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地狱。
地狱大约分为三大类：根本地狱、近边地狱、孤独地狱。
根本地狱又分为纵横两大类, 纵有八热地狱，横有八寒地狱。
其中最严酷的当属最底层的阿鼻地狱。只有穷凶极恶之人才会堕入此处。
目前在此地狱中承受酷刑的主要有两人，鬼舞辻无惨和妓夫太郎。
鬼舞辻无惨自不用说, 自从被鬼杀队杀掉后就一直在阿鼻地狱受刑。妓夫太郎则是因为承担了两人份的罪孽, 刑罚加剧, 最终来到了阿鼻地狱。
得到传唤，妓夫太郎得以喘口气，拖着脚镣走向血池边缘。
以冷酷著称的阎魔大王辅佐官、地狱的实际掌管者、地狱第一咒怨之鬼神——鬼灯，正站在池边。
妓夫太郎看到他就立刻扑过去，第一句话就是——
“妹妹——”
“我妹妹现在怎么样了？！”
谢花梅去现世赎罪的事妓夫太郎也知道，有鬼差隔三差五会来跟他传达现世的情况。
“你们怎么可以让她去做这种事？！”
什么辗转各界获取救赎值。鬼知道梅会碰上些什么妖魔鬼怪啊，她死的时候才十三岁, 没有他在, 她应付得来异世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吗？！
血池底沉重的脚镣压制住了他的行为, 妓夫太郎只能用布满血丝的瞳怒瞪鬼灯，以表达自己的愤怒。
“这是她自己要求的。”
鬼灯平静地回答。
冷面的鬼神拿着狼牙棒，一下一下拍击在掌心。
“这可是我大发慈悲给她的一丝机会。”
“你们该感激我才是。”
魔鬼！
“不用！你现在就让她转生，我灰飞烟灭什么的全都无所谓！！！”
妓夫太郎怒吼。
鬼灯轻嗤。
“这种要求, 你考虑过你妹妹的感受吗。”
全都是一厢情愿的“为你好”。
以哥哥的消失换来的转生, 谢花梅永远不会快乐。
“况且以你妹妹的情况, 即使马上转生, 也做不了人类。”
人类，不止是皮囊, 更重要的是内里的【人性】。
——这种作为鬼丢失了数百年的东西。
说着, 鬼灯从怀里拿出一个小镜子, 镜面上能实时映射出现世的场景。谢花梅链接的系统有时是他在操纵, 有时是挂机状态。
看到五条悟阻止谢花梅吸血, 伏黑甚尔离开的场景，鬼灯轻啧一声。
“没吸到啊……”
“真可惜。”
妓夫太郎：“……可惜什么？”
“可惜——”
鬼灯把镜子收好，不紧不慢地说：“她要是吸到了伏黑甚尔的血，我就可以把她带回来了。”
“毕竟一直有地狱的家伙流离在现世，我也很不放心啊。”
“……？？？”
带回来？
妓夫太郎眉头皱起，地狱辅佐官的话语让他逐渐意识到不对劲。紧接着，鬼灯给他投下一枚重磅炸弹。
“如果她吸了别人的血——”
“至今为止获得的救赎值将全部清零。”
什么？！！！
妓夫太郎大惊失色。
对他的反应早有预料，鬼灯轻蔑地笑。
“谢花梅去现世的目的是赎罪，不是享乐。”
“我同意她吸血，是考虑到她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她选择的吸血对象五条悟，确实不错。这个人的身体素质足够支撑起她在这个世界的血液消耗，而且也愿意给她吸血。”
鬼灯语气更加冷酷。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还要选择更多的人去吸血，那只能说明——”
“她潜意识里吃人或者杀人的欲望并没有减少！”
只咬一个人，是适应。
咬了更多的人，是欲望。
那你们的赎罪之行只能停驻在这里。
“…………”
妓夫太郎无言以对，但仍有不服，咬咬嘴唇大喊出声。
“那你们为什么不告诉她，这种事从一开始就该说清楚啊！！”
“不仅没告诉她，她想吸别人的时候你们也没阻止啊！！”
“说清楚？阻止？”
鬼灯冷笑出声。
你在做梦吧。
“要是一开始告诉了她，那她就会为了不触犯规矩强忍欲望了吧。”
“这样就无法对她进行真正的考察了。”
究竟是发自内心不愿再伤人，还是为了达到目的强忍欲望。
——这两者是有区别的。
鬼灯捻捻下巴。
“我倒是有从一开始就有告诉她吃正常食物就好。”
“……总之，你们就庆幸这次有人阻止吧。”
冷酷无情的鬼神转身离去，从绘着红色眼线的眼尾朝妓夫太郎投去一瞥。语气平淡，但其中意味却格外沉重。
“这可是在赎·罪·。”
-
-
现世。
谢花梅坐在五条悟身上，指尖抚过对方泛起薄红的眼尾，笑容意味深长。
“你哭了吗，五条悟？”
“疼吗？疼就对了。”
五条悟保持平躺的姿势耸肩。
“才没有啊，老子怎么可能会哭。”
“而且这点疼根本不算什么。”
五条悟默默复盘此次的被吸血感受：比起战斗受伤的疼痛，这点疼连毛毛雨都算不上，但总觉得有点难以抵挡…………也许是因为位置微妙？
人都有屈从欲望抵御伤害的本能。
他说：“就是感觉怪怪的……”
谢花梅：“习惯就好。”
“有谁会习惯被当成排骨啃啊！”
谢花梅从他身上起身。
“我说啊，”五条悟一边站起来一边比划比划，“电影里不是经常有那种，女主人公被男主人公吸血还一脸享受的么——”
他的表情变得嫌弃：“为什么你吸血技术那么差啊？”
这算技术差么？她是故意的哼。
谢花梅也知道五条悟说的那种令人舒服的吸血技巧，有时危险与舒适仅一线之隔。
“所以你是觉得好玩才让我吸血？”
“嗯？这不是主要原因啦。”
五条悟还不忘咨询用户体验。
“怎么样，我的血不错吧？”
谢花梅就见不得他这副臭屁的样子，装作思考一番后摇摇头。
“不，没以前好了。”
“哈？！”
“你最近是不是零食吃多了？”
被戳中的五条悟：“…………”
“血甜得不像话，还有油脂的味道，再过不久就能喜得三高了。”
“……”
五条悟表情一言难尽：“你吸个血还能检查出病灶的啊！”
差点信了你的鬼话。
“咒术师运动量那么大，而且老子一直有在锻炼身体，绝——对——不会出现你说那种情况！”
为自己辩白一句后，空气沉静下去。
有一小段时间，两人各怀心事，都没再开口。
五条悟是坠入凡间的强大神子，只要被他划分为“自己人”范围内的人，他都会竭尽所能保护他们。
他表面看似没有边界感，和谁都能嬉笑打闹，其实心里泾渭分明。
这种划分是神性而清醒的，然而五条悟的善良又让他时常对陌生人、普通人也施以援手。
冷漠与温柔两者在他身上并存。
在对待谢花梅的问题上也一样。
他向来对谢花梅很好，并且以后也不会变。只是吸血的事一直没捅开说清楚，就像插在他们之间的一根小荆棘，终归需要处理，以后关系会不会更近全看这一步了……
——要来了。
谢花梅也意识到这点，往墙上一靠。
“想问什么就问，别磨叽，我的时间很宝贵。”
五条悟随意往桌子上一坐。
“你为什么要吸血？”
这个问题她早有准备。
谢花梅照着系统教的说出口：“术式原因。”
“——你也看到了，那些带子都是从我身体内部分裂出来的，造成的后遗症就是需要靠吸血补充体力。”
人影闪现到她面前。
用六眼仔细端详一阵后，少年开口：“……姑且算是这样吧。”
她的身上有系统做的掩护，六眼应该看不出来。
“那晚你是怎么瞒过六眼的？”
五条悟接着问。
“我的带子很特殊。”
“里面是谁也无法涉足的异空间，所以只要我用带子将身体缠起来，相当于去了另一空间，你当然看不到我。”
谢花梅不忘强调：“谁叫你自己喝成那样。”
“那你后来为什么不直说啊？”
“我说了你会有什么反应？”
谢花梅反问。
嗯？这个嘛…………
五条悟思绪发散了一下。
最后结果不提，中途捉弄多半是避免不了的。因为吸血的事他可没少被同学嘲笑！
谢花梅：“看来你也明白。”
见她这副毫不心虚的模样五条悟就有点牙痒痒，双手捏住她脸颊用力往两边拉扯。
“所以你就看老子到处找不到人的笑话？！”
太坏啦！
“呵，我就看了，怎么着？”谢花梅口齿不清地顶嘴，抬腿往五条悟身上踹，“松手！”
五条悟退开几步。
“还有事吗，没事我先走了。”
谢花梅冷漠地问。结合目前所在地点，活像一个拔X无情的渣男。
“嗯走吧，我跟你一起回去。”
出乎意料的，五条悟没再多问，似乎这件事在他这里就结束了。
看到谢花梅欲言又止的表情，他轻快地问：“怎么了吗？”
“你不问别的了？”
比如——
她吸血时会不会失去理智，会不会有危险？
她有没有对其他人下过手，或者，以后会不会下手？
高专那些人会不会有危险？
她可是会吸血诶！一般人都会觉得她很危险吧！！
就对她一点也不警觉吗？！为什么反倒跟平常一样，甚至看上去还要比平常更轻松愉快啊？！就一点也不担心吗？！她明明已经做好最坏的要跟五条悟动手的准备了。
——这些顾虑五条悟就没有吗，为什么他根本不提？是觉得自己实力很强所以不用在意这些？那他就不担心她对其他人下手吗？
……还是说五条悟已经有了他自己的想法……他相信着那一套想法。
五条悟：“问什么？”
“……没什么。”
谢花梅最后还是选择不说。
她到这里的目的只有祓除咒灵获取救赎值而已，五条悟不问她就不主动提了，这些东西一旦牵扯起来会很麻烦。
两人一起走出房间，在电梯厅等电梯。
疑问解开，五条悟再次沉浸在“居然真的可以吸血”的新奇感中，像个好奇宝宝似的不断发问，都被谢花梅无视。
“原来那两颗牙是可以随便变长的啊。”
“吸血鬼‘初拥’的说法是真是假？”
“吸进去的血是被消化了还是直接吸收啊？”
“喂，你说话啊，你该不会也不知道吧。”
“吵死了，”谢花梅瞪他，“给我安静一点。”
五条悟又比了个开膛破肚的手势。
“你吸血的事要是被某些人知道，说不定会被送去解剖哦。”
“哦。”
“求求五条悟大人，可以放你一马。”
“哦。”
“你好歹也说句别的啊，刚刚都对人家做出那种事了。”
“哦。”
“下次你吸血能不能温柔点，我想试试那是什么感觉。”
“哦……？！”
谢花梅猛地反应过来：被套路了！
耳边传来五条悟放肆的笑声，“你答应了！”
谢花梅气得往他小腿踹了一脚。
……可恶，小腿肌肉也那么结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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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到酒店门口，宛如聚光灯下的男女明星，一时收获无数艳羡的目光。
力量恢复她又可以去祓除咒灵了。谢花梅决定通宵执行任务，把这两天耽误的份补回来，争取多挣点救赎值。
等到了清晨，事务所那边联系去签约和试镜。
本来签约的目的之一是挣更多钱包养伏黑甚尔吸血，五条悟送上门来了倒也不用了，但她还是决定继续做这份职业了。
这是她自愿的。
谢花梅并不反感暴露在聚光灯下和众人视线焦点中，这样的场合她如鱼得水，这是绝对的美貌与自信。
任务不是一直都有，咒灵也不是随时都能遇上，少数的闲暇时间去做兼职问题不大，反正工作都是根据她的时间安排的。
这份职业说不定以后还能有用呢！
钱她有的是，现在又多了个挣钱的渠道还不用花钱了，爽快！
五条悟注意到谢花梅走的不是高专的方向。
“你去哪儿？”
“都这个时间点了，不回学校吗？”
“不回。”
谢花梅用魔法打败魔法：“我怕被解剖。”
五条悟：“……”
没听到回应，谢花梅也懒得回头去看五条悟神情，脚步不停地走着，手腕忽然被大力扣住。
她不悦地回头。
“还有事？”
五条悟眼神不明地盯了她半晌，似乎想了很多，一咂嘴，有些烦躁地开口。
“我也没说过不保密吧……我是那种会将别人的秘密大肆宣扬的人吗？”
咦，听这意思……
谢花梅有些意外：“你会为我保密？”
“——你也没伤害大家啊！”
过了难开口的阶段，五条悟又恢复大大咧咧的样子，接下来的话也流畅许多。
“冥冥不提。像硝子歌姬她们，比你弱那么多，你能动手早就动手了吧。”
庵歌姬听到这话会揍你的。
谢花梅默默心道：那只是没找到机会。
“还有灰原，你们经常一起上课，你想咬他也是有很多机会的吧。”
这不是嫌他太弱了吗。
谢花梅挑挑眉，“你就不怕我对谁动手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你动手了吗？”
五条悟一脸无所谓地问她。
“没有。”
“前不久术式刚觉醒，然后就碰上你了。”
有时话要真假参半地说。
“所以，我就说嘛……”
五条悟沉吟了一下，忽然意识到某件事：“看来我是你第一个男人啊。”
……？这都什么跟什么！
谢花梅：“你就不怀疑我骗你？”
“你骗我了吗？”
“没有。”
至少没伤害学校里的人是真的。
“那不就是了！”
五条悟道：“你一直没动手，说明始终是具备理智的，对大家也有感情，还救过硝子灰原他们……”
“甚至你宁愿去找外面的人也不愿意对大家动手。”
伏黑甚尔么？因为他强啊。
“明明在高专的生活你也有感到开心的时候吧……”
“就这样一声不吭地走了，你都不觉得遗憾吗？！”
五条悟情绪变得有些激动。
唔，没有尝过七海和硝子的血，是有点遗憾。
“只是被我发现了秘密就要走……可恶！早知道我就……啧，这也没必要吧！老子都说了会替你保密，你就放心吧！！”
五条悟粗中带细地说。
“只要你以后只吸我的血就行，我无所谓。”
！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大概是她一直没说话被少年曲解成了别的意思，五条悟手上力道更紧，眼眸深处暗流涌动，有不甘和挣扎，还有不易察觉的失落。
他低吼。
“你为什么这样就要离开高专啊？！！！”
谢花梅：？？？
不离开高专她怎么去祓除咒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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