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萧洛兰忽的睁开眼睛,额头上都是冷汗,梦境中血淋淋的人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她急促的喘着气,心脏跳的有些快,手脚有点发软。
月光从窗牗外照射进来,萧洛兰睡不着轻轻的翻了个身坐了起来,女儿睡在里侧,芳云睡在马车中间,身上盖着薄被,她似乎被惊醒了,眼睛也睁开了,直起身望着主子。
萧洛兰感到很抱歉,对芳云轻嘘了一下,拿起一件薄毯披在身上。
芳云眨了眨眼睛,而后点了点头。
萧洛兰穿着软鞋下了软榻,撩开纱帘推开车门,呼吸了一口夜色凉气,圆圆的月亮挂在天上,银色的月光洒满了地面。
远处草地上,两顶帐篷散发出微弱的灯光。
她们的马车位置在中间,外围还有骑从巡逻,雷虎靠着一根粗壮的树干在吃烧鸡,看见萧夫人下了马车,擦了擦嘴角,想也不想的上前。
“萧夫人,您怎么下来了?”
萧洛兰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有些睡不着,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雷虎手里还拿着啃了半只的烧鸡,憨笑道:“没有啊,我就是饭量大,每次都要比其他人吃的多些。”
“您睡不着的话,要不要去小河边看萤火,那边草丛里现在都是萤火,萤火就属现在这个月份最多了,等再过一个多月就不见了。”雷虎咬了一口鸡腿含糊的指了一个方向:“您放心,河边也有我们雷氏骑从巡逻的。”
萧洛兰看了一眼,距离不算太远,就在她们中午吃饭的小溪流不远处,岸边似乎还有成群的草丛,萧洛兰下午只顾着给女儿扇风,都忘记观察周围环境了。
“谢谢雷郎君,我去了。”萧洛兰对雷虎道谢。
“不用客气。”雷虎见萧夫人走远,挠了挠头,走向宗主的帐篷,门外一雷氏骑从挡住他:“有何事?”
“额,萧夫人的事算事吗?”雷虎直觉自己应该禀告宗主一声。
帐篷里的灯火亮了几分,没过一会,传来了宗主的声音。
“进来吧。”
雷虎掀开帐篷进去,一眼就看到宗主只穿着一条亵裤,裸/着上半身斜靠在隐囊上,底下就铺了一层微厚的毯子。
“萧夫人有何事?”周绪一边看兵书一边问道。
雷虎老老实实的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周绪:“我知道了。”
雷虎瞅着宗主,没见他有什么表示,只能离开了。周绪想了一会,披上一件外袍走出了帐篷,来到赵青山的帐篷里,见赵青山睡的正熟,就拿走了帐篷里的鱼竿。
诗上说月夜钓白露,四野无清风。
那他也夜钓一回。
萧洛兰坐在溪边一块石头上,心情瞬间好了很多,不远处的草从里有许多的萤火虫,在黑夜中一闪一闪,像是小灯笼,照亮了溪边,许久没见过萤火的她目不转睛的望着。
溪流上方突然传来声音,萧洛兰转头朝左边望去,这片的萤火似乎被什么东西惊到了,瞬间四散成流萤,草丛被一只大手拨开,周宗主赤脚挽着裤子,只穿一件外衣,拿着鱼竿从草丛里出来,看见萧洛兰明显有些惊讶。
“萧夫人,您怎么在这?”
萧洛兰没想到会遇到周宗主:“我睡不着,就出来转转。”
周绪提着一尾鱼,笑道:“我也无事,便夜钓了一条鱼。”他涉水而过,走到石头边坐在草地上,看见了一双青色缎子的软鞋。
周绪率先开口询问道:“深夜无眠,萧夫人可是有烦心事?”
萧洛兰听到周宗主关心的问话,不想说自己做了恶梦,只说道:“没有,夏天太热了,我到这里吹吹风。”
周绪见月色下的萧夫人只穿着素色衫裙,披着一件棕色的薄绒毯子,黑色的长发瀑布似的垂落在身后,她屈膝坐在石头上,素裙下的雪白足尖随着微风吹拂裙角若隐若现。
周绪看了一眼,移开视线,他站起身走到草丛里折了菖蒲过来,随后回到了石头边盘腿坐下,选了些菖蒲编了起来。
萧洛兰没想到周宗主看着人高马大的还会编东西,起了一丝好奇心:“周宗主,您在编什么?”
周绪抬头笑道:“菖蒲灯笼,编好的时候可以把萤火放进去几只。”
见萧夫人俯身观看,周绪大大方方的拍了拍身侧的草地:“萧夫人若想看,我可以教你,很简单的。”
萧洛兰想了想从石头上下来,她坐在草地上,周宗主分了一些菖蒲草给她。
萧洛兰拿着菖蒲草,学着周宗主的手势编织起来,周绪不动声色靠近她,闻到了萧夫人柔软馥郁的成熟香气,他编的动作很慢,因为周围只有月色和流萤,光线不是太清晰。
“萧夫人,这边应该穿过去打个结。”
萧洛兰望着自己手上不成型的菖蒲灯笼,只得从头编起,想编到最好,周绪更是十分有耐心,教导的更加仔细了。
花费了些时间,等到手中真出现了一个菖蒲灯笼,萧洛兰不觉笑了出来,晴雪一定会喜欢的。
“周宗主,谢谢您。”萧洛兰笑道。
周绪望着展露笑容的萧夫人,也笑道:“这点小事不用道谢,我还会编蚂蚱,蜻蜓,萧夫人想不想学?”
“就先像这样。”周绪直接教起来,素色裙角和深色长袍碰到一起,周绪大手拿着一根菖蒲草,一边教一边和萧夫人闲聊:“下月就是五月了,五月初五有端午节,幽州和其他地方一样喜欢将艾草菖蒲挂在屋檐下以驱邪,浔江郡每年还会举动龙舟活动,若是时间赶的巧,萧夫人可以看看我们浔江的龙舟比赛。”
“有机会我会看的。”萧洛兰用心学着,只觉得周宗主平易近人又热心纯朴,她也学过花艺,因此学的很快。
“萧夫人手真巧。”周绪赞道。
“是周宗主教的好。”萧洛兰回了一句,许是夜色安静祥和,萧洛兰望着手上可爱的小蚂蚱,多聊了几句:“周宗主,您怎么会编这些的。”
“我幼时是地方豪强之子,不像一些世家大族的小郎君们守规矩,漫山遍野的跟着家仆乱跑,菖蒲灯笼是在一个乡间和一位老丈学的。”周绪一点也不避讳自己原来的身份,他本就不是清风朗月的世族郎君。
“那一定很有趣吧。”萧洛兰猜想着。
周绪只见萧夫人唇角笑意柔柔,他无声了一会,然后姿态放松至极的躺在草地上:“是啊,那时候的确很有趣。”
“我去捉些萤火来。”萧洛兰提着自己做的菖蒲灯笼,向着草丛方向走去。
萧洛兰抓了几次,终于逮到了一只萤火,她把它放进灯笼里,小小的灯笼里发出了一闪一闪的萤光。
周绪欣赏着萧夫人扑萤的画面,只觉得今晚不虚此行。
“阿娘,这是什么?”一早起来,萧晴雪就收到了一个礼物,她提起精致可爱的小草灯笼,惊喜的问道。
萧洛兰坐在软榻上缝制月事带,见女儿高兴的模样,笑道:“是菖蒲灯笼,里面还有萤火虫。”
萧晴雪听了,把小灯笼塞到被窝里,看了好一会的萤火才心满意足的出来。
“谢谢阿娘。”
萧洛兰从暗格里拿出几只菖蒲草编好的小动物一一摆放在软榻旁的茶几上:“快去洗漱,洗完了才可以玩。”
萧晴雪用巾帕洗完脸之后,芳云拿出香脂在小主人的脸上轻柔涂抹,而后梳妆理鬓。
萧晴雪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双手托着小脸,自恋道:“我可真好看。”
芳云道:“小娘子自然是美的。”
吃完饭以后,马车开始动了起来。
萧晴雪探头望着外面,雷氏骑从们排成两队护在周围,最前方的高头大马上,周宗主和青山先生一前一后并骑。
“主子,小娘子,吃些梨吧。”芳云端来一盘切好的梨放在桌上。
萧洛兰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招呼女儿过来一起吃梨。
下午,母女俩一起看了会书,又教了芳云几个字,见芳云学的十分努力,萧洛兰还用盘子盛了些沙土,捡了根细枝,教着芳云在沙土上练习。
傍晚天色一暗,萧晴雪就拿出了妈妈送她的菖蒲灯笼,萤火伴了她一夜,等第二日,萧晴雪就把这些可爱的小生命放走了,她们一路走走停停。
三天后。
萧洛兰听到了滴滴答答的雨声,她推开窗牗,前几天万里无云,一碧如洗的晴空,今天一早却是阴云堆积,果不其然,下雨了。
下雨也好,可以凉快些,萧洛兰想着。
“阿娘,我好无聊啊。”萧晴雪伸手接住雨滴,叹了口气,她们白天赶路,晚上休息,活动地方就这么一点:“什么时候才能到太炀郡城呢?”
“应该快了,下午我把书还给周宗主,再换一些书给你看看。”萧洛兰安慰道。
“把窗户关上吧,雨好像越下越大了。”
没多久,前方一直前进的队伍停了下来。
萧洛兰的心一跳。
萧晴雪捂住嘴巴,她虽然觉得无聊,但是她更不想再被刺杀一次啊,那可是要命的,芳云和主子们站在一起,没有听到让她们趴下的号令。
萧洛兰心里稍安,就听见仿佛轰隆隆的闷雷声从前方传来,她打开车门,看见前方遥远的尽头,出现了庞大的队伍,如黑云压顶,朝着他们涌来。
披坚执锐的步卒在最前列,手持长戈长戟,步伐沉重整齐,肃杀之气迎面而来,后面华盖鳞车,黑底红字的幽字大旗旌旗招展,狂风下昭昭扬扬,显眼无比,最中间的一位骑马男子身着重甲正策马前来,一下马黄泥四溅,一脚一个印,皮靴深陷泥里,因身披重甲,不好行礼,故而垂首拱手而拜,声音响若闷雷。
“太炀郡都尉杨东拜谒节度使大人。”
周绪下马,扶起他:“杨都尉,不必多礼。”
杨东嘿嘿笑了几声,面甲下面的面容看不清楚,只有他的大嗓门传的老远:“老子…不是,我听雷山说您遇刺了,急忙赶过来,后面还有一些骑兵,这次如果刺客还敢来,嘿嘿,不把他们踏成肉泥我就不姓杨!”最后一句杀气腾腾。
“节度使大人快上马车,我为您准备了暖炉烈酒。”杨东侧身请道。
“不急,与我同行的还有萧夫人,先将她请到车内,女子身弱,淋雨生病就不好了。”周绪和杨东一同而走,只不过一前一后。
杨东跟在节度使大人身后,不知道这位萧夫人是哪位神圣,居然让节度使大人亲自邀请。
萧洛兰只听见了那位大嗓门的杨都尉说的话,后面隔的太远就没有听清了,见周宗主他们冒雨前来,很是疑惑。
“周宗主,可是有事?”
她挑开纱帘,手里拿着一把伞,见周宗主走近,便递给他。
周绪撑开伞,伞檐雨滴如注:“萧夫人,雨大风急,我们需要换马车而行。”
杨东愣愣的望着马车上的美妇,芙蓉玉面,肌肤比牛乳还要白,在蒙蒙雨中,竟好似会发光一般,鸦鬓被雨淋湿了一些,越发显得娇娇怜怜。
这是哪家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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