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达通一案, 顺藤摸瓜还揪出了几个埋藏很深的钉子。这些人若非细查,根本不显。且好些人都是跟着李闻竹出生入死,当初周憬琛在北庭起势时也出过一份力的。谁能想到这些人竟然跟八年前景王府谋逆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若非此次偷袭周家彻查, 且巴扎图又抓住了杨成烈, 怕是揪不出来暗线。
查出东西以后,阿玖的日子就忙碌了起来。他抓到一个线头顺藤摸瓜往后扯, 雷厉风行地连带拽出来不少人。其中好些都是景王府的旧人, 与曾经的景王有过香火情的。得亏这些人在建朝之前就扯出来, 若是将来建朝以后,怕是会成为新朝廷的暗疮。
既然是背叛,那就再没有情义可言。阿玖不给他们反扑的机会, 证据确凿那便当场斩杀。至于杨成烈, 考虑到他过去的战功且不是主谋没立即处理。只是这次周家离开北庭, 会将杨成烈一道带走。
杨成刚之子被救出来已断了两条腿, 被折磨得不轻。叶嘉看他有出气没进气的, 并没有要他的命, 只是让杨家人把人给带走了。
这一年的除夕, 过得格外的不平静。
阿玖为尽快结束这些事, 护送周家人和叶四妹母子回燕京, 整个腊月到正月都在外面奔波。他跟叶四妹成婚时日也不长,也是聚少离多,寻常回来跟孩子说句话的时辰都没有。余氏有些愧疚,叶四妹自己倒是挺看得开:“他年轻的时候多在外打拼,我跟孩子才有好日子过。没什么不好的。”
“你倒是看得开。”余氏被她说笑了,叶四妹看着柔弱, 却不粘人。
叶四妹笑笑, 十分理所当然:“可不是?左右往后要过一辈子的, 总不能时时粘着。”
等到阿玖将案子查的差不多,这个年也就稀里糊涂的过去了。这期间阿玖的手少不了又见了不少血。他杀人跟宰鸡似的轻易,成功恫吓了不少人。为了威慑这些不老实的人,防止他们狗急跳墙,巴扎图的人把东乡镇围成了一个铁桶。
但即便是这样,东乡镇周边还是不太平。
周晔即使逃离了燕京,但也没有完全放下骚扰北庭。他自己的日子不好过,也不想周憬琛好过。暗杀的人来了一批又一批,全被巴扎图挡在关卡之外。
“看来,还是得尽早走。”即便千日防贼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拖久了只会夜长梦多。等阿玖手里的事情告一段落,立即敦促周家搬离东乡镇:“省得这些人没完没了。”
“这是自然。”经过这一遭,叶嘉也知道再耽搁下去就是拿自家性命开玩笑了。虽不舍,但该做决定时候叶嘉也不会犹豫,“歇息个三日便启程。”
事情敲定了,叶嘉便去与余氏商议搬走哪些东西。
余氏其实早就已经将该带走的准备好,想搬的话就能搬走。听着叶嘉说起外头的形势心中有些后怕。若是叶嘉不说,她着实没想到北庭暗地里藏了这么多危险。此时抱着蕤姐儿便忍不住地念叨:“得亏是家中有你在,不然以我这糊涂性子,怕是死过不知多少回。”
蕤姐儿已经到了知事的年岁了,乖巧得令人心疼。听余氏说话,伸手抓了抓余氏的手。余氏拍拍她,看着门帘外阴沉沉的天唉声叹气。
“娘且安心了吧。”叶嘉见状不由宽慰她,“既然人都抓出来,往后便不会再有这些事发生了。再说咱们也决定要搬走,”
其实依叶嘉看来,即便这些人不被抓出来也不敢对如今的周家动手的。周晔大势已去,突厥也被周憬琛给打残了。一个乌桓和几个不成气候的游牧民族被叶嘉溜着打,几次下来被重创了元气,起码十年里不敢再来进犯。藏在暗中这些人只要不是故意找死,都不会轻易冒头的。
“我知晓轻重的,”余氏点头,“你只管做好你的安排便是。”
寒春时节,昼短夜长。这一天一眨眼就过去了。
叶嘉趁着这段时间将生意安排妥当以后,将研制出土地雷样品和强弩、袖箭等的制作资料和土碉堡的设计图纸等又熬夜整理了一份。
北庭这边的生意能安排得都已经差不多都安排妥当,一些细节的事情交给下面人安排。由于上次杨成烈偷袭周家一事,叶嘉按照现代公司管理制度专门写了一份内部规章。关于如何管理下面的人手和做事,从职责到权利都细分到每一个人。叶嘉给下面做事的人每个人都设置了岗位,将职权划分到个人头上,出了事便很好纠察。规章一列出来,就让下面人去执行。
铃铛和秋月暂时管着北庭这边的胭脂铺和晴雪轩,香胰子作坊和梨花膏、胭脂作坊就交给秋月来管。西施铺子找了专门的厨子来接手,配方给他便会做。
孙老汉是郑月上旬回来的,孙玉山人在李北镇,他肯定不会离开。但是两个孙子,孙老汉却犯了难。
孙俊的聪慧是天生的,时常让叶嘉会震惊。叶嘉承诺过要给他寻一个好的老师,不过后来因为各种事情绊住了便一直没有能兑现。这次叶嘉要走,孙俊自然就想跟着一起去。孙成虽不懂兄长的决定,但若是孙俊想走,他便也想跟着走。
因为这件事,一直很和睦的孙家祖孙发生了一次很大的冲突。
这个时代车马慢,从南到北要走过去少不得得要一年半载的。如今这个时候的人基本在一个地方一呆就是一辈子。孙子离开北庭对孙老汉来说是不能接受的事。在他看来,只要离开了北庭,怕是到他将来老死都不能再见两个孙子了。
孙老汉舍不得,便私心里想把孩子留下来。
孙俊当然不愿,孙老汉为此动了粗,粗暴地将两个孙子关在屋子里不让出来。
这事叶嘉自然有所耳闻。虽不赞同,但这是孙家的家务事,即便是她也没办法置喙。叶嘉是有些遗憾的,思来想去,还是派人去将孙老汉请过来。不过她还未开口问起这事儿,孙老汉便已经表达了拒绝的意思。孙老汉直言知叶嘉看重孙俊是孙家人的福气,但孙家能有今日已经足够。一家老小能过个安宁的日子,他将来下去也能对老伴有个好的交代。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叶嘉便把到嘴边的劝给咽下去。
如今已经是二月份,天气渐渐转暖。但或许是化雪的缘故,夜里的风吹到人身上依旧如刮骨刀一般。
一晃儿就三天过去,很快就到了出发离开的这日。
昨日夜里叶嘉早早睡了,为了赶早自然起得也早。结果天才亮,正院一开门就发现了双眼通红的孙俊蹲在庭院走廊里等。叶嘉还在屋里洗漱,小梨便进来说了这事儿。
叶嘉愣了一瞬,让人将小孩儿叫了进来。
孙俊也不知在外等了多久,鼻头冻得通红,小身板缩着,肩头竟然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晶。叶嘉让人赶紧送了热茶进来,让小孩儿喝了些热茶下去才开口说话:“怎么在外面等着?”
孙俊的身体缓过来便默默地红了脸颊。他没有说话,狼狈地低下头来。
叶嘉看着他,倒也没有斥责。说实在的,从第一次见到这个小孩儿,叶嘉就觉得这个孩子有些早熟。眼神跟普通小孩儿不一样。事到如今,叶嘉还是没有改变这个想法。
安静了许久,小孩儿才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娘娘,我想跟你去燕京。”
叶嘉眼眸微闪,顿了顿,问他:“你爷爷知道么?”
孙俊摇了摇头,咬着下巴倔强地站在那。
叶嘉看着他许久,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正好环佩送了朝食过来,叶嘉便让他跟着一起用。
说起来,孙俊这孩子是天生的聪慧。跟着余氏学认字这段时日,不敢说过目不忘,但资质是足够令人侧目的。叶嘉原本的打算是将这小孩送去余家求学。余家大舅舅乃是当世大儒,桃李满天下。能拜入他门下的学子个个是人中龙凤,教导孙俊必然是绰绰有余的。只不过余家的情况目前不大适合收徒,所以这才暂时的搁置下来。如今事情慢慢发展到周家要搬去燕京,余家自然也会走。
若是没有孙老汉拒绝这一出,叶嘉也是要将这小孩儿带去燕京的。但是如今已经被孙老汉拒绝了。
“娘娘,我已经十岁了。”孙俊咬了咬嘴唇,艰难道,“我可以自己为自己做决定。”
这话说的叶嘉一怔。
“我想成为一个像殿下和娘娘这样有学识的人。”孙俊低着脑袋,嗓音嗡嗡的,说出来的话却清晰入耳。他说,“我不想一辈子蒙昧无知。”
她不知为何有些感动,摸了摸他的脑袋:“……你是真的愿意离开家,往后绝不会后悔么?”
孙俊站起来身高才到叶嘉胸口,一双眼睛却深邃得不似孩童:“不会后悔。”
叶嘉看着他许久,忽然笑起来。她看着眼前坚决的小男孩,说实话,她本来也是有些犹豫的。虽说孙老汉不愿放孙俊走,但这个孩子这段时日的表现让叶嘉很难眼睁睁看他埋没在。并非是觉得北庭不可能有成长,只是外面的机遇更大。
有时候人成才需要机遇,璞玉需要雕琢,人才也是。顿了顿,叶嘉忍不住问他:“你是何时来我院子的?一大早开门就看到你,不会昨夜就跑出来了吧?”
小孩子吸了吸鼻子认真道,“回娘娘的话,我是半夜趁爷爷睡着溜出来的。”
小孩儿试探地抓住叶嘉的袖子,“娘娘,你会带我一起走的对吧?”
既然他有这样的决心,叶嘉自然是欣慰:“且给你爷爷留个信吧,这回算是我不厚道了。”
孙俊的眼睛一瞬间亮起来,高兴地点了头。
……
叶嘉的东西其实昨晚已经都装上了车,此时装得都是别人的东西。
余氏也已经早早起来,寒春的早晨冷得很。她裹着大麾正站在大门口看着一些柜子被搬上马车。虽然没住多久,但对这个院子还是留恋的:“……嘉娘啊,咱们也不需要将家里所有东西都带走。指不定将来大燕的局势稳定下来,还能回北庭。”
北庭的气候虽说苦寒,但天大地大,自由自在。住惯了是真的舍不得。
“想回来自然还是能回来的,”叶嘉笑笑,“只是怕到时候没有那个机会。”
两人正说着话,阿玖抱着孩子,跟叶四妹也从院子里出来。
他们要走,叶四妹自然也是要跟着一起走的。
阿玖如今是朝廷命官,在燕京有正经府邸和家业的正一品武将。周憬琛赏赐的府邸有五进五出。如今那偌大的府邸空着,就等着叶四妹过去布置。四妹为了这事儿已经高兴了好些时日,日日说话都是带笑脸的。这回去燕京,她是唯一一个满心欢喜的人。
“姐,爹娘那边你怎么安排?”
临上马车,她倒是想起这事儿。其实也不是最近想起,生她养她的亲生爹娘,便是再多不好那也是舍不得的。原先她便想提来着,不过叶嘉一直在忙,她没敢打搅。
叶嘉闻言倒是没什么反应,她对叶家老夫妻没什么情谊。
想了想便开口道:“大哥会镇守北庭,清河也在,爹娘自然是跟着大哥清河。”
……这倒也是,有亲儿子在,叶家老夫妻也想不起女儿。
两姐妹诡异地静了一静,叶四妹叹了口气。让两个奶娘将小七小八抱上马车,最后看了一眼周家的大院。与阿玖成婚以后反倒是在周家住的更久。小七小八年纪还小,尚不知离别为何物。觉得新奇,趴在窗户旁边吱哇乱叫。
叶嘉不在乎叶家人,倒是有些放心不下孤身在外的叶五妹。自打上次婚事闹得那一出,叶五妹就消失了。她一个才十几岁的小姑娘,叶嘉派人出去找也没找着,只知道人在南方。
正想着,叶四妹又从马车窗边探出头来问起了五妹的事:“南边有五妹消息了么?”
东西差不多都搬上车,叶嘉也上了马车:“有消息说再惠州见过五妹。”
听叶嘉这么说,叶四妹的心倒是放下了一点:“若是能寻到人,将五妹也接去燕京便好了。”
“这是自然。”叶嘉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叶家老夫妻在这,叶五妹怕是这辈子都不想回北庭。她一个人在外叶嘉也不放心,不如接到眼皮子底下来。
两姐妹说着话,似乎都没有去轮台瞧一眼叶家老夫妻的打算,余氏想了想,也没有劝说两姐妹的意思。
这亲家做事的德行她也算看在眼里,能不招人还是别招惹。
车夫马鞭一甩,马车吱呀吱呀地往东走。
叶嘉掀了车窗帘子最后看了一眼周府,许久之后放下来……
……
马车走起来很慢,为了尽早到,阿玖特意一路上很少歇息。
原本打算走轮台过嘉峪关,邕州、冀州这一条路线的。不过过了嘉峪关以后,叶嘉忽然收到来自叶五妹的一封信。按理说信件寄到东乡镇要走的路有不少,不一定会绕过邕州。结果就是这么凑巧,一行人刚抵达驿站,正准备歇息两日补充物资再出发,这封信就这么抵达了邕州的驿站。
正巧有人看到信是寄给叶嘉的,这信于是就直接到了叶嘉的手中。
叶嘉原以为是生意上的事,又或者是叶五妹报平安。结果打开看了两排就皱起了眉头。叶五妹才去到南边没多久,生意还没做起来就稀里糊涂的要嫁人了。要嫁的相公年纪颇大,比她大了有二十来岁。那户人家的孩子都比她大一岁,直看得叶嘉眉头拧得打结。
叶四妹刚好梳洗好来叶嘉这边坐坐,看到她眉头皱着便要过来看。
叶嘉把信递给她,她看了两排脸色也不好看。
两人对视一眼,叶四妹开了口:“会不会弄错了?”
又将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确定没看错。她才扭过头:“姐你说,五妹这是被人骗了还是被人拐了?”
叶嘉的想法跟叶四妹一样。叶五妹那性子,根本就没有嫁人的打算。不可能才在婚事上吃了亏,又昏头去嫁给个年纪能当她爹的人。这要不是脑袋被人打傻了,那就一定是被人威胁了。
叶五妹出了事,叶嘉不能说不管。上回就是因为没留心,叶五妹差点被叶家老夫妻给逼死。这回说什么叶嘉都会管到底。但是一行人回燕京的路程不能耽搁,叶嘉左思右想,决定让阿玖先护送余氏蕤姐儿小述白几个走,她从下面的徽州、惠州这一路绕一道,亲自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阿玖本不想同意,但转念一想岭南军已经降了。柳沅和郭淮率领了安西军在南边,排除了南边的危险。若是提前让柳沅郭淮接应,应当也不会出事。于是便就答应了。
这般,叶嘉便跟余氏小述白在冀州分了两条路走。
从冀州往惠州绕一道,倒也不算太远。叶嘉命人快马加鞭,不到一个月就抵达了惠州。
说来也是凑巧,叶嘉才到惠州,没见到叶五妹,倒是在官道上跟程家的商队遇上了。大燕渐渐安定下来以后,通向西域五国的商埠也已经开了。因为朝廷的打压,一直以来十分嚣张的徽商晋商都老实了不少。如今北庭的商队也会南下去采购货物。
程毅跟着周憬琛打仗以后,程家的继承人便成了程风。这次带队的人自然是程风。
两支队伍在客栈遇上,程风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叶嘉差点没将尾巴甩成风火轮来,若是他有尾巴的话。眼看着人从右边进来,他顾不上大庭广众便直接冲到了叶嘉的面前。
环佩和小梨噌地一下拔刀才喝住了他靠近,程风站在不远处龇牙笑得灿烂:“夫人,又见面了。”
叶嘉是真的无奈,这程风就是半点没把自己脑袋当回事。若说以前他不管不顾凑上来是仗势欺人。如今周憬琛都坐到那个位置了,他还敢这么干,这是真的狗胆包天。
微微冲他颔了颔首,叶嘉便不打算在楼下逗留,直接上楼去了。
程风多少还知道点分寸,没有故意跟上来。不过他没跟上来也差不离了,大喇喇地站在楼下看着她。那眼神热烈得令人环佩恨不得拔刀冲下去把他给剁了。叶嘉敢肯定周憬琛若是在这,估计会把他眼珠子给挖出来。不怕死也是真没谁了。
“主子……”环佩真心的厌恶程风,生怕他哪一个举动带坏了叶嘉的名声,“咱们要不要换一家客栈?”
叶嘉为了尽早赶过来,一路上马车都没歇过。白天夜里的颠簸,颠得她骨头都要碎了。摇了摇头,让小梨去提热水上来:“无碍,程风虽说胡闹,却不会真的过火的。”
环佩嘟囔了一句什么,安静地退下去。
叶嘉再见到叶五妹是在三日后,派人去打听费了些时日。
叶五妹出现在叶嘉的面前,俨然换了副模样。一身色泽浓艳的桃红色长裙,画着极为精致的妆容。人却是消瘦了一大圈,整个人看起来死气沉沉的。身后跟着四个身形粗壮面相凶狠的婆子,那四个婆子见着叶嘉只抬了抬眼,什么话也没说。
五妹的亮了一瞬,片刻又沉寂下来:“姐姐。”
叶嘉皱着眉头打量了四个婆子,目光落到叶五妹的脸上。
须臾,只丢下一句话:“怎么回事?说说。”
叶五妹嘴巴瘪了瘪,想说什么,她身后一个婆子咳嗽了一声,她立即闭了嘴。
叶嘉的脸色顿时就难看了。
“小梨,环佩。”
小梨也没说话,蹭地一声拔出了腰间的长刀。
那四个婆子没想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姑娘身上配了刀。惊讶了一瞬,便立即扑过来要厮打。且不论身形如何,四个不动武艺的婆子只能欺辱欺辱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根本就斗不过练家子。都不用环佩动手,小梨一个人眨眼间解决了。
四个婆子轰然倒地,叶五妹扑到叶嘉的怀里就嚎啕大哭:“姐姐……”
叶嘉本来还想问,听她哭得这样惨心一下子就软了。命人将四个婆子全部绑起来丢到墙角,叶嘉拍了拍她的后背。
叶五妹整整哭了半个时辰才停,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
这件事说起来也不复杂,只能说,这个时代对女子来说还是艰难了些。叶五妹当初离开轮台,是下了决心要闯出一番事业的。她身上携带了将近三百两的银子。一路南下,想在江南开食肆。谁知天不遂人愿,她才出轮台就遇上了骗子,背的包裹被人给偷了。
还是往日跟着叶嘉学来的,除了包袱里放了银两,她在衣裳缝隙里缝了银票。
碎银子虽说被抢,但还是辗转来到惠州。她知晓大燕未婚女子不能置业,便假装流亡过来的寡妇,想去官衙立个女户。然而想的好好的,奈何这边官衙要钱不办事。为了立女户她花出去将近一半的积蓄,最终女户办成了,却又倒霉被当地县令夫人的弟弟给看上了。
那老色批一眼看到这个娇俏的小妇人,容色十分出众。暗地里派人打听,等知晓是北边逃难来的寡妇,没什么身份背景。当下便要强抢民女。
叶五妹一个弱女子藏着掖着的也躲不过,一般强壮些的男子都斗不过,更遑论跟官衙有亲的巨贾。这不没几日,就被这老色批给绑回了家。叶五妹尝试逃,也提过自己身份不一般。但这老色批乃是地头蛇,根本不信她的话,指派了四个粗壮的婆子把人给看了起来。
叶五妹闹过也耍过心眼,结果没出惠州就被人给逮了回去。叶嘉听得脑袋青筋一突一突的,气得要命:“这几个就是那家的奴婢?”
“嗯。”叶五妹曾怀揣着大志向离开轮台,却不曾想外面不是她想的那么容易。天下之大,人心险恶。她没有那个心眼和阅历,步步难行。
“没吃亏吧?”她才十七岁,在叶嘉眼中还是个孩子。当初就不该放任她一个人走。
叶五妹脸色有些难看,像是十分羞耻。许久才点了点头,艰难道:“我哄着那老家伙说没有名分之前不能碰我,还没叫他沾到便宜。还好姐姐来的及时。”
叶嘉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放下了心:“那就好,没事就好。”
若是以往,叶嘉怕是会怀柔行事。但如今可用不着小心翼翼。叶嘉的眼中闪过一丝狠辣,淡声道:“小梨,给柳沅去一封信,让他来好好跟惠州县令谈一谈。”
小梨踹了一脚地上的婆子,应声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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