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得知他哥在关外捣鼓出来的丰功伟绩, 文哥儿就知道什么叫是金子总是会发光。
像他哥这么牛逼的人合该多放出去建功立业,拴在翰林院修书写文章真是太对不起他这身本领了!!
文哥儿非常骄傲有这么个大佬哥哥,在朱厚照面前不免也提了几句。
朱厚照听后很不服气。
怎么办,他没有哥哥!
这个怎么比都比不过!
张皇后当天就注意到朱厚照一直盯着她已经鼓得挺明显的肚子看。
张皇后奇道:“怎么了?”
朱厚照郁闷地说道:“我不要弟弟了, 您能给我生个哥哥吗!”
张皇后:“…………”
不是很懂小孩子的想法。
还是等张皇后耐心地询问过后, 帝后二人才晓得是文哥儿在这小子面前炫耀“我有厉害哥哥你有吗”。
小神童再聪明到底也只是个小娃娃, 得知自家兄长的神异事迹还是忍不住要得意几句。
可是, 当娘的怎么可能给他生出哥哥来哟!
朱厚照在帝后二人的解释下得知自己是长兄, 是兄弟姐妹之间最大的那个, 顿觉自己责任重大。
于是他跟文哥儿讨教了一番如何当个好兄长, 每天早上就抱着本《三字经》去给他刚学会爬来爬去的妹妹念一段, 说这是幼教;又去对着张皇后鼓鼓的肚皮念一段,说这是胎教!
《三字经》上的话他都认全了, 完全可以肩负起给弟弟妹妹进行胎教和幼儿教育的重任!
他,朱四岁,也当上小先生了!
张皇后见他这般积极,也没拦着他, 由着他天天念来念去。
等到王守仁从关外回来, 朱厚照都从《三字经》给念到《千字文》了, 这家伙每天都主动找书预习来着。
文哥儿回到家瞧见风尘仆仆的王守仁, 立刻兴冲冲跑了过去, 绕着王守仁左看右看,认真瞅他有没有被大西北猛烈的日头给晒黑。
王守仁倒是真晒黑了那么一点,不过看起来精神面貌很不错, 所以并不影响他继续当个风度翩翩的翰林院庶吉士。
眼瞧着找不着能嘲笑他哥的点, 文哥儿很严肃地询问:“听说中原人流落到关外肯定会被异族逮去当女婿, 你一去就是大半年, 没干什么对不起嫂嫂的事吧?”
你看看那张骞,出塞后娶了个异族老婆!
这个还好,张骞本来似乎还没成婚来着。
你再看看那王宝钏哟,苦守寒窑足足十八年,等回来的却是已经另娶他人的丈夫!
咱老王家可不能出这样的坏东西!
王守仁一听就知道这家伙在憋坏,没事都想找点事出来蓄意挑起家庭矛盾。
他把自家弟弟拎了起来,十分无情地嘲笑道:“哟,真的换牙了啊,怎么没长高多少?”
文哥儿:“…………”
文哥儿换掉乳牙的空缺已经长出白白的新牙来了,虽然还没有正式长好,却已经很努力地茁壮成长。
听王守仁说他光长牙没长高,文哥儿不服气地反驳道:“我长高了不少,比你离京时至少长高了两寸!!!”
王守仁很没诚意地惊叹道:“哦,高了好多啊,真是没想到。”
文哥儿:“………”
好气!!
兄弟俩一别就是大半年,倒是没有生疏,依然是一见面就相互伤害。好在抬了半天杠以后,文哥儿还是拿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敦煌游记》,心满意足地抱回去研读了。
第二天他还跑去大兴隆寺找张灵讨游记看。
光是一份怎么够,当然是全都要看!
张灵很大方地把游记给了他,不过他主要沉迷于揣摩敦煌石窟壁画,没关注太多别的东西,所以他的游记只有薄薄一小叠。
文哥儿便问张灵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悟。
张灵朝文哥儿笑了笑,当场提笔给文哥儿画了一幅新的《天子呼来不上船》。
长安还是长安,李白还是李白,整幅画却是更添了几分灵动飘逸,隔着纸都能感受到画中人那种飘飘欲仙的出尘气质。
文哥儿睁圆了眼,只恨自己的《饮食诗话》早出了几个月,要不然可以等到张灵这幅画。
不过这也不要紧,将来要是《饮食诗话》有机会再版,大可以添张雕版把这幅画也刻上去!
还能让大伙通过对比看到敦煌壁画给艺术人才的启发!
文哥儿拉着张灵聊了一会,见墨迹全干了就把那幅《天子呼来不上船》给揣怀里了,嘴里还假模假样地对张灵说道:“你又给我画了一幅新画,这多不好意思啊?下次我一定请你喝好酒!”
张灵瞧见他那仿佛揣着什么大宝贝的激动模样,不由得哈哈一笑,大方地说道:“拿去吧。”
文哥儿又去了元家一趟,和元思永讨要《敦煌游记》,顺便告诉元思永他们的西部大开发计划已经上达天听,有空他们可以一起去参观京师第一个马铃薯育种基地了!
元思永去的时候只是想增长一下见识,一路走过来却让他感悟良多。
河西走廊周围确实是一大片一大片的不毛之地,能建立城池的地区尚且贫瘠,那些干旱缺水的地方更是荒无人烟了。
元思永很是忧愁地说道:“那样的地方一斤种子种下去,未必能长出两斤粮食,想发展起来太难了。”
文哥儿一本正经地宽慰道:“这也不是一两代人能做到的事,我们只要尽量把能种树的地方都种满树,能种粮的地方都种满粮,剩下的事便交给子孙后代去烦恼了!”
元思永觉得文哥儿说得很对,点点头和他约好下次一起去育种基地那边瞧瞧,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接下来估计会和赵渊常驻在那边。
看过那漫无边际的茫茫荒漠,就特别想给它头上添点绿!
他现在对种树种粮这事儿充满热忱,完全不想读什么圣贤书了。
文哥儿离开元家的时候撞见了从外头回来的元守直。
刚忽悠完别人儿子,迎面就撞上别人亲爹,文哥儿内心还是有一点点慌乱的。
不过他仔细一琢磨,自己似乎也没干什么坏事,只是不小心让一个在人生道路上迷了路的少年找到自己的方向罢了!
文哥儿这么一想,顿时就理直气壮起来,很开心地向元守直问好。
元守直瞧见登门找儿子玩耍的文哥儿,心情有那么一点复杂。可惜绝佳的涵养让他做不出对一个小孩子摆臭脸,迎面碰上了他也只能点了下头算是回应了文哥儿的问好。
文哥儿撒腿溜了。
朝廷收到王守仁对这次关外之行的自陈,很快决定好对王守仁的赏罚,赏肯定是要赏的,毕竟关外七卫的几位都督都上书夸了王守仁,这是给朝廷长脸的事,很值得鼓励。
而且关外七卫被他鼓动起来,轮番跟土鲁番的人干架,正好配合了朝廷拟定的“以寇御寇”计划,这是一桩极大的功劳!
可惜王守仁才刚考上进士一年,破格提拔是不可能的,只能在物质上多多补偿,再在档案上记一笔功劳,以后有什么考核升迁之类的都是有功之人优先!
文哥儿对着赏赐文书研究了半天,很是羡慕地得出结果:他哥又有了钱,又有了前途!
赏是赏了,罚也没少,王守仁毕竟是私自离队滞留关外,这事儿可大可小。
也不知是不是内阁还记着文哥儿当初的戏言,愣是把王守仁罚去运砖。
得运足三天再回翰林院上课!
文哥儿看到这个处罚决定后就乐了,屁颠屁颠地对他哥说:“明儿正好休沐,我约上梦晋兄去给你摇旗呐喊!”
他跟王守仁说起自己当初在内阁说过画好《王守仁搬砖图》要拿去给徐溥他们看的事,男子汉大丈夫,理当一口唾沫一个钉,说到就要做到!
王守仁:“…………”
怪不得有运灰运炭那么多选择,偏偏罚他去运砖,原来是这小子早早就在内阁作怪!
王守仁道:“你就不能盼着点好的吗?”
他还没回来,这小子就在内阁跟人讨论怎么罚他了。
文哥儿道:“怎么能说是我不盼着你好呢?我那时候老担心了,还问徐首辅是不是要扒你裤子打板子!”
扒裤子打诶,他都没见识过!
王守仁:“…………”
这弟弟不能要了!
第二天文哥儿还真约上张灵跟着他哥去运砖,并且力请张灵带上纸笔,多角度多方位记录他哥搬砖的英姿,到时候他好挑拣出最能显示他哥虚心受罚的一幅拿给阁老们看!
张灵本来就是爱看朋友乐子的损友,得知文哥儿这个打算后欣然答应,还真带上纸笔准备去作画。
王守仁看到文哥儿还真带着张灵过来了,顿时一脸无奈地说道:“路上白请你喝那么多酒了!”
张灵道:“已经喝掉的酒哪里算数,文哥儿可是许诺接下来请我敞开了喝的!”
王守仁懒得搭理他们,兢兢业业搬砖去了。
跟他一起干苦力活的还有不少京师的囚犯。
虽说甭管犯了什么过错都会被罚来当苦力,但王守仁这种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到哪里都会被优待,这三天的运砖处罚不至于真让他受苦受累,更不会有人动不动甩他鞭子。
甚至连他带两个亲朋好友进场都没人说什么。
文哥儿在边上看了一会,见他哥压根不搭理他们了,顿时反思起自己是不是做得有点过分。
他纠结了一会,转头和正悉心作画的张灵讲了一声,蹬蹬蹬跑过去表示要帮他哥一起搬,说完就卖力地帮王守仁一起把砖头摆到手推板车上。
王守仁瞧见文哥儿哼哧哼哧地陪自己运砖,没好气地道:“去去去,别捣乱,一会把你累出事来我还得挨爹的打!”
文哥儿道:“我才没捣乱,我可能干了!”
王守仁见他坚持,也就没再说什么,边干活边瞅着他能坚持到几时。
等到文哥儿中午屁颠屁颠跟着他一起去吃这边给囚犯准备的大锅饭,王守仁才生出一丝丝怀疑来:这小子是不是没吃过牢饭,想跟着他来蹭一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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