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周憬琛能从哪儿冒出来?屋子的门是锁着的, 他自然是从自家东屋的窗爬进来的。

    叶嘉虽说夜里睡觉关了门,却因为怕热,将窗户拿了根叉竿半撑, 让夜风吹进屋子散热。古时候的窗子可不似后世会打上防盗窗, 不死死拴上, 那就是洞口开多大她的窗子就有多大。叶嘉夜里又睡得死,周憬琛半夜摸回来, 站在院外一眼看到东屋的窗子开着。

    他如何能放心叶嘉的屋子就这样开着?这要是哪个不长眼的半夜爬进去出事了可怎么办?

    周憬琛预备在家中守一夜, 明日天亮之前赶回去。谁知才爬进来就瞧见叶嘉玉体横陈地躺在床上, 月光照进屋子,那人白的放光。

    一生无畏的摄政王殿下当下就有些懵,站在黑暗中半晌没动。

    本想等着床榻上的女子睡沉再过去给她盖上,猝不及防地一只手扯了绳子。而后也不晓得睁开眼看看, 就迷迷瞪瞪地爬起来就往外走。

    那点小布料要掉不掉地挂身上, 若非她鼓囊囊的胸脯撑住了, 那小衣裳能一落到地, 怕是真对窗打赤膊了。像什么样!这丫头一睡下就真能睡傻, 这么大一个人站窗边她瞧不见。闭着眼睛往堂屋走,在人眼皮子底下解裤头就要脱。要不是他眼疾手快把她给按住, 周憬琛觉得这人清醒过来一定会喊打喊杀要他的命。

    不过也差不多,叶嘉清醒过来。转头就从门后头抄起一根撑衣杆, 照着他的腿就抽了起来。

    周憬琛挨了好几下也不反抗, 见她脸气得通红。胸脯一起一伏的, 忙将视线移开。约莫猜到自己不叫唤打人的会不解气, 他便矫揉造作地叫唤了几声。而后才垂着眼帘去瞥叶嘉的脸色, 果然见她畅快了些。他便又故作不堪忍受地躲闪了几步。

    然后吱呀一声门打开, 他就被叶嘉开门给推了出去。

    站在屋外头, 看着门啪地一声关上,周憬琛颇有些哭笑不得:“……嘉娘,别气了。”

    叶嘉能不气才怪?人有三急懂不懂?吓一下要是憋不住了那多丢脸!

    还好她绷住了。不过她被这一吓都不敢解手了。此时看着门后头方才不小心被踹倒的桶,她也不好扶起来再用。二来,周憬琛那厮就站在门外,她在堂屋解手像什么样儿!叶嘉还没不拘小节到这地步,叫一个条顺盘靓的大帅哥在外头听她上厕所。

    社会性死亡都不及她现在的尴尬。

    叶嘉在屋里焦躁地转了几圈,忽地意识到自己没穿衣裳。低头看了看,也不算没穿,就是比较清凉。于是赶忙去东屋找了件衣裳披上,她面无表情拉开门。

    周憬琛还在门外,月光照着院子亮堂一片。那人逆光站着,堵在门口,一双眼睛泛着盈盈的水光。身上还是那身薄甲,身姿挺拔如松,乌发随风乱舞。嗓音低沉温软地哄道:“嘉娘,别气了。是我行事欠妥,吓着你了。你若是还气再打我几下……”

    “让开。”叶嘉实在憋不住了,虎着脸眼神像是要吃人。

    周憬琛忆起方才她的举动,努力将笑意咽下去,默默地让开。

    叶嘉绕过他就往外走,周憬琛默默看着叶嘉先是镇定自若地走了一截,似乎嫌慢而后开始加快步子快走了一截,最后实在忍不住小跑地奔向茅厕,到底没忍住咧开嘴笑了。

    “允安?”余氏听见动静披了衣裳起来,手里还捏着一把菜刀,“你怎地这个时辰回来?嘉娘呢?”

    周憬琛忙将笑容敛尽,正色起来:“今儿刚巧在附近办差,怕夜里有异动便回来守着。”

    余氏狠狠松了口气。方才她在屋里睡得迷蒙时忽然听见东屋有动静,以为是什么歹人爬进儿媳的屋子,当下吓得魂飞魄散。她别的都没想,就去枕头下面摸了把刀出来。灯也不敢点,就做好了趁夜色摸过去将歹人砍死的准备。谁承想出了屋子发现自家儿子站在门边。

    “大半夜的,你怎地不进屋子在外头站着?”余氏放下心来,去屋里把灯给点着端出来。

    “娘你进去吧。”

    余氏有些奇怪,伸着脖子往屋外看了看。什么也没瞧见便回了西屋。

    周憬琛站了会儿,绕过屋子走到东屋的墙边,站在能看清茅厕方向的地方静静地注视着。等看到里头的人出来,皱着眉头理了理衣裳往回走时,他才扭转身走到屋子的正前面。

    叶嘉回来在井边洗了手,看到周憬琛还站在门前眉头扬起来:“还站着干嘛?”

    周憬琛好脾气地笑笑,不必叶嘉问就将自己回来的目的说了。叶嘉这会儿脑子回来了,其实也猜到他的心思。明儿要搬家,周憬琛不放心是应该的:“你的差事还有几日?”

    “至少四五日。”

    周憬琛其实该问的话都问清楚了,但是其他人没问完话他们这些做完的也不能太搞特殊。自然是共同进退。不过明日他与顶头的伍长什长都有交情,明日可借口办差离开一日。今夜回来一是来守着家里,二是明日要亲自送家里两大一小的女子去东乡镇。

    这几日外头有些乱,因为马匪屠村一事引发骚乱。不少人打着马匪逃窜的名号浑水摸鱼,扰得几个村子都不太安宁。家里遭贼的,姑娘家被人掳去辱了清白的,人心惶惶。

    叶嘉点点头,跟他一道回了屋。

    周憬琛的褥子还在柜子里,不过如今这种天气也不必睡褥子。往地上铺一张草席盖件衣裳就能睡。叶嘉给他匀了张草席,还特意去弄了点热水擦拭。

    周憬琛在军营洗漱不大方便,但回了家不能不收拾。如今人就站在院子里就着凉水冲洗。

    皎白的月光下,穿着单薄亵裤的男子身形仰头一瓢冷水自上而下浇下来。那人身形高挑,骨架俊秀有力,宽肩窄腰,双腿修长。上身打着赤膊,下身就一条薄薄的亵裤挂在腰间……叶嘉站在窗边幽幽地盯着,眼尖地发现他臀还挺翘的。

    周憬琛眼角余光瞥见窗边的人影一闪而过,眼底闪烁着细碎的笑意。

    他一举一动如行云流水,克制之中又难掩公子风流。那衣裳被井水浇湿了贴在身上,肌肉线条流畅得仿佛画出来。就这样穿了还不如脱了……脑子里骤然涌出某种颜色废料,叶嘉敲了自己脑壳一下。转头像一条蹦跶的咸鱼,直挺挺地往床上一躺。

    面无表情地将薄被拉到脸上,热得要死,但还是强迫自己硬睡。

    周憬琛携着一身水汽进屋,叶嘉已经睡熟了。

    他:“……”豚麽这是?方才还躲在窗边偷看,这才几刻钟就睡这样熟了?

    莫名有种媚眼抛给瞎子看的憋屈,周憬琛笑了一声。站到床边看了会儿,伸手将叶嘉遮在脑袋上的被子给扯下来。果然,盖了这一会儿,闷得一头一脑袋的汗。他颇有些无语凝噎地弯下腰将地上的狗窝搬到堂屋。点点趴伏在窝窝里睁着一双碧绿的眼睛看着他。

    多亏了前儿的一泡尿,点点此时认得这人是它那不常见的老父亲,这才没冲过去给他一口。

    翌日天一亮,孙老汉就架着牛车来了。

    不必余氏跟叶嘉动手,孙老汉和周憬琛两人将箱子搬上牛车。余氏替蕤姐儿换了身衣裳出来,特地换的不起眼的衣裳。叶嘉在后厨做吃食,正好将昨儿剩下的卤鸡杂和炸鸡锁骨带上。她做了十来个夹馍,菜色都夹好了再布包一包放到背篓里。

    等忙活完最后一顿饭,叶嘉又去屋里把周憬琛给叫过来。

    周憬琛看着面前空空的大锅,眨了眨眼睛,好半天没明白她什么意思。叶嘉‘啧’了一声,一瓢凉水浇进热锅里,而后又指使周憬琛把水舀出来,拆锅。

    周憬琛大致明白了,又不是那么全懂的问了一句:“……这个也要拆下来带走?”

    “昂。”叶嘉白了他一眼,振振有词,“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一个铁锅多少钱你知道吗?咱家买宅子花了将近一半的积蓄,往后咱家可得勒紧裤腰带了,不节俭点儿可怎么能行呢?”

    周憬琛顿时一句话没有了,麻溜地拆。

    等大铁锅也装上牛车,叶嘉跟余氏两人将三间屋子加两间小屋都给转悠一圈。角角落落都看过了,确定没有什么剩下来,一行人坐上牛车往东乡镇走。说实话,要不是地皮拆不走,叶嘉都想将地皮连带屋子一起铲走。最好门口那口井也能带上。

    临出门已经天色大亮,叶嘉抱着点点,余氏带着蕤姐儿便上了车。

    孙老汉看到两人身后的周憬琛时还有些诧异,不过他诧异归诧异,当面儿什么也没问。

    牛车吱呀吱呀地走出村子。王老太刚巧从外头回来,看到了这一家人这幅做派顿时惊了一下。叶嘉想到这些日子受老太太的照拂便也提醒了一句。王老太摇摇头直说家在这她不会搬的:“我一家子在王家村都多少年,便是有那马匪再来,我也宁愿死在王家村。”

    这时候的人想法都是大差不差的,重本,不愿背井离乡。

    叶嘉就是提醒一句,尽人事听天命吧。说完两人就在村口道别:“往后王婶儿来东乡镇玩,就来我家吃饭。定会好酒好菜地招呼你。”

    王老太听着呵呵直笑,颇有些不舍得地抱了抱蕤姐儿:“得了空我定会去转转的。”

    话说到这,他们是真的走。牛车走得慢,去到东乡镇至少得三个时辰。他们才走到路口,远远地看到一个人影大包小包地蹲在一棵树下面。

    牛车走近了,叶嘉才发现是叶五妹。

    叶五妹不知是从家里偷跑出来还是被人打了怎么地,蹲在树下张望,神色慌张又无助。头发乱七八糟的,脸颊上还印着一个巴掌印,肿的老高。她一瞧见叶嘉就扑过来,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抓着叶嘉的胳膊:“三姐,我想跟你一起去东乡镇。”

    叶嘉一愣,立即就瞥向她脚下的两个包裹。

    虽然包的严实,但看得出来都是些衣物。叶五妹身上穿的灰扑扑的。说实在的,叶家的日子过的不比旁人家好。吃饭的嘴太多,干活的人却少。别看叶童生这读书人的名头好听,叶童生叶青江父子和好几个小的孩子都不干活儿。就二房二嫂和两个年岁大点的侄子干活,自然温饱都成问题。

    “你要走,家里同意了?”叶嘉管不到太多,听她哭诉了一通就只问了她这一句话。

    叶五妹低下头,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她的模样是在狼狈,抿着嘴,倔强的说:“不管爹娘同不同意,我都想搬走。反正留在家也只是等年岁到了给家里换一份彩礼钱。跟卖出去有什么差别?”

    叶嘉没说话,倒是没想到这个不爱说话的小妹妹心里是这么想的。

    “你跟家里吵架了?”

    “嗯。”叶五妹袖子抹了一把脸,抽噎地说了,“昨儿晚间,清河就把三姐你的话给爹和二哥说了。结果还没说要搬,爹当场就摔筷子摔碗发了大怒。娘也在旁边添油加醋,我不过是说了一嘴我想搬走就被爹打了。二哥直骂说我糊涂,女儿家外向不顾本。一家老小又是哭又是闹的,可是我就是想走。”

    那天去传话看叶苏氏的态度叶嘉就料到了会是这般结果,叶五妹这般说她一点不吃惊。

    “那你跑出来爹娘知道么?”

    叶五妹不说话。

    “他们早晚知道。五妹,我是不能不经爹娘允许带你走的。我若是真就这么带你走了,往后家里找我闹,我这边是铁定讨不到好果子吃的。”不是叶嘉冷血,而是依照以往叶家人做事方式合理猜测。叶嘉基于原主的恩惠提醒他们及时避货已经是仁至义尽,可不想往后还跟着家人有牵扯。

    “我知道。”只打过几场照面的叶嘉看出来的东西,在叶苏氏身边十几年的叶五妹如何不知?

    不过她也没有办法,她本就是注定要嫁出去换彩礼的女儿。在叶五妹看来,与其被爹娘做主嫁出去不如她自己早早离开,“所以我出门的时候二嫂瞧见了,清河也知道。两人都没拦着。昨儿爹很生气,当着全家的面儿叫我出了叶家大门,往后就别想再踏进叶家半步……”

    她抬头看向叶嘉,眼中全是孤注一掷的惊惶:“我跑出来,就是没打算再回去。”

    叶嘉倒是没想到叶五妹这个小姑娘闷声不响的,居然是个下得去狠心的。叶家养了三个姑娘,结果脾气最差的原主最好掌控,下面两个妹妹都比原主拎得清。

    皱着眉头看了她许久,叶嘉到底还是有些犹豫。

    今儿不管叶五妹跟叶家发生了什么争执,她若是做主把人带走。往后叶家爹娘就有了把柄拿捏她。不管叶五妹是不是自愿,错都在叶嘉身上。叶家那群人可不是那么讲理的。

    “爹娘没同意,我不能做主带你走的。”

    眼看着叶五妹眼神一瞬间暗淡下来,叶嘉叹了口气,又道:“但你若非要去东乡镇,可以跟在我这辆车后头。你这次出走跟我没有关系,都是你自己的决定。”

    叶嘉话一说完,叶五妹暗淡下去的眼睛瞬间亮起来:“我知道的,三姐。”

    话虽然这么说,叶嘉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小姑娘抱着大包袱跟在车后头。到底不忍心,叶嘉干脆把周憬琛给赶下车,叫叶五妹把包袱放到牛车上来。周憬琛深深地瞥了一眼叶嘉,一言不发地下了车。余氏看着儿子儿媳欲言又止的,最终脑袋一扭,选择眼不见为净。

    儿子是男子,下车走怎么了?总不能比姑娘家还娇弱。

    到新住处的时候已经快到申时。渐渐的,日头也不那么烈了。

    路上走得慢,走走停停的,在半途上还仓促地吃了一顿。叶嘉一大早做的夹馍,馍里头夹的是炸鸡柳。刚好卤的鸡杂和炸鸡锁骨还能当零嘴儿,虽然隔了一夜不如刚出锅的香,但叶嘉夜里拿井水镇着放到通风口处到也没坏。一家人吃着,看叶五妹没带吃的,叶嘉便给她匀了一块饼。

    叶五妹吃着心里惊奇,心道怪不得三姐在镇上卖吃食。这手艺确实能做生意。这一路上蕤姐儿乖巧得很,不吵不闹,热得小脸通红就软软糯糯地喊一声祖母。

    倒是余氏一面给蕤姐儿扇风一面吃夹馍。吃了几口觉得这味道实在不错,忽发奇想:“嘉娘,你说咱的摊子是不是能卖这个?这个吃着好似也挺不错的。”

    肉夹馍自然挺不错,后世肉夹馍都成风靡全国的小吃。不过叶嘉一直没打算弄。主要是肉食太贵了,不亲民。若是东乡镇的百姓日子好一些,叶嘉也可以考虑做肉夹馍。

    这些事儿都是等安顿下来之后再细说,如今先搬过去。

    到了新住处,孙老汉帮忙将东西卸下来就赶车走了。叶嘉本想留他用顿饭,但孙老汉怕连夜赶车不安全只能饿着肚子早走。叶五妹身无分文,在叶家根本没存到私房。这会回来,身上只有几个铜板。叶嘉哪里真能把她一个小姑娘赶去外头,留下来住在周家。

    来不及收拾,只能暂时收拾出两间屋子和厨房。行李和衣裳还装在箱笼里,简略地收拾出床铺休息。因为搬的仓促,新家很多东西都没有,凑合着用。

    不得不说,余氏真是个好婆母。叶嘉这般行事她也没有怨言,只说夜里叫叶五妹先跟住一个屋。

    叶五妹知道自己任性胡为劳烦的是亲姐姐,放下包袱就帮着干活。她干活是一把好手,收拾屋内屋外甚至是做饭都熟得很。晚上简单地吃一顿,叶嘉做了面疙瘩汤。

    约莫是忙活一天的原因,几个人吃的都觉得香。

    天色一黑,余氏就带着蕤姐儿去睡了。叶五妹又累又不好意思先睡,坐在堂屋等着。叶嘉看她小鸡啄米的样子,赶着她赶紧去睡。她才听话地进了余氏的屋。

    周憬琛晚上要走,他能翘一天班却不能晚上不回去。若是有人查岗,他就算跟顶头的人处得好也得担个干系。他此时负手立在院子里,仰头看天。

    叶嘉将换洗的衣裳搬进屋又拿了盆,来来回回好几趟,几次地经过他。

    周憬琛就跟个木桩子似的杵那儿一动不动,神情深沉而捉摸不透。叶嘉其实不是那种好奇心种的人,她大部分时候并不太关注别人在做什么。但在第四次经过周憬琛,不由皱眉:“你在这做什么?挡事?”

    周憬琛:“……”

    默默往旁边挪了几个步子,依旧看着天空,眸色幽沉。

    叶嘉本来是要进屋去洗漱的,毕竟在外头忙活了一天。又是搬家又是做饭的,暴晒了一整天累得很。但或许是这厮立在这太久,神情确实凝重。叶嘉免不了就好奇他到底在看什么。难道是在夜观星象么?脑子里一瞬间被面疙瘩糊住,她放下木盆也凑过来,学着他看向天空。

    看半天,古时候的天空中漆黑一片,除了满天繁星和一轮皓月,什么都没有。

    许久,叶嘉忍不住问:“……你在看什么?”

    周憬琛似是轻笑又好似没有,轻飘飘的嗓音夹杂清冽的气息。他低下头凝视眨巴着大眼睛看他的叶嘉。深沉道:“唔……在思索我的前半生。”

    叶嘉:“……”

    安静了。安静得只剩下虫鸣声。

    叶嘉……叶嘉只有无语狂怒。她一张脸蓦地涨得通红,被戏弄的羞红直红到了耳尖。果然下一刻实在觉得羞恼,没忍住抬腿狠狠踹了他的小腿一脚,气呼呼地回屋就摔上了门:“快滚!等我洗完澡若是看到你还在院子里,明日我就去你营地举报你以公谋私,擅自离队!”

    周憬琛笑出了声,站在门外对着窗子说了一句:“那我回去了,你夜里注意锁好窗子。”

    说完,等了片刻。屋里没有动静,他低头看了眼蹲在门口幽幽盯着他的点点,笑了一声:“多吃点肉,好好看着家。做得好,下回给你带好吃的。”

    须臾,轻巧地离开了新家。

    叶嘉在屋子里洗澡,洗好了出来院子里已经没人了。她将水拎出来倒掉,叶五妹披了一身衣裳出来,忽然说了一句:“三姐,你打算什么时候做生意?我其实能帮你打下手的。”

    “睡你的,”叶嘉懒得说太多,打了个哈欠,“这些事等安顿好以后再说。”

    叶五妹咬了咬唇,又回屋去睡了。

    次日一早,有消息传来了东乡镇。或者说报来了驻地。因为周家的新屋就在驻地的旁边,营地里有什么动静,这里听的一清二楚。昨日夜里,果然出事了。那群马匪不知是胆子足够大不怕死还是受人指使,在驻地的兵没有完全撤离李北镇的情况下,袭击了叶家庄和张家桥。

    叶家庄昨夜死了四十多个人,张家桥是孙老汉住的村子。被屠了村,除了少数人藏进地窖躲过一劫,大部分人在睡梦中被砍了脑袋。村子里的牛羊,粮食,被洗劫一空。

    叶嘉脑子嗡嗡作响,跟同样脸发白的余氏对视一眼。两人此时心里的想法是一样的。

    惊恐,又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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