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管青山轻轻松松地被母后支走后, 张安眠开始紧张起来,父皇的人到底在干什么,难道这就是他的计划吗?
“母后, ”张安眠感到自己的手被她母后攥得有些紧, 她小声唤了一声。
“眠眠,”王承柔一把板正张安眠的身子看着她, 欲说之言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她有好多话想嘱咐女儿, 也想解释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她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她只是把女儿搂在怀里, 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像小时候哄她睡觉一般:“我的眠眠, 我的宝贝,你要好好的, 以后都要好好的。”
张安眠差一点就没忍住, 她想大声地问, 为什么不问她的意见就执意送她到陌生的地方, 见不到母亲见不到她所熟悉的亲人,甚至连身边伺候她的人都将不在身边, 这样的日子她可怎么过。
可她同样什么都没有说, 因为父皇的警告, 她那小小的心思里明白, 若她不听话,坏了父皇的计划,他有可能就不帮她了。
马车一路平稳地行驶着, 终于它停了下来。明明与坐在外面的清心说好, 如果一切顺利, 就由她来掀开马车的帘子接她们下去。可现在马车已经停了一会儿了,清心并没有过来,也没有听到外面有任何动静。
此时王承柔放开了张安眠,她与车内的清香对视了一眼,又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清心不闻其声。清香轻轻地试探地叫了一声:“清心。”
王承柔对她摇了摇头,心里知道外面是出事了。但她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明明李肃一直都在配合着她的计划,她送眠眠走这事几乎等同于在李肃眼皮子底下明着来的,况且刚才若不是李肃的默认,管青山怎么可能被她随随便便就支走。
所以,王承柔还抱了一丝希望,希望变故不是出在李肃身上。
清香道:“娘娘与殿下先不要下车,奴婢先去看看。”
她说着掀帘就下了去。可这人如投湖的石子,再无动静。无论出了什么事总要面对,王承柔不想在等,她对眠眠道:“你在车上等娘亲,娘亲下去看看。”
就在王承柔下车时,张安眠迅速地掀起了帘子,她看到了皇上,看到了被支走的管青山,也看到了被控制起来的清香与清心。此刻她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她知道她不会被送走了。
从下了车来,王承柔的心就一直往下坠,这种感觉非常糟糕,给了希望却被夺走,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让她抱有幻想。
她一直都是恨李肃的,可若是追溯到上一世,更多的是失望与灰心。可这一世,李肃破坏她的姻缘,残害她的友人,拿她的亲人特别是女儿来胁迫她、困住她,她怎么可能不恨。
她本以为,她对李肃的恨意已入了骨,没想到,他总能让她更恨一些。
李肃的心也沉了下去,他站在外面的时候,就想到了她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他。如今亲眼所见,一贯铁硬的心忽然觉得有点承受不来。他知道他们又回到了起点,以后不会再有她主动拉他手的日子了。
李肃有一股冲动,他想不管不顾,他想把一切都告诉她,告诉她不是他不让张安眠走,她该怪的是她的好女儿。
但是李肃忍住了,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做任何事之前会开始考虑王承柔的立场与感受。他会不自觉地心疼她,想她一切都好,不光是身体好,还有她的心,她的灵魂与精神也要好好的。
王承柔敛了敛脸上的恨意,她对李肃道:“耍我很好玩吗,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不是爱我,你一直都是不甘心,而这份不甘在岁月里变为了仇恨。李肃,你可能根本意识不到你在恨我,否则你不会在这件事上如此对我,你知道这件事对我有多重要,眠眠对我有多重要,你怎么能这样。除了恨我报复我,我想不到别的可能。”
“不,”李肃刚吐口一个字,树林里传来了打斗声,王承柔与李肃同时去看,本该来接眠眠的人不知为何沉不住气,看来是想要硬抢了。
这一下子又燃起了王承柔的希望,也许南边的人能成功呢。
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打斗上时,张安眠从车里跑了出来,王承柔一眼就看到她,张开手想着先把她护住,然后再看能不能找机会把她交给南边的人。但张安眠并没有投入王承柔的怀抱,她朝李肃那里跑了过去。
李肃最顾忌的事还是发生了,若他不是怕张安眠当众揭露出,她自己才是此计划失败的始作俑者,李肃何苦要演这一出。
明明他难得与王承柔目标一致,都想把张安眠送走,却顾忌着王承柔被亲人伤情伤神,才把一切都敛到自己身上。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他决不允许张安眠来坏事。
李肃顺势抓住张安眠,用极小的声音警告她道:“把嘴闭上,否则朕亲自丢你过去。”
张安眠下意识地闭上了嘴,只挤出一句:“父皇,我害怕。”
以前她要是说出这么一句,绝对是出自真心,但现在内心世界崩塌过一次的张安眠,哪怕还是个孩子,她也不复以前的纯真。
只是她还没有想明白,李肃为什么总在警告她,因为在她内心里,根本不存在伤母亲心这样的事情。那可是她至亲的娘亲啊,不管她做什么都会对着她笑,永远不会真正生她气的她的亲娘。
从小到大,她在被王承柔抚育的过程中,她们母女的感情从来没有过嫌隙,所以在张安眠的心中,她可以在母亲面前做完全的自己,真实的自己,不用像对李肃那样特意讨好,装乖扮痴。
可她不知,有时候越是天真纯粹的情感越是伤人。伤我们的永远都是至亲,不在乎不放在心上的外人,谁要去管他们做什么,但亲人,尤其是那种全心全意爱意的亲人却不行。
李肃本无杀意,这点儿南边的探子在他眼里完全不够看,他一直知道他们的存在,若是想除掉也没有很难,不过是有些麻烦罢了,他觉得不值当害他分神才没有做掉他们。
但现在,他手掌下如惊弓之鸟的小崽子可能会坏大事,他必须速战速决。李肃挥了一下手,管青山领命而去。
这场夺人战没有进行太长时间,以抢人方全部覆灭而结束。同时覆灭的还有王承柔的希望。
南边的人马之所以会在别人的地盘上拼命,全因他们南禹的皇帝张宪空下了死命令。当他得知自己的女儿在皇宫里可能有生命危险,王承柔铁了心要把孩子送过来后,他给执行命令的人下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密令,一定要把遗落在敌国的公主安全地救回来。
可惜若按原先的计划李肃肯睁一眼闭一眼,这事不成仁也能成,但现在出了张安眠这个变故,所有结果都变了。
王承柔快步到李肃面前,把张安眠抢到自己手里,她的手是抖的,李肃怕她太激动,主动放了手,不敢与她争。
她又冷又恨地道:“我的人可以还给我了吧。”
李肃看了一眼清香清心所在的方向,制住二人的官兵马上把人放了。
清香解绑的时间被清心长,可她等不及了,看着清香已奔向娘娘,她狠狠地一甩手,根本不领身后人怕把她弄疼而特意小心松绑的人情。
身后人好像还拉了她一下,清香连头都不回,一个眼神也不给,追上清香随娘娘而去。
严涛严都统本不需要执行这个任务,但当他知道这与皇后娘娘有关后,他主动加入了进来。果然如他所料,圣上不会对娘娘做什么,但却绑了她的婢女。
严涛知道兹事体大,没有皇上的授意,谁也不能把公主弄丢,这关乎国家的体面,大承的公主无论是谁所出,无论身份如何存在争议,也不能被南边的屑小掳走。
所以,严涛虽然担心着清香,但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哪怕昨日他才与清香见过面,他都做到了守口如瓶。她不理他,他不怪她。甚至在昨日,他有想过,清香在这个时间点主动约他见面,是不是存了想通过他最后再试探一下皇上态度的打算。
严涛不愿去深想,因为就算清香存了这样的心思,他也不怪她,只公事与私事不能混淆,他帮不了她。
严涛满脸带忧的朝清香离开的方向看去,他没注意到,他的圣上同样担忧地望向那辆马车。
王承柔拉着张安眠重新坐上来时的马车,清香同来时一样坐在外面,吩咐车夫回宫。李肃赶紧让人跟上,一路护送。
马车里,清香有心劝,但她自己也在懊恼生气中,严涛看着挺忠厚老实的一个人原来心里也有小九九,也会骗人。
是啊,严都统是谁啊,是从小就与圣上相识,一路拼杀过来的皇上可信的重用之人,他怎么可能是个天真单纯的。她真是被他一贯表现出来的笑容给骗了,哪有什么毫无保留,不过是掩饰下的刻意表现罢了。
一路上,马车里都很安静,没有人说话。直到快到皇宫的时候,王承柔猛地握住张安眠的手说道:“别担心,娘亲一定会再想办法的。”
王承柔说这话时根本没想过,她从来没有告诉张安眠要送她走,而张安眠在观了全场打斗,且听到她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后什么都没有问,这本身就很反常,不合理。
回到宫中,王承柔没有让张安眠回去,她把人直接带到了元尊殿。
王承柔看上去有些激动,始终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她走来走去,清香叫了两声“娘娘”都被她抬手打断了。
最终王承柔停了下来,她再一次拉住张安眠的手道:“看到了吧,我果然猜的没错,我从来没有看错过他,他不放你走,自然不会是为了你好,你在这里不安全,绝对不安全,我想个办法,我要再想个办法,你不能呆在这里,呆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张安眠听着母后神经质般地喋喋不休,她忽然意识到,她若是再不表达自己的意愿,说不定哪天父皇就会妥协,她还是有被送走的风险。
加上张安眠心里也有气,被抛弃的怨气,明明是他们先不要她的,凭什么她还要事事都听他们的。她偏不!
张安眠抽出自己的手,与她母亲对视道:“母后,你为什么非要把我送走,你知道我为了留下来,失眠了多少个夜晚,你知道我去找父皇的时候有多么无助,”
王承柔越听表情越不对,她的眠眠在说什么,就在这时,李肃大步迈了进来:“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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