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103章

小说:东宫有福 作者:假面的盛宴
    103

    福儿惯是比卫傅起的晚。

    他有晨间练武的习性, 所以每天要早起。他的习惯是每天早上起来练一会儿,再回来洗漱用早饭。

    而福儿怕冷又懒,每天最让她艰难的事, 就是从被窝里出来。

    即使醒了, 她也要在被窝里赖一会儿,磨磨蹭蹭半天才起。

    今天就是如此。

    她人已经醒了, 但不想起,就躺在被子里听他和大郎的动静。

    听大郎的笑声在满屋子打转, 听大郎一会儿说一句‘爹来找’,她正寻思着这是做什么,突然听到有一个小步子朝自己奔来, 兼带着呼哧呼哧的呼吸声。

    她身上的被子被人扯了一下, 福儿掀开一点眼皮往外看,就见大郎正专心致志地往炕上爬。

    可能穿得厚,也可能毕竟人小,个头不高,大郎爬得很艰难, 那呼哧呼哧声, 就是他爬炕给累的。

    但小家伙很专心,也很机灵, 见仅凭手脚爬不上来,他就用小胸脯往炕上蹭着使劲,像条小毛虫, 一点点往上蹭。

    终于上半身上来了!

    终于腿也上来了, 可以使劲了!

    他往前一窜, 掀开娘的被子, 把头埋进去, 把上半身藏好。

    静静地趴了一小会儿,他还是没忍住,喊了一句:“爹来找。”

    福儿的脸一直在外头,儿子爬炕时,小脸蛋子就在她眼皮子下面呢,现在再看已经‘藏好’让爹找的儿子。

    小家伙就藏了个脑袋,上半身藏在被子里了,两只穿着破裆棉裤的小胖腿还在外头呢。

    这是顾头不顾腚?

    福儿忍住伸出手揉儿子屁股蛋一把的冲动,慢慢把头缩进被子里。

    尽量把动静放轻,让大郎察觉不到。

    直到她蠕动着来到大郎脸旁,悄悄问他:“大郎你在干啥?”

    大郎疑惑地看着她,心想娘不是睡觉觉呢,怎么醒了?

    但为了防止被爹发现,他忙道:“不说话,爹找。”

    福儿便就不说话了。

    可等了一会儿,爹还没来找。

    爹怎么这么笨呢?每次都要让他提醒。

    大郎又喊了一声:“爹来找。”

    福儿快忍不住了,他藏在这里喊,卫傅就算是个聋子,也能寻到声音找来。再说这不屁股蛋子还在外头呢。

    她心里想着,慢慢又蠕动着悄悄离开了,把头脸从被子里伸出,果然看见炕前站着个人。

    那个人也正看着大郎的屁股蛋失笑呢。

    两口子对着笑。

    福儿小声嗔道:“你教他这样躲猫猫的?”

    卫傅摸摸鼻子:“我可没教他这么躲,是小五教的。”

    其实卫琦也没这么教大郎,只是这两口子总把儿子扔给他带,他有时哄不住大郎了,就让大郎在屋里藏起来,他来找他。

    反正就在这几间屋子里,也不怕危险,就当哄小孩玩。

    至于大郎为何这么藏,估计小孩觉得把头脸藏住了,就算是藏起来了,他自己兴致勃勃,放在大人眼里自然满是破绽。

    “傻小五,把我儿子都教傻了。”

    大郎在被子里似乎听到娘在说话,忙又道:“不说话。”

    福儿忙道:“好好好,娘不说话,让你爹找。”

    这两口子也损,就这么看着小家伙藏着,卫傅甚至在炕边蹲了下来,一边看着儿子的屁股蛋,一边用手摸着福儿露在外面的发丝。

    摸着摸着,手就摸到了细滑的颈子。

    渐渐就开始不规矩起来。

    “我还没漱口……”

    可男人都不在意这个了,她说这个也没用啊。

    大郎在里面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爹来找,没忍住又道:“爹来找。”

    这次爹终于找到了,拍了拍他小屁股蛋,大郎嘎嘎笑着从被子里爬出来,娘红着脸颊散乱着发丝坐在一旁,也不能再睡了。

    .

    卫傅和大郎都提前吃过早饭。

    福儿吃的时候,大郎嘴馋也要,于是就成了母子俩吃,当爹的喂儿子。

    “你这两天不忙?”福儿好奇问道。

    “也没什么可忙的,不过今天要出城一趟。”卫傅一边喂大郎吃粥,一边故作轻描淡写道。

    “出城?”

    自打卫傅来后,他还没出过城,这突然说要出城。

    “去附近几个屯庄看一看,毕竟对这里来说,黑城不过是极小的一部分。”

    这倒是真的,黑城确实不小,但各个有名或是无名的屯庄却遍布整个黑江中游,这些地方到底是什么样的,里面的人靠什么为生,都是什么族群,所在什么地势?

    卫傅既然经略一地,自然要把这些都了解到,而不是仅凭听来的只字片语。

    “会不会有危险啊?”

    “能有什么危险,爷跟着呢,姐夫也回来了。”

    刘长山昨儿回来的,给福儿拉回来了十几车酒,说后续还会有酒送来。

    本来他还好奇等雪封山,车在雪地里不好走,怎么送过来,但人家卖酒的人说让他不用担忧,反正到时候自会送上门。

    听说爷跟着,于是福儿就不再问了。

    之后等她吃过早饭,卫傅换了身外出的皮袄就出了门,好像他等在这,就是为了陪她吃个早饭一样。

    福儿本打算把大郎交给卫琦带一会儿,听说卫琦也跟去了。

    只能带着儿子先去了一趟种洞子菜的院子,看了看菜,已经可以收第一茬了,她交代说明儿便拿去酒铺里卖。

    专门管着洞子菜这一块事的郑家大嫂忙记了下。

    又去了平时她蒸酒的地方。

    这地方由于她用来蒸酒的那一套东西要保密,平时是不让外人来的,除了自家人,就是李、郑两家人。

    即使这两家人来之前,福儿也专门把铜罩子和铜管外面做了一层伪装,是她爷和她姐夫连夜用木头箍了一层外壳。

    所以从外表看去,这套蒸酒的家伙什和一般酒坊里也没什么区别。

    福儿把缸里的酒倒入锅中。

    她力气大,一个人完全可以。

    然后是烧火点灶。

    其实她知道卫傅是去干什么,但他既然做了这么多不想让她担心,她就假装不知道罢了。

    .

    在眼线眼里,安抚使骑着马,也就带了十多个护卫,就出城去了。

    这一行人所骑的马膘肥体壮,带着精良的武器和弓,看得出安抚使外出也不是没防备的。

    以为仅凭着这些,就能保证自己安稳无忧了?

    未免也太天真了!

    寒风呼啸。

    黑城的风格外利,至少比建京的风利多了。

    卫琦穿着棕色的皮袄,戴着同色的皮帽,一边策马一边对身旁的卫傅道:“你是怎么说服守财奴让你跑这么一趟的?”

    卫傅皱眉:“她是你嫂子。”

    顿了顿,又道,“而且她没你说得那么凶悍,福儿平时挺温柔的。”

    “温柔?”卫琦龇牙咧嘴。

    卫傅不悦道:“你那是什么表情?”

    “她是只对你温柔吧。”

    这话让卫傅神色怪异起来。

    过了一会儿,才道:“她明明性格很好,你不要总是惹她,把她惹火。”

    卫琦顿时不说话了。

    这两口子是一家人,一伙的,就他是个外人。

    这时,卫傅突然神色一变:“先不说了。”

    卫琦也顺着往远处看去。

    除了二人,大抵也就只有戴着皮帽子,将脸遮了大半的老爷子察觉到了。

    “加快马速。”

    一行人二话不说,策马往前奔去,非但没有避开前方隐隐传来的马蹄声,反而迎面而上。

    就在这里不远处,以独眼豹为首的一众马匪,正在策马狂奔。

    上次吃了亏,同样的亏独眼豹不会再吃第二次,所以他们这次行动之前,可是进行了一番很周密的部署。

    不光让毛苏利出面,故意向安抚使示好,还邀他前去今日会在阿尔丹屯庄进行的草市。

    草市乃当地习俗,每年入冬时节,都会有几个大屯庄办草市,也是以前没有黑城时,当地人为了方便以物易物。

    后来有了黑城,渐渐变成了以黑城为交易所在,也不再使用以物易物,而是用金银铜钱交易。

    但多有屯庄不愿被朝廷势力管制,还是选择在草市进行交易,所以每次哪儿有草市,都是十分热闹的。

    除了交易外,草市还起到屯庄与屯庄之间互通消息,联络交情的作用。

    毛苏利把这个消息告诉卫傅,又盛情邀请他,就是笃定他一定会去。

    毕竟自打安抚使到了黑城后,就一直龟缩在城里。他若想做出一番事情,必然少不了和那些屯庄打交道,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安抚使果然答应了。

    这是独眼豹等人部署的第一步,为了防止再发生上一次的事,他们还利用城里的眼线窥得对方带了多少人马,打算走哪一条路。

    得知安抚使果然走的是他们提前预料到的那条路,独眼豹以及一众马匪大喜。

    这条路和阿尔丹屯之间,有一片开阔的平地,此地虽不适合埋伏,却最是适合利用人多势众进行碾压。

    十多人对上自己这边七十多个马匪,独眼豹已经预料自己的胜利了。

    他甚至想好了,到时他一定把这个安抚使的头颅砍下了,悬挂在黑城城门上,是时不光能为亲弟弟报得血海深仇,还能一振自己威势。

    一个自认有心算无心,多番部署。

    一个是就等着你来。

    两个队伍在不断地靠近,都在朝同一个目的地而去——那片空旷、宽敞的平地。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已经能远远看见对方人马奔驰而来激起的尘土。

    双方还在不停地拉近距离。

    独眼豹甚至呼喝起各种话语,给一众马匪鼓舞士气。

    所有人都热血沸腾。

    “朝廷的官兵实在太碍眼了,还要我们去遵守他们的规矩,不如这票干完,直接打进城,把那官署占了,咱们也来当个官兵做做……”

    “这主意甚好。”

    “先拿下这个‘大人’再说,你们也别太冲动,死了他,还有个毛总管。”叫做病虎的马匪,一脸病怏怏的样子,可他却能在无数马匪中独占一把交椅,显然不光表面这点本事。

    只是现在所有人都热血沸腾,他间隙喊出来的话,也没什么人听就是。

    病虎隐隐地扫了前方的独眼豹一眼,又暗示身边的手下往后让一让,让其他人冲在前面。

    换做平时,人数相当作战,一般是要先用弓箭扫射一通,再进行近战。

    可肉眼可见对方就那么点人,还至于费劲儿停马射箭?

    独眼豹还在喊‘先射箭’的话,但已经有人越过他冲上去了,且人数不少。

    他只能一脸阴沉地跟着追上去。

    ……

    与此同时,卫傅一行人已经停马了。

    远远地朝对面眺着,老爷子还不忘教卫傅。

    “看到没?这些人就是游勇散兵,不听指挥。打打普通人也就罢,上了战场,不够一合之力。”

    眼见着一群悍匪奋不顾死往这里策马而来,那阵阵马蹄声,以及扬起的尘土,哪怕冷静如卫傅,也忍不住眼皮直跳。

    老爷子还在谈笑风生。

    似乎看出孙女婿的不镇定,老爷子拍了拍他肩膀道:“两军对垒,轮不到帅出马,帅是运筹帷幄,将才是冲锋陷阵。莫急。”

    随着这声‘莫急’,从斜侧行出一个队伍。

    那是一个怎样的队伍?

    人数并不多,也不过三十人,却是人手一柄锋利的长/枪。

    为首有十几人披着甲。

    弓易得,甲难寻,这是在说民间不能私藏盔甲,一旦被抓就是大罪。相反弓箭牵扯到打猎这种营生,朝廷查得却没有那么严。

    所以甲对人的加持,仅从朝廷忌惮民间私藏甲,就能看出端倪。当初为了这十几副甲,卫傅可是跑了多日,如今终于派上用场了。

    此时十多个本就高大魁梧的汉子,浑身上下被最普通不过的黑铁甲笼罩,乍一看去,宛如一尊尊黑铁巨兽。

    他们出现后,老爷子便叫上卫傅,带着队伍,往斜侧跑去。

    这些披甲持枪的人,则取代了他们之前所在的位置。

    为首的正是卫琦。

    他本就体格健硕,披了甲后,越发显得魁梧壮实。此时的他满脸跃跃欲试,但心知老爷子在一旁看着,故意做得一副稳重相。

    他微微抬起手中长/枪,低声道:“随我冲锋。”

    随即一马当先,飞射而出。

    他身后都是精通骑术的部落汉子,也就只比他慢了半分而已,这一行三十多骑飞射而出,宛如一根根锋利的箭矢。

    ……

    两个队伍还在迅速靠近,对面似乎没发现对手换人了。

    飞扬的尘土,十分容易迷人眼,所以他们也练就了一身‘别管,只管冲就是’的功夫。

    从卫傅这个角度来看,只看到两支队伍呈利箭状,飞射向对方。

    黑色队伍要更快一些,而那支杂色队伍显得没那么整齐。

    很快双方接触上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从他这里来看,只看见那支黑色利箭突然往前伸出一截,似乎是所有人同时持起了长/枪。

    下一刻,杂色队伍被从中打了个对穿。

    一切都停了下来。

    直到扬起的尘土缓缓落下,他才看清场上的情形。

    卫傅还未动作,身后跟来的差役,已经有人控制不住吐了出来。

    不能说是尸横遍野,只能说那些马匪都被串成了血糖葫芦。

    飞快的马速,锋利的铁枪,对方没有甲,所以结果并不难想象。

    之前老爷子说让他见识见识‘这一枪’有什么用,如今他见识到了。

    这一枪,惊艳绝伦,石破天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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