿用绷带细密地包裹着。
“委托，还是接任务？”
“接任务。”
“我要看介绍信。”
少女冷笑一声：“这样行不行？”大腿抬高一脚踩在登记员的桌缘，登记员刚想说“色.诱是行不通的”，便看到她抓住桌上的铁直尺，自脚踝向上笔直地划一道，绷带被整齐地切开，小腿毫发无损。绷带垂落下去，露出小腿上新旧杂陈的疤痕。
烧烫伤，刀痕，弹孔……零零散散十多处。
这是最好的介绍信了。
“好吧，没耐心的年轻人，你想要什么样的任务，”他无奈地打开任务簿，为了预防黑客，他这里的任务都是手写，一个星期销毁一次。
“解救人质，保镖，追赃……总之是不以杀人为直接任务的。”
“这里有一个青年记者在失联前发布的保护任务。似乎料到自己会遭遇不测，他补充，如果失联，任务就改为搭救或者收敛遗体。第一联系人是他自己，现在当然已经联系不上了，第二联系人是他的妹妹。”
肆当场拨通了第二联系人的电话。
□□稍早一些，新宿□□
“那么，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这是一间相当气派的Loft公寓，高挑开敞的空间，内敛深色的布置。朝仓釉鼓足了勇气才站到落地窗前，说话人背对她坐在办公桌后，身影完全被高大的真皮椅背遮挡，釉只能听到清亮慵懒的男声：
“毕竟我只是一个初来乍到的情报贩，没什么业绩，名声也不显。”
说到这里，折原临也放弃观察楼下来来往往，如手指大小的路人。脚一蹬，转回面对女高中生。这个年轻男人有着格外出众的美貌，乌黑的发丝，深邃的红瞳，笑得邪里邪气。
从青春期起，他就很擅长用暧昧的笑容博取女性的好感，准确地说是误导女性以为自己得到了他的好感。这样，就算事后对方察觉到了被利用的事实，也只能责怪本身自作多情。
就像占据白雪公主身体的毒皇后，釉战战兢兢地想。
[注1]四天宝寺，出自《网球王子》，原型为四天王寺。四天宝寺学校即关西网球名校，这里只是玩梗。如无意外，本文不会出现《网球王子》情节。
[注2]“羔羊”化用自《沉默的羔羊》，我理解的“听不到羔羊的惨叫”，大概就是没有同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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