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家就不用了。
年跟前, 一个大医院的名医,得多忙呀, 这时候让人家上门施针, 且不是一次两次,一扎就要一年半载,颜东铮自觉人情不是这么用的。
婉言谢绝后, 颜东铮跟陆泽约好,明天上门拜访,岳父的病等见到陆峰再谈。
从医院出来, 颜明知扯着儿子又去了趟友谊商店,直接拎了两条金华火腿, 十瓶飞天茅台,十条熊猫香烟,两袋奶粉, 两瓶麦乳精, 四盒高档点心,两盒巧克力, 两袋奶糖。
颜东铮看着奶粉微愣,他可没提沐家小四带回来的孩子, 家里三个, 爸爸订了鲜奶, 人家早上就开始送了。
看出儿子的疑惑,颜明知道:“我听你们说, 陆医生他爸和侄女不是随医疗队在云省吗,那地方条件艰苦, 能买到麦乳精就不错了, 奶粉肯定买不到, 这是给老人喝的,巧克力给女孩子,再加一条火腿,两盒点心。”颜明知说着,看了眼表,这会儿邮局下班了,“明天你们早点出门,先去邮局把东西给他们寄去。”
颜东铮失笑:“爸,我们在云省,认识的可不止陆泽他爸和侄女,还有陈医生师徒,韩连长、营长、老王、司务长他们,一大帮人呢,你光让我寄一家,有点说不过去哟。”
颜明知:“……”
他一直以为儿子在云省交的朋友就同早年没下乡时一样,都是些吃喝玩闹的小混混,结果,昨天跟他说,有一个朋友请家人帮他们在京市租了套房,今儿又带他见了陆泽,然后又给他来这么一出!
说实话,挺高兴的!不用问,光听这些称呼,就知道他能成长如斯,人家肯定没少帮忙教导。
颜明知数数兜里的侨汇券,一拍儿子的肩:“走,再拎几条火腿,酒不好寄,多买几条烟。”
颜东铮抚额:“火腿再拎两条,烟不用了,奶粉再买一袋,要幼儿喝的。”
“会不会太少?”
“一条火腿□□斤,一斤一装,一家一份,两条就是十几家,再称几斤什锦糖,一家半斤,这年礼搁在沪市也拿得出手了。”
那倒是。
父子俩拎着大包小包到家,秧宝、竟革可高兴了,又有肉、糖、点心吃了。
颜明知乐呵呵地给孙子、孙女拆了包点心:“想吃,过几天爷爷带你们再买,这是给你们农场的叔叔阿姨买的。”
“要寄吗?”秧宝一把将点心塞进嘴里,哒哒去找纸、笔,“爸爸,有雪风叔叔、湘湘姐、晓丽姐、周姨、陶姨、连长伯伯、司务长爷爷和子瑜哥哥他们的吗?”
“你晓丽姐、周姨、陶姨和子瑜哥就不寄了,他们要回家过年。其他人都有。”
“哦,我要给他们写信。”
“我也要写。”竟革是妹妹做什么,他也要做什么。
兄妹俩坐在沙发前刚铺的地毯上,推开茶几上的果盘。秧宝兴致勃勃地提笔,口里念道:“陆湘姐姐好,我是你最最爱的小秧宝,好久不见,十分想念……”抓抓脸,不知道怎么写了。
懿洋关掉电视,提醒道:“说说你回来后都见了什么,做了什么?”
“哦。”秧宝继续写道,“我见到了亲爱的爷爷,爷爷他可好啦……”
竟革在旁附和:“嗯,爷爷会做好吃的大虾、红烧肉,还会带我们出门玩儿。”
“爷爷给我买了陶埙,”秧宝跟着道,“带我和哥哥们去图书馆,帮我借了好多图画书。”
“还带我们去看电影,里面人的都会武功,嗨哈、嗨哈……”竟革说着,站起来比划开来,手里就差一把剑,闯荡天下充大侠了。
颜明知在旁听得直乐!
沐卉刚洗刷好她和几个孩子的衣服、鞋子,这会儿在做饭。
颜东铮将吃饭的餐桌打开,铺上报纸,拿把剔骨刀在上面分火腿,还是有亲疏远近的,像连长、营长、司务长、小学的杨校长、医院的方院长、陈医生师徒、丰饮香和傣寨的老爹,一刀下去最少是两斤,排长、班长他们一家半斤。
颜明知过去帮忙打包,写上人名。
吃饭了,秧宝和竟革一封信还没有写好。
颜明知抱起孙女,牵着孙子去洗手,信嘛,吃完饭再写。
沐卉熬了锅杂粮粥,炖了个腊肉白菜粉条,用萝卜、黄瓜、莲花白拌了个三丝,主食是食堂买的玉米面馒头。
颜明知看着桌上的两个菜:“怎么不多炒俩?”
“懿洋、竟革、秧宝,刚吃过饭没一会儿。”
颜明知微讶:“中午没吃好?”
竟革看着懿洋嘴一撇:“矫情!”
沐卉笑道:“懿洋有点受不了那个环境,竟革、秧宝是嘴馋,看我给懿洋下面就想吃,我一人给他们盛了大半碗,都吃完了。”
秧宝摸摸自己的小肚:“不鼓了。”消化完了呀。
一家人哈哈大笑。
颜明知夹了片腊肉给她,笑道:“那就再吃点。”
秧宝“嗯”了声,接过腊肉一把塞进嘴里,扯着自己的小兜兜给他看,含糊道:“太奶、太爷,叔外公、叔外婆、舅妈给的见面礼。”
“我也有。”竟革放下筷子,一把掏出来堆放在餐桌上,一人五毛,两块五。
“不少哦,”颜明知笑道,“改天带你们买个存钱罐,自己存起来。”
竟革瞬间傻眼了:“不能花吗?”他还想去小卖铺买果味饼干、红虾酥、果丹皮吃呢。
“可以呀。”颜明知从不要求孩子一定要怎样,每个孩子的性格、爱好都不一样,他们成长的路上,要的不是家长的否定,而是爱与尊重。
沐卉胳膊肘抵抵颜东铮,轻声道:“爸爸的病,医生怎么说?”
懿洋、竟革、秧宝齐齐看了过来,目带关切。
不等颜东铮回答,颜明知便笑道:“没事,医生说让我放松心情,平常吃好,睡好,不用吃药,过段时间自然就好。”
秧宝立马夹了块腊肉放他碗里:“爷爷多吃肉肉,长胖胖。”
竟革看着筷子上他刚夹的两块肉,眼一闭,把筷子往颜明知面前一伸:“爷爷吃。”
颜明知笑着低头吃了:“谢谢竟革、秧宝。”
懿洋掰了块馒头给他。
竟革瞪大了眼:这样也成?!
颜明知被逗得又是一阵笑。
用完饭,秧宝、竟革继续写信,颜东铮过去看了眼,拿起纸笔,给韩连长、陆铭、司务长等人写几句新年祝福。
颜明知在餐桌上铺开红纸,写春联、福字。
懿洋帮忙裁纸。
秧宝又坚持写了两封,就写不动了,跑来看爷爷写春联。
“秧宝想学吗?”
龙飞凤舞的好漂亮啊,而且一张纸,写不了几个字就满了,比她握着铅笔一个字一个字写信快多了:“想。”
颜明知搬了个小凳让秧宝站上,蘸了蘸墨,教秧宝握笔,小手握好,他扶着秧宝的手,慢慢地在红纸上写下一个“春”字,边写,边跟秧宝说笔画顺序。
“哇!”秧宝一脸惊喜,“好漂亮哦。爷爷,再来一个。”
“好,听咱们秧宝的,再写一个。”颜明知笑着将刚写好春字的移开,扶着她的的手又写了一个。
竟革听着秧宝的欢呼,心痒难耐,丢下写了一半的信,跑来看了两眼,跳着叫道:“爷爷、爷爷,我也要,我也要写‘春’字。”
“好、好,爷爷教竟革写‘春’字。”
懿洋裁好所有的红纸,站在一旁看了会儿,拿起一支狼毫,蘸了蘸墨在裁下的边角料上试着写了个“春”字。
很失败,上面三横粗细不一,“人”字,撇没写开,捺又短又粗,下面的“日”字成了一团墨点。
颜明知余光扫过,笑了声,取了两只小号的毛笔给秧宝、竟革,让他们在一旁练习,腾出手来教懿洋。
懿洋握笔没问题,颜明知就教他入笔、行笔和收笔。
写到最后,秧宝挑了几张自己写的“春”“福”字,又跟竟革、懿洋要了几张,递给爸爸,让他明天塞进信封,给大家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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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大成一脸颓丧地下了公交往家走,没走几步,就见又一辆公交开来,在他身后停下,随之车门打开,一群人涌了下来,然后就有一道熟悉声音,哼唱着歌儿往这边走来。
“冬儿。”
“五哥!”沐冬儿快跑几步,走到沐大成身旁,笑道,“你是来接我的吗?”
他们住的虹镇老街乱的很,大白天都有人打群架、抢包、偷窃,还有小青年冲过往的女孩吹口哨,平常沐冬儿上学回来晚了,不是爸爸沐满仓来接,就是二哥、五哥。
沐大成扯了下唇,想笑,没笑成:“不是,我也是刚回来。”
沐冬儿掏出包包里的手电、推开,瞟眼五哥的脸色,小心问道:“相亲没成?”
沐大成闷闷地“嗯”了声。
沐冬儿急了:“为什么啊?”
那女孩她见过,一米五四的个儿,皮肤粗糙,八字眉小眼,一脸的雀斑,普通得丢到人群里找不到,再看她五哥,一米七八的大高个儿,剑眉大眼,皮肤白净,收拾得干净利落,哪里配不上她了?!
“她有什么好挑的?”沐冬儿气得跺脚。
沐大成苦笑:“她倒是没说啥,主要是她妈妈不同意,嫌咱家没房,还……”
还要他结婚后,上交所有工资、奖金。
这怎么可能,他的工作是大哥让出来的,不往家拿点钱,大哥、大嫂和娜娜吃什么、穿什么,还有爸爸的病……
沐大成虽然没说完,沐冬儿差不多也猜出来了,咬了咬唇,沐冬儿恨恨地踢了脚地上的冻泥:“再找,我就不信你会跟二哥一样,三十多了,也没人愿意嫁。”
“冬儿!”沐大成斥了句,“不许这么说二哥。”
“我说什么了。”沐冬儿生气地嘟了嘟唇,“现在我出门,人家都笑话我,说我有一个老光棍哥哥。”
“你还说!”沐大成真生气了,“二哥要不是为了咱俩,他能一次次被人退婚吗?”
“跟我有什么关系?他被人退婚,那是咱们家没办法给他弄一间像样的婚房?至于说他养家,那不是应该的吗?他顶了妈妈的工作,再不给家里一部分钱,光靠爸爸一个人的工资,咱俩别说上学了,一家人都得喝西北风。”
沐大成一噎,喃道:“大哥这些年也没少往家里寄钱。”
是啊!沐冬儿闷闷地踢着地上的泥疙瘩,二哥这些年本来也赞了些钱,原打算修一下屋子或是在郊区买一间砖瓦房,找个人结婚,结果,爸爸又出事了。
生活咋就这么苦呢,每每刚看到希望,就来一棍子,兜头闷下来,砸得人骨碎筋断、苟延残喘。
沐冬儿长长吐了口气,晃了晃手电筒:“也不知道三姐过得怎么样?我真怕……她像四姐一样,又是一身疤地回来了。”这个家,真的经不起一点折腾了。
沐大成沉默不语,最近回城的知青不少,能找到工作的却是寥寥无几,很多男青年都成了街上的盲流。
两人议婚那会儿,二哥去颜家附近打听了,三姐夫就是一个二流子,打架斗殴样样行,唯有学习一塌糊涂。
家里条件虽然不错,可惜是个讨人嫌的,爹不疼、娘不爱,一出生就被送给姑姑养,长到记事才被接回去。当年要下乡,他爹要护他姐,他姑要护他表哥,他就成了一个没人要的可怜虫。
这会儿回来,只怕住的地方都没有,更别说工作了。
唉,沐大成忍不住想,要不要把工作让出去?
两口子要养三个孩子,总得有一个上班挣钱吧?
越想心情就越沉重。
沐冬儿也好不到哪里去,她都在想,要是三姐带着姐夫、孩子回来住,她今晚住哪?
她和娜娜住的屋子,比二哥、五哥那间大点,腾出来,挤一挤倒也能让三姐一家五口住下。
郑大梅急坏了,这都七、八点了,老五、老六怎么还不回来。
沐大同给父亲喂完药出来,看眼月色下雾蒙蒙的街道,披上打着补丁的军大衣道:“我去站牌接接。”
街上路灯早就坏了,家里就一把手电也被冬儿拿走了,沐大同腿不好,郑大梅可不敢让他走夜路:“你在家守着,我去。”
“妈,外面冷,我去。”
两人正争执呢,沐大成和沐冬儿回来了。
“妈、大哥。”
两人齐齐松了口气,郑大梅气道:“你俩怎么回事儿,都不看时间的吗?一家人等你们吃饭,饭菜热了一回又一回。”
沐冬儿撇了下嘴:“我连手表都没有,上哪看时间?”
沐大成戳了下沐冬儿,叫她别跟妈妈顶嘴。
自从父亲瘫痪后,妈妈的脾气就越发火爆了。
果然,就听郑大梅怒道:“没手表怪我了,怨我没本事,给你们买不了表……”
厨房里,娜娜下意识地捂住了双耳。
戚彩瞪她:“又没骂你,你捂什么耳朵?”
娜娜吐吐舌头,放下双手,悄悄走到门口,冲沐冬儿打了个手势。
沐冬儿“噗呲”一声笑了。
郑大梅:“……”
无奈地摆摆手:“洗手,吃饭。”
沐冬儿四下看了看:“妈,三姐、姐夫和孩子们呢?”
沐大成洗手的动作一顿,跟着望了过来:“没来吗?”
郑大梅翻了个白眼:“这么晚了,他们不回家啊。”
兄妹俩一愣,齐声道:“家属院那两室一厅,她婆婆让他们一家住?”
“住哪,阳台吗?”
这话问得郑大梅一下子想起来了,东铮上面还有一个大哥呢,两间屋子,公婆一间,他大哥夫妻一间。
他大哥家的那俩孩子,大的十一二岁,小的也有十来岁,这么大了,不可能还跟父母挤在一间屋子里。那住哪,客厅、还是阳台,小卉、东铮和孩子们呢,还有地方挤吗?
沐大同攥了攥拳:“明天我过去看看?要真是这样,倒不如接回来呢。”
沐大成跟沐冬儿相视一眼,没敢说话,怕再说两句,爸妈连带大哥这一夜该担心地睡不着了。
娜娜拽拽戚彩的围裙:“秧宝没地方住吗?”
戚彩摸摸娜娜的头,觉得应该不会,光看一家人的穿着,哪像婆家不管的样子。
沐卉那一身没有一两百可下不来,东铮一身更贵,还有秧宝身上的那件外套,她在百货商店看了,领子、口袋是狐狸毛的,要79元。
不过,她也听丈夫说了,三妹自小爱美,虚荣心极重,十五六岁就宁愿饮水充饥,也要攒钱买布拉吉穿。
也许……只是面子光。
不然谁家给孩子买衣服不是大两号,可看懿洋、竟革、秧宝的衣服都是刚刚合身。唉,多半是借的。
戚彩情胡思乱想了会儿,端着饭菜从厨房出来,招呼道:“大成、冬儿快洗手,今晚有你们爱吃的炒腊肠,腊肠是你们三姐带来的。”
两人听得一愣:“怎么还带腊肠了?”
多贵啊!
“嗯,她还带了咸肉、西瓜、柚子、香蕉和芒果。”
沐冬儿凝眉:“这么多?”
也不怕她婆婆骂?
“水果都是他们从云省背回来的,听懿洋说,那儿水果便宜,不值几个钱。”
“哦,”沐冬儿舔了下唇,忍着馋意道,“那留着过年吃吧。”
郑大梅轻叹:“留不住,西瓜、柚子切开了,给你们爷奶拿回去一半。对了,老五,你相亲怎么样,要不明天你把这两样水果给人家姑娘送去,没结婚呢,腿要跑勤点。”
沐冬儿头一缩,先一步跑进屋,帮戚彩摆饭。
沐大成沉默了会儿:“没成。”
郑大梅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沐大成忙上前一步,将人扶住:“妈你别急,我、我同事说了,他有一个妹妹长得挺好的,让我明天过去看看……”
郑大梅一把扣住儿子的手臂,急道:“真的?没骗妈?”
“嗯嗯,”沐大成连连点头,“没骗你。”
戚彩朝外瞟了眼,悄悄问冬儿:“你五哥长得这么好,又有工作,那姑娘还有什么可挑的?”
“嫌咱家房不好,负担重。”
戚彩默然,居住环境确实差,还不如她在山区的老房子呢,负担重也是真的。
吃完饭,沐冬儿搓搓手,凑近郑大梅道:“妈,西瓜拿出来切几片让我们尝尝呗。”
“别想,那西瓜留着给你五哥明天相亲用呢。”郑大梅说着,一把将她推开,兑了温水进屋给老伴洗漱。
沐冬儿愣了愣,转身去找沐大成:“五哥,你明天要相亲?”
沐大成忙“嘘”了一声,偏头朝里间看了眼:“是有一个同事说他妹妹长得不错,让我去他家看看。不过,人家那条件……”
“怎么样?”
“他们家在徐汇区住,听说是两室一厅,65平方的公寓房,条件这么好,能看上我?”
“那姑娘呢?长得怎么样,做什么工作?”
“人我没见,不知道长什么样,不过,她哥长得不错。工作嘛,听他哥说,在友谊商店当服务员。”
“啊——”沐冬儿瞬间丧了,“别想了,没戏!”
戚彩可不认同这话,鼓励道:“去看看呗,万一成了呢?”
“五哥今天相亲的这一个,大嫂你又不是没见,丑成那样,还是个临时工,都看不上五哥,这一个条件这么好,能成才怪!”
“去去,”戚彩一把将冬儿推开,“就会说丧气话,你五哥哪点不好了,人长得高高大大,斯斯文文的,又是机械厂的正式工,只要姑娘眼不瞎,哪会看不上。”
“大成,别听冬儿的,明天大嫂给你把礼物装兜,你乖乖地拎着去啊,别怕,不成就当交个朋友。”
沐大成本也没报希望,他就是心疼三姐带来的水果,一家人都不舍得吃一口,结果,明天走一趟,全送人了。
一家人洗漱后,沐大同移开餐桌,几条长凳隔开一放,上面放两块木板。
戚彩从冬儿和娜娜那间,抱出草席被褥一铺,两人脱鞋上床。
夜里,沐大同睁着眼睡不着,戚彩碰碰他:“想什么呢?担心三妹?”
“嗯。”
“那你明天早点过去看看。”
“好,爸要是大小便失襟,让大成帮忙收拾。别不舍得使唤他,都是二十多岁的大小伙了,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都成家……”
戚彩气得拧他:“还想着前面那个呢?!”
“没、没有,这不是话赶话吗。唉唉,轻点轻点。”
**
翌日一早,沐大同就起来了,从虹镇老街到颜明知所在的学校,要转两次车,一次一个人要五分钱,不舍得花一毛钱坐公交,沐大同拖着伤腿走来了。
颜东铮拎着早餐从食堂出来,远远就见他一瘸一拐地在跟人询问,5号楼怎么走。
“大哥?!”
沐大同一回头,乐了:“东铮!”
颜东铮快走几步,伸手扶住他道:“这么早来,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没有。”沐大同忙摆摆手,“我和妈昨晚才想起来,你家两室一厅,住着你爸妈,还有你大哥一家,这不担心你们一家没地方住,过来看看。我想着,实在不行,跟我回家住吧,我跟老二、老五住客厅,让你嫂子跟娜娜、小六住,给你们腾出一间。”
颜东铮愕然,半天没说出话来。
“我昨天跟小五、小六商量过了,你不用怕他们不同意,我来时,妈把她陪嫁的一床绸子被都翻出来了……”
颜东铮扶着他,往家走道:“大哥,谢谢你来这一趟。正好有些事,跟你说一下。”
“我爸妈离婚了……”
沐大同晕乎乎跟着颜东铮上楼、进屋、换鞋,被拉坐在沙发上,又呆愣愣地看着颜东铮打开21寸的大彩电。
安顿好沐大同,颜东铮放下早餐,去厨房煮牛奶。
颜明知闻声披衣出来,瞅眼沙发上的人,不认识,走到厨房,小声问道:“东铮,谁啊,这么早就来了?”
颜东铮把事一说,颜明知瞪大了眼,愕然道:“我在亲家眼里这么差劲吗?连个住的地方都给你们安排不了?”
颜东铮无言了片刻:“你不觉得感动吗?人家一片赤诚……”
颜明知捂着心口,哀怨地看着儿子:“我觉得好受伤!”
“哈哈……”沐卉从厕所出来,闻言,再也忍不住了,扶着腰一阵大笑。
颜明知老脸一红,清咳了声,朝沐大同走了过去:“大同早啊,路上冷不冷?”
“叔。”沐大同忙站了起来。
“诶,坐、坐。小卉,快给你哥冲杯红糖水。”
沐卉抬手敬了个军礼,调皮一笑:“是!”
颜明知就跟沐大同告状:“大同你看、你看,哪有一点当妈的样子,顽皮的很呐。”
沐大同这一颗心,直到此刻才放下,觉得妹妹生活的是真好,公公爱护,丈夫尊重,衣食住有保障,不是面上光。
颜东铮没让沐卉冲什么红糖水,直接盛了一碗牛奶递给她,让她给沐大同端去。他则关了火,叫懿洋、竟革起床,给闺女穿衣服,扎头发,抱她出来洗漱。
“大舅!”秧宝精神一震,咧着小米牙笑道,“我梦见你来接我去家里玩,没想到,一睁眼你果然来了。”
“哈哈……那秧宝吃完饭跟我回家吧?”
“好呀。”
“不行。”颜东铮断然拒绝道,“你忘了咱们今天要去陆医生家做客吗?大哥,等会儿你跟我们一起去吧,今天要去见的两位陆医生,一个叫陆泽,是人民医院急诊科的主任,另一位是他弟——陆峰。”
“兄弟俩的父亲是中医院很有名的老中医陆铭……”
沐大同一愣:“陆铭?!”这名字可太熟悉了,父亲刚瘫痪那会儿,人家推荐的老中医,首选的就是陆铭。
“东铮你认识陆铭大夫?”
“嗯,他现在不在沪市,他儿子陆峰尽得他真传,我们今天去拜访,就是想跟他说说爸的病,看他能不能治。”
沐卉跟着附和道:“大哥你等会儿跟我们一起去吧,你照顾爸这么久,对他的病情了解,人家问什么,不会像我和颜东铮一样一问三不知。”
“好。”
吃完饭,颜明知去学校批改试卷,沐卉跟沐大同说话,颜东铮带着懿洋、竟革、秧宝骑着雪糕车,拉着给大家准备的新年礼物去邮局。
学校不远就有一家。
四人从邮局回来,沐卉和沐大同已拎着两大兜礼物等在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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