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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礼部中, 也听到了鼓声。
大理寺的鸣冤鼓,响得少, 不代表没有响过。
正巧前面卫傅刚说完‘我娶了天下最胆大妄为的女子’,后脚这鼓声就响起了,哪怕老辣如顾硕,都忍不住一激灵。
激灵完,他又想哪有这么巧,不禁有些急促道:“厚德你又何必敷衍你外祖,你就算不顾念你外祖, 难道还不顾念皇后娘娘?”
这可真是恶人跑来杀人,没杀成被人抓了, 说我来杀人是为了你好, 你不该报官抓我。
卫傅不想再跟顾硕有任何言语的交谈,没有说话。
这时, 一个吏役匆匆跑了进来。
由于顾硕一直就站着门处,自然看见了,忙打开门走出去。
“大人, 不好了。”
“什么事如此慌张?”顾硕斥道。
“大理寺门前有一群举子聚集,上告建京举子卫傅丢在我们礼部中, 同时还上告礼部官员于新科会试中行舞弊之事。”
顾硕没撑住,腿一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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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里, 正武帝见皇后说要去, 很是喜悦。
正让人备车,打算更衣出宫, 却有太监来禀大理寺卿鲁成方求见。
“他来是为何事?”
太监曹仁微微抬头看了皇后一眼, 又低头道:“是因为建京有个叫……叫……”
“叫什么?”
“有个叫卫傅的举子在礼部失踪了, 他的妻子跑到大理寺击鼓鸣冤, 因此还牵扯出一桩疑似新科会试舞弊之事,现如今大理寺门前聚集了很多士子,鲁大人说他实在担待不了此事,特来求见陛下。”
曹仁一口气儿把话说完。
说完,没忍住抹了抹汗。
黎皇后直接站了起来。
正武帝看了她一眼,又对曹仁道:“既然跟新科会试有关,朕去见见他。”
“我也去!”黎皇后仓促道。
正武帝也没说什么,帝后二人一同移驾紫宸殿。
不过在鲁成方进来时,平时正武帝处理政务的龙案一侧却加了一架屏风,屏风下露出一角女子裙摆,只见那裙摆上繁复的花纹,就不难猜出对方身份。
鲁成方心绪如何复杂且不说,他平白直诉地将事情大概说了一遍,包括状告者的每一句话。
他以为正武帝定会龙颜大怒,谁知他听完却是笑了一声。
“人家都给你指了方向,你就按着查便是,来找朕做甚?”
鲁成方冷汗直流。
如此大的事,牵扯上六部之首礼部,又牵扯新科会试,他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卿能做主么?
其实他还真能查,只是事情牵扯之多,牵扯之广,让他颇感到棘手,才会入宫面圣。
“既然你大理寺一方不敢查,那就三法司一起查,拉上刑部和都察院,该怎么查就怎么查,朕也想知道这背后到底是怎么回事。”
鲁成方领命下去了。
等鲁成方走后,皇后当即从屏风后走出来。
“你为何不让他先去找傅儿?”
正武帝挑了挑眉。
“你觉得在这京城里,谁敢害他性命?那不是不把你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皇后本是情绪激动,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句。
被噎得也不知是该惭愧,还是该羞窘,更不知该说什么。
“我要出宫一趟!”
正武帝见她只说话,也不愿看自己,道:“朕陪你一同。”
上了车后,皇后没忍住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此事?”
不然为何说要带她出宫?
“你是说傅儿考科举一事?朕确实早就知道,朕也没想到他竟会跑去考科举,他既然想试试,那就试试也无妨。”
他明知道她问的不是这个。
可皇后也清楚,有些事他若不想跟她说,是不会跟她说的。
两人坐了辆普通马车,随行侍卫也都换了装,没从大燕门而出,而是走了侧面的东安门,又绕到了棋盘大街。
等二人到时,棋盘大街上已经涌满了人,大多都是穿着举人服的士子,还有些闻讯而来看热闹的百姓。
侍卫连连让人避让,才让车驶了进去。
诸如这种看不出来历的马车还有好几辆,稍微心思灵活点的都知道这应该是哪个权贵人家出来探看情况。
走到里面后,反而宽敞了不少,没那么拥挤了。
毕竟各府部衙署都在附近,涌满了人影响其他衙署办公,所以从大理寺出来了些差役维持现场秩序。
皇后隔着车窗,离得老远,就看到了福儿。
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婴孩,婴孩的月份应该不小了,小身子很灵活,胆子似乎也很大,小脑袋一会儿转向东,一会儿转向西,看人群里的人。
黎皇后顿时崩溃了,扑上去捶打正武帝。
“都怨你,都怨你,若不是你,他们何必受这种委屈和苦处!”
正武帝一手环着她腰,任她在怀里扑腾。
“若是没有我,你儿子现在已经被废了,被废的太子生不如死,即使没被废,你让他迎娶谢家的女儿进门,指不定这孩子不一定能生下来。”
皇后一愣,又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又觉得他强词夺理。
“即使没有你,我儿也不会被废,我早就送他归了西,我儿顺理成章登上皇位。”
“代价就是赔上你自己?”
“我愿意赔上我自己,与你无关!”
之前无论皇后怎么扑打自己,正武帝都没有生气,偏偏这句话触怒了他。他紧着后槽牙,冷笑道:“你现在是朕的皇后,你说与朕有关没关?”
“我没有想做你的皇后,是你逼我的……”
前半句说得斩钉绝铁,后半句在看到正武帝脸色后,皇后却迟疑了,同时脸色一变,忙躲了开。
“这是在宫外!我要去看我孙儿!”
说着她便下了车,本来正武帝可以拽住她的,不知为何,没有伸手。
侍卫们一看皇后娘娘下了车,当即大惊。
“娘娘!”
想跪下也想阻拦,无奈四周太多的人,他们也不敢做得太过明显。
皇后也不理他们,直奔大理寺门前而去。
围堵在大理寺门前的人们,见一华衫美妇人行事匆匆想往前面去,下意识都避了开。
福儿察觉到身后动静,下意识转头,谁知却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娘……”
后面那个‘娘’字,被她强行咽了进去。
“您怎么来了?”福儿低声道。
皇后也知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时候,用同样细小的声音道:“事情已经上达圣听,以…他的性格,此事定能查个水落石出。你别害怕,傅儿不会有事了。”
福儿想说话,不知为何眼泪已快脱出眼眶。
没人知道她表面似乎很有主张,其实心里很害怕,她害怕有人丧心病狂,害怕有人狗急跳墙害了卫傅,也害怕自己来不及救出他。
可现在皇后来了,她莫名的恐惧一下子就消失了。
她嗓子哽咽,说不出话,只能点头嗯了一声。
“这里这么多人,风也大,你把孩子给我,你在这等着,此事定会给你们个交代。”
福儿下意识迟疑,可看到皇后看着大郎的激动神色,还是把孩子递了过去。
“我先把孩子抱走,等事罢再把他送回来。这事一时半会结束不了,别连累孩子吃苦。”
皇后这话也算是解释了。
“娘,孩子还在吃奶……”
说到这里,福儿这才意识到,宫里什么没有,别说人奶,各种奶可以变着花样给你弄来。
“别担心。”
福儿看着皇后小心翼翼把大郎抱走了,走到一半,一个身穿便服的高大男人迎了上来,递给了皇后一件披风。
皇后犹豫了下,接了过来,用披风把大郎裹了住。
那个男人是——宣王?
不,是正武帝!
.
开始大郎让人抱着还挺好的。
可能没看到娘,也可能没闻到熟悉的味道,就哭了起来。
皇后已经多年没哄过孩子了,一时不免有些手忙脚乱,忙从耳朵上把南珠的耳坠取了下来,塞进大郎手中。
大郎看着手里的珠子,亮亮的,白白的,十分好看,当即不哭了,可看了两下,又觉得不好玩,扔到了一旁,撇着嘴又想哭。
皇后大急,这时一旁递来了个彩色的拨浪鼓。
大郎一把夺了过去,拿在手里晃了晃,又摇了摇,拨浪鼓咚咚作响,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很喜欢这个东西。
摇一摇,咚咚。
再摇一摇,咚咚。
他对皇后露出一个大大的无齿笑容,皇后当即心都化开了。
“这东西你从哪儿来的?”
话出口,皇后才意识到不该问他这个问题。
“你下车后,朕让人去大街上买的。”
为何买?
知道她用得上。
面对这样的正武帝,皇后有时觉得很无力。
她应该怨恨他的,她也确实怨恨着他,可有时这种怨恨似乎又没有那么坚决。
他总是能恰如其分的想自己所想,似乎自己的一切想法都瞒不过他。他对自己也还不错,除了夺了位,废了他儿子,强迫自己做了他的皇后,似乎也没做过其他害她的事。
可恰恰他做的这些,搅乱了她的一切,又让她忍不住怨他恨他。
“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皇后偏开脸,假装去整理大郎身上的披风。
“朕不是说了,该怎么查就怎么查,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皇后不禁附和道:“竟有人敢在新科会试行舞弊之事,还与礼部的官员勾结害人,这种人抓到就该狠狠处置!”
“皇后所言甚是有理!”
可能因为正武帝接得太快,皇后不禁脸窘得一红,似乎他就是故意等着自己这句话。
“不是我说得有理,而是理应如此。”她板着脸道。
可是很快皇后就知道什么叫做世事两难全,因为就在他们回宫后的不久,大理寺卿、刑部侍郎、及都察院左都御史便联袂进了宫。
她这才知道,镇国公府竟然卷了进去,她的儿子出事,竟和黎家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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