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没有回应,周绪只得又问了一遍。
“回大人的话,主子尚未用过。”
芳云跪在地上,瘦弱的肩膀细颤,就连回答的声音也像小猫叫似的。
周绪看了一眼雷虎,让他仔细挑选,他倒好,选了这么一个性格的婢女,雷虎睁大眼睛,这事根本不怪那个叫芳云的女婢,没看苍县县令和县丞他们也在发抖吗?
雷豹狠狠的用手肘捣了一下雷虎,宗主面前,也能瞪眼?!
雷虎委屈,他眼睛大怪他了?
周绪望着抖的像胖鹌鹑一样的苍县县令,深觉外界对他误解颇多,他像是那种不合心意就砍人的人吗?
“宗主,此乃苍县县令名刺,还请过目。”雷虎低头,双手将名刺呈上。
周绪拿过来扫了一眼,脑海回忆了一下。
“窦万奇是你什么人?”
窦耀明心里一突,脑海里急转了几个弯,战战兢兢的答道:“回大人的话,他是我的大兄。”
周绪转身上楼,窦耀明带着县丞,主薄,师爷跟在他的身后,楼下食客们见衙役过来清场,也不敢多言,怕事的更是早就作鸟首飞散,掌柜的见食客们跑的飞快,但因有衙役在场,并没有赖账的,所以暗幸并没有损失多少。
转眼见楼梯上的青衣女婢抱着衣物,对小二使了一个眼色。
小二熟络的领着女婢到了后院干净的洗衣所,就连皂荚也是新的。
未曾被赶出李老爷家时,芳云也曾服侍过李府的三娘子,三娘子偶尔会去太炀郡的弘法寺礼佛,路上回不来,一众奴仆婢女就会宿在客栈,像她们这些卑贱的奴婢是住不了上好的客房,客栈里的大通铺或是杂物房才是她们的选择。
因此,芳云知道贵客和奴婢之间浣衣的地方也不一样。
环境清幽,井水干净的洗衣所是贵客用的,靠近马厩庖厨的水井则是他们所用。
芳云小心的把贵重华丽的衣物清洗晾晒,接过小二递给她的天字房三号牌就离去,夏季炎热,那些衣物待明日一早可凭牌子取回。
天字三号房的萧洛兰和萧晴雪此刻在研究那张泛黄的卖身契。
只见上面用繁体字写着。
大楚永兴五年四月十一日,雷虎从苍县牙行买婢壹人,字芳云,年拾柒,交与银二两,价则毕,人即付,若后有呵盗认名,仰本主了,不了,倍还本价。
不大的一张纸,下面还写了好多。
萧洛兰见上面的字大致都认识,就算有些生僻字,结合上下文的意思,连蒙带猜也差不多懂了,舒了口气,能认识就好。
萧晴雪翻来覆去的看那张纸,嘀咕道:“大楚永兴,看来这里真的是一个陌生的朝代啊。”
芳云推门进来,敛衽一礼:“夫人,小娘子,衣物已经洗晾完毕,奴明日一早去收回。”
萧洛兰局促的站起来,不知怎么和芳云相处,她在现代就是一个普通人。
萧晴雪拉着妈妈的手,恩了一声,灵机一动:“芳云,你去看看晚饭好了没有?”
现在天晚了,正好是吃晚饭的时候了。
芳云听到这,想起这两位是她的新主子,迟疑了一会,还是说道:“奴抱着娘子们衣服下楼梯时,一位大人问过夫人飧食用了没有?奴回并未用过。”
“应该是周宗主问的吧。”萧洛兰猜道。
“奴听见我们苍县的县令唤那位大人为节度使大人。”芳云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难道周宗主是个当官的?萧洛兰对古代官职不清楚,她看向女儿,萧晴雪愣了一下,她反问道:“节度使大人?”
“奴听到县令就是这样称呼的。”芳云回道,她也不知道这是一个多大的官,在她心里,县令就已经很大了。
“娘,原来周宗主他是节度使啊。”萧晴雪恍然大悟,她说为什么周宗主身边的骑从可以带刀骑马呢,节度使手下就有自己的兵马啊。
萧晴雪换算了一下,和妈妈咬耳朵:“就是周宗主相当于现代的sheng/长。”
萧洛兰被吓了一跳,平常完全看不出来啊,周宗主待人和善又没有架子。
窦耀明只坐了半边凳子,脸上虚汗滚滚,眼睛垂下,双手放在腿上让它不要那么不争气的乱抖,可是,没有用,他的腿还是抖的厉害。
县丞和师爷在门外,并没有进来,因此房间里只有他和节度使大人。
周绪坐在上位。
“窦县令。”
窦耀明立刻回道:“下官在!”
“尔递名刺求见有何要事?”周绪喝了口寡淡的茶水,心里想着等会邀请萧夫人一起用飧食,饭食之后可以学习长安语了。
窦耀明结结巴巴的回道:“下官…下官并无要事,只是听闻大人入住苍县,某想为大人接风洗尘,望大人赏脸。”
“不用了。”周绪见他腿肚子都在抖,说了一句套用洲内皆准的勉励话:“尔身为苍县父母官,要想民之所想,造福一方百姓。”
“谨遵大人教诲。”窦耀明听到拒绝,心头涌上一股喜悦。
出门的时候,窦耀明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带着县丞和主薄他们逃出了来福客栈。
赵青山倚靠在栏杆处,折扇轻敲掌心:“这窦耀明怎么和他大兄一点也不一样,窦万奇我曾见过几面,瘦高性冷,手段素有酷吏之风,正受主公麾下的许判官器重,听说他近期准备提拔窦万奇当他的推官,可窦万奇的胞弟却也太胆小了些。”
周绪站在二楼,双手背后,道:“懦弱无主见但听话,有时候也是一个优点。”
“这倒也是。”赵青山笑道:“当初第一批数万百姓逃难到幽州,太炀郡的苍县居然是第一个开仓放粮救济的,给太炀郡治下几个县城做了一个好表率。”
“主公觉得此事是窦万奇提点窦耀明做的?”
“也许吧。”周绪走到赵青山身边:“青山。”
赵青山狐疑又警惕:“主公有何事?”
“我最近突发奇想看书了,你等会送一些书到我房间里,记住不要太晦涩难懂的,最好简明点,比如一些山水游记,或者话本之类的。”周绪说道:“你喜欢看的诗集也给我拿两三本来”
在萧夫人面前,他要做一个高雅有品位的人。
赵青山捏着折扇的手发紧,皮笑肉不笑:“主公是不是忘记了,上次我借您的陶源诗集您看到一半睡着了,陶源诗集被书桌上的茶水浸湿了一大半,导致诗集字体模糊辨认不清这件事。”
周绪应付过去:“这都两年前的事了,你怎么还记得?男子汉大丈夫,大气一点,不就本诗集吗。”
赵青山气笑了:“那陶源诗集是陶源先生存世的孤本之一,在长安也属有钱买不到,他的三玄学说被不少的世家大族推崇至极,据说有不少名士深研他的清谈,长安的清谈会更是一年盛过一年,清谈会时,贵女如云。”
周绪只捕捉到了最后一句:“也就是说萧夫人也有可能喜欢陶源诗集。”
“那你的陶源诗集这次再借我用一下。”周绪大言不惭的说道:“我保证,这次诗集不会再出任何事。”
赵青山额头抽痛:“我这次没有带。”
周绪不相信:“就借这一次。”
赵青山轻飘飘道:“主公,您是男子汉大丈夫,大气一点,不就一本诗集吗?”
周绪:“……”
他甩袖离去,没过一会又出现在赵青山旁边,把手里的东西给他。
“这是保证金。”
赵青山掂量了一下小金块,这才答应把陶源诗集借给主公。
周绪准备等会提前看看陶源诗集,没得晚上萧夫人和他探讨人生诗词的时候,他接不上话,这可就太损他的形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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