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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义回去后, 问家中下人,家主那儿可有人来找过他。
听说没有,但是家主把张家陈家的人都叫过去了, 李德义便心知他的举动还是落入了家主的眼中。
当爹还算镇定,当儿子的就不行了。
李成言不禁忧心忡忡道:“爹,你说家主会不会已经知道水生叔在黑城官署的事?我们是不是给水生叔找了麻烦?”
水生叔既然不愿露面,肯定是不想和王家再有什么牵扯,也是他们做事太冲动了, 直接就去了官署,应该换个迂回的法子。
不过这话李成言也不好当着爹面直说,真这么说了, 不是明摆着指责老爷子太过唐突,毕竟去是老爷子要去了。
李德义确实有些后悔没考虑周全,但事已至此,后悔也无用。
“家主若识趣,就不要再提旧事, 他若真不依不饶,这一次我不会纵容他再去对付少将军的。”
见爹显然已拿定主意, 李成言就不再多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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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起来时, 福儿发现下大雪了。
黑城的大雪和建京的大雪格外不一样,下起来铺天盖地,密密麻麻,也就一会儿功夫,福儿就眼睁睁地看着地面上的雪,又厚了几分。
看着这大雪, 想着姐夫之前与自己说, 过几日还有一批酒会到。看样子这酒是不会到了, 这么大的雪,雪把山给封了,这酒也送不进来啊。
这么想着,她去找了李如山,跟他说,最近酒铺里的酒要每天算着数量卖,总不能前面敞着卖,后面没酒买了。
李如山顺便就把洞子菜的情况跟她说了。
这几天酒铺捎带卖上了洞子菜,此事倒也引起了黑城人的议论纷纷。
但议论的看的人多,买的人却少。
“不过咱们蘑菇卖得很好,几乎每次送来都能很快被抢光,还有人因买不到而抱怨。”
菜卖得不好,蘑菇却卖得很好,这是为何?
经过李如山的解释,福儿才明白怎么回事。
黑城这地方由于地处严寒,再加上耕地面积少,粮食都种得少,菜就更少了。
一到冬日,对黑城人来说,白崧和萝卜都是好物,他们大多吃的都是腌菜、野菜干,主要以鱼类和各种肉食为主。
他们确实缺菜吃,但洞子菜这东西,对黑城人来说,还是有些奢侈了。
黑城不同于建京,这里有钱的富户少,穷人占了大多数,你让穷人花半两银子去买菜,他们宁愿拿去买米粮。
毕竟人不吃饭会死,不吃菜不会死。
蘑菇卖得好,是因为蘑菇卖得便宜,一斤不过三十文,这东西水灵,又不占重量,花十几文就能买一大捧,回去就能做道菜。
但那些洞子菜就不一样了,动辄就要百文以上,少有平民百姓舍得去买。
这是当初被福儿疏忽了的事,忘了考虑当地百姓是否能承受洞子菜的高价。
“不过还是能卖掉一些的,多是几个有钱的富户或商人来买,但他们买的毕竟有限。”
福儿听出李如山的意思了。
他是想让她缩减在洞子菜上投入,毕竟炭火一天到晚的烧着不能停,即使黑城的石炭便宜,也要耗费不少银子。
而菜这东西和其他东西不一样,要精细打理,到时候就要摘,不摘会老,摘下来就要吃掉或卖掉,不然就会坏了。
比起养蘑菇来说,真是又费力又不讨好。
福儿略微思索了下道:“既然蘑菇卖得好,就让郑家的多扩几个养蘑菇的屋子来。至于那些洞子菜,还是种着,但每天不要送那么多,少送一些过去,多的留着我们自己吃。”
“那么贵的菜,我们留着自己吃?”李如山有些迟疑道。
福儿失笑:“贵是因为别人没有,我们有。耗费的不过是人力和一些炭火罢了。先这么做吧,总不能因为刚开始不见成效,就把事情给停了,这样做事,以后恐怕做什么事都不成。”
李如山略微思索了下,有些感叹道:“东家说得有道理,倒是小的有些浅薄了。”
福儿安慰他道:“你不是浅薄,你是在替我操心,不过你也不要担心洞子菜的事,左不过还有酒铺撑着,这点耗费也不算什么。就算种的菜我们都吃不了,也能送给那些差役们,让他们拿回去换换口,别人瞧见了,也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想买的自然会找着买。”
其实后面这句不过是福儿的安慰之言。
自打把酒铺交给李如山后,他便当做是自己的生意一般尽心尽力、劳心劳力,每天时间里,有一大半在酒铺里,今儿若不是一大早下雪,他可能早就去铺子里了。
这些福儿也都看在眼里,怕他因洞子菜卖得不好而上火,才会故意如此宽慰他。不过送给差役这法子,她倒觉得真行。
就当是笼络人,毕竟这是卫傅手下第一个班底,多笼络总是没错的。
这菜在外面少见且贵,但在福儿这却不算什么。
其实若是换做以前,福儿肯定要跟着着急上火,但今时不同往日,有做酒的买卖垫底,洞子菜能不能赚钱,福儿已经没那么在意了。
不过到底是门生意,还是得想个法子才行,只是这事一时半会急不来,还得慢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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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福儿从小院里出来时,雪停了。
有差役正在给各处铲雪,最少要清出一条路来,这样走路才方便。
福儿回到正院时,正院里也在铲雪,却是卫琦在干。
大郎被小丫鬟拉着站在廊下,见到娘来了,赶紧叫了声‘娘’。
小丫鬟着急地说了几句话。
这是她们草原上的话,福儿也听不懂。
话出口,小丫鬟才意识到自己该说汉话,磕磕绊绊又道:“少爷要去玩雪,我怕他着凉……”
这小丫鬟叫乌珠,是当初老爷子带回来的那群部落人中唯一的女孩。
因为年纪小,再加上生得瘦小,做了男人打扮,当时没被人认出是女人,就没被带走,而是一直混在那些汉子里。
还是来到这里后,被人发现了。
福儿见她手脚勤快,人也老实,就把她弄到了身边,平时帮忙做点零碎活儿,或是看大郎。
福儿先对儿子道:“你叫几声娘,也不管用。”又对乌珠说,“你做得对,别让他出去,在这儿看看得了。”
正说着,突然传来一阵笑声。
却是卫琦一手拿着铁锹,一边对着大郎笑。
笑了还不算,他还特意用铁锹扬雪。
雪花被扬起,又飘落而下,这对小孩子来说,简直是极致的诱惑。
大郎又气又急,道:“叔,坏!”
卫琦洋洋得意道:“没听你娘说,你只能看看。”
正笑着,一个雪球扔了过来,砸在他颈子上。
他穿了件薄棉袄,领口也没裹紧,雪球顺着领口滑了下去,顿时把他冰得跳了起来,铁锹也给扔边上了。
“叔,坏,娘打!”大郎拍着巴掌道。
“好,打他!”
福儿就势弯腰,又搓起一个雪球,砸了过去。
她打雪仗的架势一看就是老手,有些不会打的人抓起雪就扔,雪太散,有时飞到半空中就散了,砸在身上根本不疼。
她则是把雪给捏实了,一通砸过去,壮如卫琦,也得抱头鼠窜。
“守财奴,你拿雪砸我,你给我等着!”
一句话的功夫,又是一连串雪球过去。
这种雪仗打得就是先机,谁先占了优势,就可以从容地攒雪球,砸两个攒一个,越攒越多。
手里的‘弹药’充足,后面的人只能被动挨打。
“有本事你来啊!”
福儿今天穿了一身镶白狐毛的大红斗篷,此时得意起来,不禁叉腰大笑,笑得又明艳又俏丽。
卫傅和老爷子早就来了。
瞧着这场面,卫傅失笑,老爷子则看得摇头不已。
“这就像打仗,谁占了先机,谁占优势,若不够冷静,一通胡乱来,只会兵败如山倒。不如沉静下来,细细思索,寻出漏洞和破绽,方能找到一线生机……”
听到这疑似指点的话,卫琦当即静下心来,也不着急反击了,而是硬顶着挨了几下,连搓了两个雪球。
终于在挨了一通后,第一次把‘还击’砸到了福儿身上。
因为砸在斗篷上,福儿也没感觉到疼,她却灵活地跑到卫傅面前。
“不玩了!不玩了!”
又抱怨老爷子:“爷你怎么教他砸我啊?”
老爷子笑道:“我可没教他,我是在和卫傅聊兵法。”
“你明明就是在教他。”福儿娇嗔。
老爷子哈哈大笑。
卫傅也在笑,一边笑一边用手把她发髻上的雪扫落。
福儿拉着他的手道:“走走走,我们不跟他们玩了,他俩现在是一帮的。”
卫琦终于搓了一怀的雪球来了。
“来来来,守财奴我们再战!”
福儿翻他白眼:“谁跟你战啊。”
这时,门房上的一个小子来了。
“何事?”卫傅侧身问道。
“回大人的话,门房上来了几个人,说是找老爷子的。”
这小子不大,只有十四五岁,一边犹豫地说着,一边朝老爷子看去。
找老爷子的?难道是王家人?
“我去看看。”
老爷子敛住笑容,抬腿便走。
“爷,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由于此事突然,几个人都跟来了。
谁知到了门外才发现,确实是王家人,但却不是福儿想的王家人。
而是她奶来了。
不光牛大花来了,王铁栓也来了,还有王兴学和王多寿。
“爹、奶、二哥、多寿,你们咋来了?”福儿诧异道。
几人俱是看向牛大花。
牛大花则看着老爷子,未语泪先流:“老头子啊,我……”
“行了,进去说。”老爷子道。
牛大花当即不吭声了,就是看着老爷子的眼神眼巴巴的。
从车上往下卸行李时,福儿才发现她爹他们坐的这车跟普通车不一样,还是马拉的,却没有车轮子。
“这是扒犁①?”
王兴学取下头上厚厚的帽子,一笑一口白牙道:“没想到福儿竟还认得这东西。也幸亏有这东西,不然咱们可到不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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