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隔绝了外面的车水马龙, 车内光线朦胧。
梁今若飞快地眨了下眼,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离得近,仿佛他的脸都与自己相接触。
她能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 轻而易举地烫进她的腰里, 耳边呼吸声静得可闻。
梁今若下意识往后退, 没有退开。
周疏行似乎是认真的, 手指间摩挲片刻,面上眼睑微垂,视线落在她的唇上。
梁今若偷偷觑他一眼, 这一刻的男人强势又深沉,她又有点心痒……也不是不可以?
等等,车里?
前面还有司机呢!
而且待会还要去见长辈。
但是这次不行, 下次没人的时候可以试试吧?
梁今若脑子里奇奇怪怪的想法, 回过神来时,周疏行的鼻尖和她触上,他问:“想好了吗?”
温热的呼吸撒在她脸上。
梁今若鼻尖发痒, 垂眸看了眼他高挺的鼻梁,耳垂微粉, 义正词严道:“你正经点。”
她用手挡住他的脸,谴责他:“一天到晚就想这些有的没的, 堂堂周总竟然这么色。”
“哦。”
周疏行坐回原位,方才勾人性感的表情消失殆尽, 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梁今若:?
狗男人变脸这么快?
梁今若占据制高点, “以后脑子里想点正经事, 不要一天到晚这个那个的。”
周疏行只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从始至终, 他们说话的声音都很小, 而且只有一两分钟的时间,已经离开了梁氏的大厦之外。
周围树影倒退。
车里很安静,梁今若看周疏行又开始看平板,飞快地瞄了眼前面的司机,小声地叫他:“周疏行?”
周疏行只余光探了下,便没理她。
梁今若星亮的眼眸轻动,伸出纤白食指戳在他胳膊上,斜倾过去上身,声音很轻很轻。
“那个……你要真的很想的话,下次?”
她尾音无意中卷扬了下,带着点娇甜的鼻音。
周疏行忽然偏过脸,似笑非笑。
梁今若和他四目相对,总觉得这会儿他脸上的表情是在内涵她刚才的冠冕堂皇。
她收回手,“还是算了,我不想出现在新闻头条上。”
周疏行再度合上平板,顺着她的话题,轻描淡写地回了句:“桃色头条?”
“……”
梁今若一瞬间脑海里浮现各种新闻——惊!梁氏梁总白日宣淫闹市街头当众车内xx!
“想得美!”她扬声。
周疏行轻哂:“不知道是谁想得美。”
梁今若当然不会自我代入,“当然是你了。”
周疏行难得没和她争执,语调随性:“嗯,是我。”
竟然还真承认背锅了,梁今若不禁看向身侧的男人,心中惊疑。
该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不过,接下来去老宅的路上,一切都很平静,平静到梁今若以为之前劲爆的话题都是幻觉。
身旁的男人在车上还忙着工作,梁今若看了几眼,觉得很枯燥,自顾自靠在椅背上睡觉。
车内安静下来。
梁今若中午在公司没有午休,这会儿在宁静的环境下,很快就陷入了睡眠中。
轻轻浅浅的呼吸里夹着清淡的香水与交织的木质香。
周疏行看完今天的股市,刚想关闭平板,就感觉到一缕头发垂直他身前,侧过脸,梁今若靠在她肩上。
瓷白小脸微仰,透着浅粉。唇瓣紧闭,羽睫安静。
他指尖点在平板上,过了会儿,缓缓伸手将浓密的头发撩开,露出莹润的耳朵。
上面戴了只流苏耳坠,尾端垂到他肩上。
梁今若睡得并不深,动了动身体,觉得这个还挺舒服的,然后就醒了过来。
视线里,周疏行的脸近在咫尺。
这个角度看,犹如仰视那些希腊雕塑,优越的下颌线,深邃的五官与眉骨。
还有他刚收回到一半的手。
“你想干什么?”梁今若坐直。
周疏行将平板搁置一旁,整理衣襟,从表面捻起一根长发丝,拎到半空中。
虽然没说话,但梁今若就知道他是故意给她看的,她解释:“不管是公主还是仙女,都是会掉头发的。”
“原来如此。”周疏行松开手,那根发丝掉落不见。
听起来像是信了,但梁今若分明听出来一种“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胡扯”,似有若无的嘲讽。
她开口:“你也是会掉头发的,像你们这种工作狂,说不定比我掉得还快,很容易秃的。”
“……”
周疏行淡漠看她,“到了,你还有闲心咒我?”
咒?
她什么时候咒他了?
“我是实话实说,你自己看看你们公司的那几个董事……”梁今若拎起包,落在他后面几步。
前面的男人忽然停了下来。
梁今若立刻笑起来:“是吧,这你不能否认吧?”
男人掠了眼她拎着包的手,忽然伸手过去,她不松,还不忘放狠话——
“你敢打劫公主。”
周疏行手臂微弯,语调平平:“挽着我。”
梁今若蓦地松开手,把包丢给他,想起来这是在老宅门口,待会要见长辈们。
是要表现得亲密一些才好。
她纤长的手穿过臂弯,揪住西装,往前走的时候,压低音量:“你最好不要让我发现你笑我。”
周疏行语气平静:“你也不要骂我。”
梁今若否认,“才没有。”
周疏行没有和她继续拉扯。
-
老宅门口早有人等待。
见到他们一起过来,一个佣人回屋里汇报,一个佣人上前接过周疏行手上的包包。
上回这两位回来可是没这么亲密的,果然结了婚就是不一样,看多么恩爱。
周景站在窗口,“来了来了,到了!”
身后他姐姐周令仪一边往那边走,一边斥道:“小景,告诉你多少次了,要文静。”
她又连忙低声:“快让开,我看看。”
周景撇嘴,给他姐让开一个位置。
“你们俩又不是没见过昭昭,这么偷偷摸摸提前看干什么。”苏雁好笑道。
“那不一样呀,这回可是堂嫂,以前是今若姐。”周令仪看得津津有味,“他们还挽着手呢。”
苏雁一听,立刻道:“然后呢?”
她这话一出,其他同辈几个妯娌都纷纷笑起来,都将目光投向了玄关那边。
多年未见,看见今日的梁今若,她们都被惊艳了。
站在一身深色西装的周疏行身侧,梁今若被衬得白得晃眼,温柔的白裙端庄简约。
那张遗传自沈向欢的脸庞精致璀璨,妆容浓淡相宜,如同枝头绽放的白玉兰。
梁今若顶着佣人的姨母笑进了玄关。
一进门,她就被客厅里的众人惊到了,下意识地揪住周疏行修长的手臂。
这人也太多了吧!
不是家宴吗,怎么连大爷爷那一房也过来了。
好在这些人她都或多或少见过,梁今若连忙松开手,跟着周疏行后面叫人。
周家其实不算人丁兴旺,总共两房,大房是周宴京爷爷一脉,周疏行爷爷这一脉是二房。
两家老爷子是亲兄弟。
周宴京爷爷有两个儿子,周疏行爷爷两儿一女。
两房到了周疏行这一辈,加起来也是只有五个孩子。
自从上回在新闻上看到周疏行结婚的消息后,他们就私底下问了,到底是不是梁今若。
毕竟梁家现在的家里,不算光鲜。
譬如周疏行的二叔就有些不大乐意,这都多少年前的娃娃亲了,还拿出来当真。
光是求婚礼物,就花了二十亿,还上了新闻。
没有公开的聘礼,周疏行给了梁今若百分之十的股份,她一个真正的周家儿子,也才只有百分之八。
这结个婚就超过自己了。
周小姑笑着开口:“昭昭以前性子张扬,现在嫁到家里来了,可不能那么随性了,要孝顺长辈。”
梁今若秀气的眉毛轻挑。
说起来,她小时候其实经常见这位周家小姑,因为她结了婚后大半时间住在周家。
每次都是林乐的父亲过来道歉接她。
当时老爷子还在,就让她回自己家住,没事别过来,她这才减少了次数。
等周疏行执掌中世集团,她就更不敢多来了。
苏雁顿时沉下脸,又恢复笑容:“昭昭最孝顺我了,哪像我那不贴心的儿子。”
梁今若顺势挽住她胳膊。
这个家里,最疼她的就是她了。
“好久没见其他人了吧?”苏雁说,“这是你大爷爷那边,叫叔叔就可以了。”
梁今若先是问过大爷爷,和周疏行的奶奶。两位老人的年纪都大了,只笑呵呵说好。
然后才是其他长辈。
苏雁又道:“这两个小的你都认识,宴京还在国外,没回来,今年过年能见。”
“你们来得正好,时间不早,可以吃饭了。”
周疏行二叔的目光一直在梁今若身上,可惜看了半天,都没见到传说中的二十亿。
总不至于脖子上那素项链是吧。
他没有孩子,准确来说是没有婚生子,至于私生子有没有,周家只勒令不准有私生子,就算有了也一概不承认。
梁今若和周疏行走在后面,小声说:“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这也太多了吧。”
周疏行漫不经心:“你又不是没见过。”
“我还没以你老婆的身份见过。”梁今若掐了下他的胳膊,他之前脱了西装外套,只穿衬衣。
走在前面的人回头。
“小夫妻说什么悄悄话呢。”
梁今若露出一个笑容,脸上染上绯色。
周疏行神态自若。
林乐和周景年龄相仿,偷偷落后几步,想听他们在说什么。
梁今若正胡思乱想,又听头顶传来男人低沉的声线:“人多不好么?”
“哪里好?”
人多就容易吵。
周疏行俯身,“你今天可以收到很多红包。”
梁今若嗅到他身上的木质香,闻言,眼睛一亮:“唔,那人多真的很好。”
前面偷听的林乐与周景:“??”
这合适吗?
你俩多大了还惦记红包?
-
老宅的餐厅极大,是老爷子以前的审美,中式圆桌,坐上他们也都还有空档。
这会儿上面已经摆满了菜,样式好看味道香浓。
苏雁作为周疏行的母亲,自然招呼众人:“不知道今天准备得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几个小孩挤来挤去,最后周令仪胜利,坐在了梁今若的另一侧:“疏行哥,新婚快乐噢。”
周疏行轻笑:“谢谢。”
周景不甘示弱:“堂哥,今若姐这么漂亮,竟然被你娶到了我小时候也想娶呢。”
周疏行倒了杯茶,“你以前几岁时还想娶孟家姑娘,我不介意告诉你的宴京哥。”
周景:“?”
林乐在一旁嘲讽地笑了。
人多,热闹,吃饭自然就不会食不言寝不语。
梁今若正专心吃东西,冷不丁听对面周二叔问:“昭昭是不是拿了天萃的项目,我记得昭昭以前是学画画的吧?”
她放下筷子。
梁今若微微一笑:“画画是我的兴趣爱好。”
“还以为你会和你妈妈一样,把兴趣爱好当成主业呢。”周二叔说:“以后不画画了?”
梁今若回:“偶尔。”
周二叔又问:“那你突然转经商,上手吗?女孩子家家的,学艺术多好,还能熏陶。”
周疏行抬眸看了他一眼。
周二叔下意识闭上嘴,但话已经说出去也收不回来——再说他还是长辈呢,怕什么。
明明老大去世了,周家应该他管才对,谁曾想老爷子竟然交给了当时刚成年的周疏行。
他作为长辈,手头空空只吃分红。
如今只能不甘心地过过嘴瘾。
“上手啊。”梁今若与他隔着桌子对视,笑吟吟道:“一看到那些,就感觉好简单。”
她忽然问:“二叔,听说你投资失败了。哎呀,要不要问问我,问问阿行也行的,小事一桩。”
“……”
周疏行淡淡地嗯了声:“二叔不用羞涩。”
羞涩?
周景和周令仪都忍俊不禁,生怕自己笑出声。
梁今若从来不是吃亏的性子,她的骄纵本性早在十几年前就在周家彰显无疑。
这一次过后,周家二叔没声了。
-
用餐结束,大爷爷那边的人闲聊了会,都笑眯眯地送了梁今若新婚礼物。
梁今若眼眸清亮,十分嘴甜。
看得一旁的林乐和周景十分牙酸,又羡慕又嫉妒,这么厚重的礼物,但他们结婚还早,只能等逢年过节了。
周小姑粗略估计,这些东西加起来都不少了。
等周疏行和大房老爷子还有男性们去书房谈事,她的心这会儿又躁动起来。
“昭昭,你之前没回来时,我看到有幅画拍卖了三千万。”她掩唇笑,“你的画怎么样?”
梁今若谦虚,“就那样吧。”
现在来看,当时的三千万对她来说已经是低价了,她要努力以亿为单位。
“那你学了这么多年,岂不是没什么进步?”周小姑佯装惊讶:“这不应该呀。”
梁今若悠闲回应:“还是有人愿意收藏的。”
比如周疏行,偷走那幅画还不告诉她藏在哪儿。
“当然了。”苏雁呵呵地回了句:“昭昭的手这么巧,她给阿行画得特别好看。”
梁今若猛地一惊,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
什么叫特别好看?她看过了?
看过她给周疏行画的半裸人体了?!
正好楼上众人下来,周疏行听到这一句,也蹙起眉峰,打量母亲的神色片刻,放下心来。
梁今若看向他。
周疏行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从他这得到肯定答案,梁今若长出一口气。
原来是雁姨替她在吹牛。
苏雁确实没看过那幅画,但是她问过周疏行。
当时他只说了句画得很好。
他眼光那么高,都说好,那肯定不差。
大房那边周宴京的母亲出来打圆场:“真的呀,给阿行画的,我们能看看吗,还没见过呢。”
“是啊是啊。”
梁今若的心又提了起来。
苏雁听到动静,回头看刚走过来的周疏行:“阿行,昭昭给你画的画呢,别藏了,拿给你婶婶她们欣赏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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