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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声拉开了整个营地混乱的序幕。
而就在冯先尖叫的同时, 他和被他拉着的元丰帝已因为箭矢的冲力,被撞得往身后帐篷里倒去。
守皇帐的侍卫们根本没看清怎么回事,已因这声有刺客警惕起来, 而此时营地里已经乱了。
有打杀声从营地数个角落先后响起, 有人在惊叫有蒙古人叛乱,有帐篷被点燃了,一时火烟冲上云霄,有人吓得四处乱窜, 顷刻被身后的利剑刺倒在,到处乱成了一锅粥。
守皇帐的侍卫六神无主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下一刻才知出声询问陛下怎么样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可惜里面一直无人答。
侍卫心生疑窦闯进去, 就见冯先跪在那,像傻了似的,而地上躺着的正是元丰帝。只见他眉心已经塌陷了,一根黑色的箭矢插在那里。
这种场面,别说冯先, 侍卫们也是一阵手软脚软。
已经有人害怕转身跑了, 这一举动传染了众人,大部分人转身就跑了, 只有几个侍卫留了下来。
“冯公公, 陛下这是……”
冯先抬起头, 整张脸已经扭曲得不成形,他似乎想笑, 又笑不出来,嗓子里发出咯咯的声响。
一个侍卫受不了眼前这一幕, 惊叫一声‘冯公公杀了陛下’, 而后往帐篷外逃去。
没有人敢留下, 因为当时这一切发生太快,除了冯先外,所有人都没看清怎么回事,只知道冯公公叫了一声有刺客,他与陛下就跌回了帐中。
其实有人知道陛下之死与冯先无关,应该是那根箭矢导致,可不管是何种情况,只要外面动乱停止,有人追究陛下之死,他们这群人铁定活不了了。
若是元丰帝只是受伤,还能说话还能下命,这群禁军侍卫还不会慌成这样,可这种情形,他们只有跑才是唯一生机。
这是无关乎局面,人的本能导致。
冯先还在恍惚中,就见面前的人做鸟兽散都跑了。
这画面也让他清醒过来,他扔开了抱着元丰帝头的手,嘴里喃喃道:“对对对,我也要跑,我不想死,不想死……”
他跌跌撞撞从地上爬了起来,期间摔了好几跤,人已经跑到门边,他又转头回来了,冲进帐里来到一个柜子前,从里面翻出一些金玉之物塞进怀里,又转身跑了。
火光冲天,一片混乱。
有些人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已经打了起来,还有那些搞不清楚状况乱跑的人,死都不知怎么死的,有些人看见侍卫往那边奔去,谁知换来的却是一刀。
最难受的是那些带着兵器的侍卫,连敌我都分不清,只能被动反击着。
太子和福儿回来后就歇下了,他们是被外面的吵杂声吵醒的。
福儿先醒的,下意识问到怎么了?
钱安跌跌撞撞从外面跑进来,结结巴巴道:“外面乱了,好像有人说蒙古人叛乱。”
跟着跑进来的是衣衫不整的小喜子。
“殿下……”
是啊,殿下呢。
福儿这才发现外面吵成这样,太子竟然没有醒,旋即想起太子回来时,喝得很醉,匆匆喝下一碗醒酒汤就睡下了。
“殿下、殿下!”
她先是喊,再是推,推也推不醒,她也有点慌了。
“小喜子,你快去找陈瑾,让负责守夜的侍卫不要乱,守好帐篷,若是有人闯,直接打回去。”
小喜子慌忙转身往外跑,这边福儿也顾不得了,让人去拿了碗凉水来,泼在太子的脸上。
这下太子终于悠悠转醒,却是头昏脑涨,浑身无力。
“怎么了?”
福儿匆匆把外面情况说了一下,可太子有些愣神,似乎反应很迟钝。
“殿下?”
福儿又说了一遍,太子终于反应过来了,他想起身,却无力地跌了回去。
这种情况明显不对,可福儿也顾不得去想怎么回事,一边命念夏帮自己和太子穿衣,一边让钱安盯着外面的动静,最好找些能防身的武器来。
匆匆将衣裳穿好,这时卫傅也发觉自己不对了,绝不仅仅是醉酒这么简单,他想起之前他从宴上回来时,也是如此,可因为当时喝了酒,就忽略了。
他仅凭自身力量根本站不直,需要有人搀扶才可,手倒是有些力量,但腿脚无力,头很疼,也很晕。
陈瑾带着一阵冷风,从外面卷了进来。
“殿下。”
“外面怎么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瑾脸色严峻,道:“奴才也不知,有人在喊蒙古人叛乱,偏偏侍卫们却在互相残杀,外面很乱……”
卫傅晃了下头:“那母后呢?”
“这里距离娘娘大帐还有些距离,奴才先来了殿下这,还没来得及去娘娘大帐探看……”
这时,帐篷外传来兵器相击声,似乎是外面的侍卫和什么人打了起来。
有侍卫匆匆进来禀道:“殿下,有人朝这里闯,有侍卫,还有蒙古人,咱们已经跟他们打起来,接下来该怎么办……”
卫傅的头阵阵抽疼,关键是晕,晕得想吐,这些声音更是加剧他头疼,让他有种想干呕的冲动。
“停!陈瑾你把所有人召集起来,先去母后那。”
“可殿下你……”
此时连陈瑾都看出太子的情况很不对。
“别废话!”卫傅沉重地喘着气道,“先去母后那,能跟的都跟上,不敢跟的留在帐篷里……”
福儿在一旁快急死了,却又帮不上忙,只能用凉水沾湿帕子往他额头上擦。
“你别急,娘娘肯定没事的。”
很快一行人就凑齐了,除了卫傅福儿及陈瑾等人,还有几个小太监,和为数不多的七八个侍卫。
“有没有刀,多找几把刀来,人手一把,眼睛都放亮了,有人打过来,就给我打回去。”福儿道。
又去找刀,在门外捡了几把别人落下的,没有刀的就拿起棍棒,有的小太监手里捧着烛台。
福儿搀扶起卫傅,卫傅要来了自己的长剑,福儿见他有气无力的模样,要把剑夺过来,他没给,最后福儿管人要了把刀。
“走,先去皇后娘娘大帐!”
一行人匆匆往外走去,侍卫们护持在一旁。
念夏吓得瑟瑟发抖,跟在福儿身边跑,福儿嫌她碍事,把她往身后扒拉,又让钱安看好她别落队。
外面乱成了一片,有好几处帐篷烧起来了,有人在厮杀,有人在逃窜,有人提着刀冲来,看见这边人多势众,当即避了开。
一路行来,福儿等人已经捡到好几个落单的宫人和侍卫,这些都由陈瑾去调配。福儿则紧紧地捏着刀,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切,准备若有人偷袭,随时一刀砍过去。
卫傅却是眼冒金星,口鼻隐隐泛起一丝甜味,是着急焦虑太过,却又无能为力。
“快,走快点!”
他以为自己声音很大,实则在福儿耳里却似蚊吟,她着急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别慌,就快到了。”
福儿此时担忧太子和皇后外,还担忧尚食局那边,只希望这些动乱没有波及到那么边缘的地方。
眼见皇后的大帐眺望在即,可大帐却沉浸在一边黑暗之中。
这副场景在混乱的当下,显得格外的诡异。
太子肝胆俱裂,让众人再加快脚步,等来到皇后大帐后,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与此同时,段专好不容易聚集了一伙侍卫,赶到皇帐。
谁知看到的却是空无一人的皇帐,和死在里面的元丰帝。
震惊已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他带着人冲出皇帐,又转向皇后大帐,正好和太子一行人相遇。
厮杀声小了不少,似乎混乱正渐渐止息。
一大队人马从冲天火光中走了出来,而为首的正是骑着马身着盔甲的宣王。
“宣王,是你!”
“皇叔!”
.
整个承德被重兵围了起来,重重把守。
这趟跟元丰帝来承德的文官武将,被分批关进了行宫的宫殿里,甚至连草原各部的人都不能免俗,不过他们的待遇相对要好了许多。
毕竟这是大燕的内乱,怎么也找不到他们头上去,可阿蒙纳部却和沙哈里部及科莱粟部打了一场,死了不少人。
也是至此阿蒙纳部的巴哈利察亲王,才知道沙哈里部和科莱粟部投靠了宣王。
“这可不算投靠,大燕内乱跟我们什么关系,不过是识时务为俊杰。”萨克图郡王道。
他看似面上平静,可闪烁的目光和紧握的手,显示他并不如表面那么淡定。倒是科莱粟部的彭德铎郡王安静得异常,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巴哈利察亲王可不接受二人的解释,怒道:“还不是你们不甘大燕皇帝与我阿蒙纳部亲近,觉得阿蒙纳部压在你二部头上,才会投靠宣王,用大燕的话来说你们都是乱臣贼子……”
萨克图郡王被骂得有些烦躁,道:“你说是就是了。”
彭德铎郡王道:“宣王大势不可逆,大燕不管谁当皇帝,与我们关系都不大,明哲保身,难道你想被那虎威炮对准自己的部落?我本以为宣王不过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他真……”
听完这些话,巴哈利察亲王脸色更加难看了。
“所以你们早就和宣王有合谋……”
萨克图郡王站了起来,打断他的话:“什么合谋不合谋,不过是袖手旁观!”
这场大阅可不光是大燕对草原各部的威慑,还是宣王用来威慑他们这些人的,来到这里的草原各部不下十几个,在经过最起初的混乱后,都只是带着自己的人静观,哪一边都不参与。
只有巴哈利察亲王傻,竟要去给大燕皇帝护驾,被沙哈里部和科莱粟部合伙给打了。
彭德铎一开始可没想跟巴哈利察打,骚乱开始时,他下意识觉得是不是大燕要对自己等人不利,就带着手下几个人闯营了。
谁知闯了出去,面对的却是外面早已埋伏好的千军万马。
于是他又掉头了,回来和沙哈里部趁机跟阿蒙纳部打了一场。
“我们跟你打,下手还有深浅,若是别人来打你,你小心事后被报复。”
他们草原上自己人打,可以说是趁机报复解决旧怨,和别人打起来,谁知道这场动乱后谁会赢?不管哪一方赢,最后都会被大燕报复。
所以说彭德铎和萨哈图其实是耍了个滑头,代价不过是阿蒙纳部被打得有点惨罢了。
这句话成功让巴哈利察亲王坐进了椅子里,一句话都说不出。
.
另一处宫殿里,也在上演差不多的场景。
只是这些大燕的官员们,无法像蒙古人那边选择两不相帮,而是必须要有个抉择。
他们更惨,根本不知当时外面的局势。
只知道外面乱了起来,而他们都被抓了。
一开始根本不知抓他们的是谁,还以为是蒙古人,后来才发现是自己人。他们被装进马车,像运送猪猡一样送到了这里,有些反抗激烈的,当场就被杀了,余下的也不敢再反抗。
还有的人是在住处被抓,在行宫被抓,随着送到这里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才拼凑出一个真相,宣王反了。
陛下死了,宣王反了,太子皇后被宣王所擒,其他的皇子嫔妃一个没跑掉。据说有嫔妃在动乱中死去的,但死的是谁,大家不知道。
知道是宣王谋逆后,有些大臣骂了起来,骂宣王乱臣贼子,猪狗不如,人人得而诛之。
可他们从天黑骂到天明,不管他们怎么骂,都没有人理他们。
整个宫殿,所有的门窗都被锁死了,里面连床榻坐具都没有,被关在里面的人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坐在地上,要么站着。
可坐在地上骂人哪有威势,而人站久了也会累啊,尤其这些大臣年纪都不小了,受了一夜的惊吓,哪有这个体力,又一夜水米未沾。
“来人,来人!”
“他这是打算把我们永远关着?!他怎么敢?!”
开始还有人附和,等到中午时,也没见有人送来水和食物,很多人都不愿说话,静静地坐在角落里。
又过了一夜,这里的骂声终于消失了。
随着一道低沉的嘎吱声响起,外面大片的阳光卷了进来,让里面的人不禁伸手挡在眼前。
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是宣王。
“宣王,你竟敢谋逆……”
“你这个乱臣贼子!”
宣王淡淡道:“本王可不是谋逆,本王只是拿回应属于自己的皇位。”
“当年先皇不满太子骄奢淫逸,结党营私,准备废掉太子,谁知先皇突然暴毙,废太子无疾而终,太子登基即位。当时先皇协同心腹大臣准备废掉太子时,曾在密函中属意改立本王为太子。
“……可当时本王在外打仗,得知先皇驾崩的消息后,已经赶回不急了。在路上时,太子已登基,又得知当时事发突然,太子曾协其党羽关闭九门,全城戒严,直至登基大典完成,才开启九门。
“本王心知若此时赶回京城,定然不讨好,只能掉头回去。多年来本王谨小慎微,伏低做小,常年驻守边关,不过是为了自保。这些事虽过去了很久,但一些在朝多年的大人们应该知晓,怎好在此时指责本王谋逆?”
“本王是谋逆?本王不是,本王不过是历经多年拿回自己应有的东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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