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五。
萧洛兰看着日历本, 再过九天就是立冬了,距离周宗主他们离开已经过了六天,也不知道他们到哪里了。
她走出帐篷的时候习惯性的看了一眼天色, 这里没有天气预报, 无法明确今天到底下不下雪,其实她从昨天就在担心了, 这两天的天气实在不好。
听冬雪说过,塞外冬天来的早,去年这时候已经下雪了。
萧洛兰抬头看到远处天空铅灰色的漫天云层时,她的心微微一紧, 有种要下雪的强烈预感。
“主母, 您怎么不披件衣服就出来了?”冬雪拿着一件厚实的鹤氅披在主母身上, 顺便还塞了一个精致的小手炉给主母。
随着立冬越来越近, 温度也越来越低,草原上已经荒凉一片,青绿褪去,寒风呼啸,风卷千层云, 吹的人脸疼,而这还没到冬天,距离最冷的时候还需要几个月。
她是习武之人,主母身边的门客们也都是会拳脚的一把手,军队里的军汉们更是常年生活在幽州北地,早已习惯了这里的气温, 倒是主母一看就是南方人, 唯恐她会受不住北方的冷寒。
早在前几日, 冬雪就将帐篷处的门帘换成了暖帘, 屋里的炭炉细细烧着,维持一个合适的温度,温水更是整日备着,所带的过冬衣物也被她整理了出来。
主公不在,照顾主母便成了她的责任。
昨夜主母突然起身看天时吓了她一跳,担心主母会受寒生病,幸好并没有。
“我不冷,只是想出来找一下施老将军。”萧洛兰握着小手炉,另一只手摸了摸冬雪的手,见是温暖的,说道。
“要找施将军啊,我带您去。”冬雪在前面带路。
萧洛兰跟在冬雪身后,一早上,何进小师父穿着一身道袍在闭眼念经,郑鱼心无聊的坐在马车顶端,看见主母出来,眼睛一亮,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笑嘻嘻道:“主母,早上好。”
“早上好。”萧洛兰对她笑道。
见小姑娘精神满满的,萧洛兰笑的更柔和了。
郑鱼心望着在冬日清晨里的主母,微微失神了一下,而后跟在主母身后,手里拿着一根木棍,这敲敲那打打,闲的发慌。
萧洛兰穿过军营,见到了施老将军。
施老将军看到节度使大人的夫人前来,忙让人上了茶水。
“不知夫人所来何事?”施老将军开门见山的问道。
萧洛兰坐在施老将军的对面,说道:“我看今日似乎要下雪了。”
施老将军摸着胡须点头道:“夫人所预料的没错,上天同云,雨雪纷纷,我看夜里就会有大雪降临。”
萧洛兰听到这,不由蹙眉,天一下雪,温度下降,这种天气对幽州铁骑们太不利了,尤其对面山势易守难攻,若是一时间攻不下来,该如何是好?
萧洛兰不免深深忧虑起来:“施将军,您可知他们开战了吗?”
施老将军摇摇头:“节度使大人他们并未往后方送任何战况情报。”
“不过夫人也不必太过担忧,大人他身边有崔军师,鬼屠重骑还有玄甲铁骑,皆是悍兵勇将,对上回燚联盟,哪怕他们有数万之众,我老头子心里还真是不虚。”施老将军笑道,明显对节度使大人很有信心。
萧洛兰听到施老将军慷锵有力的话,心底忧虑少了些,她不懂打仗,这军营里唯一懂得打仗的就是施老将军,问完他总觉得好像安心了一些。
萧洛兰也知道自己这是心理作用,但她是真的很怕这仗会输掉。
等节度使大人的夫人走后,施老将军笑着捋须,据他所知,节度使大人对这位新娶的夫人,爱重的很,难得的是,这位夫人第一次上战场,从不抱怨吃苦受罪,反而处处体恤士兵。
一个平日里养在深宅的妇人,为前线战况担惊受怕的,也真苦了她了。
萧洛兰再次看了一眼铅灰色的云,天空中的云层下低,好像要垂落下来。
郑鱼心抓了一只野兔回来。
军营里的军卒们都认识主母身边的门客,因而对他们很客气,留守在后方的玄甲营由施老将军掌管,负责保护主母以及带不走的辎重。
他们的行军速度并不快,更多的时间花在了隐匿行踪上。
“喂,和尚,快弄啊。”郑鱼心把兔子扔给何进。
何进穿着道袍,道了一声阿弥陀佛,随后利索的开始杀生。
队伍里的大黑个总是蹲在角落里,萧洛兰看了一圈,总是举着幽字大纛的驼背老爷子早已跟着上了前线。
萧洛兰进入屋内写着日记,拓跋阿木和拓跋阿骨离开了,雪鹰也很长时间没有回来了。
等到入夜时分。
萧洛兰心有所感,她撩起床幔,帐篷内烛火幽幽,披着鹤氅掀开暖帘时,她抬起头,只见鹅毛大雪从空中飘落。
“下雪了啊。”
萧洛兰喃喃道。
同一时刻,周绪伸手接住天空飘下的大雪,薄雪覆弓刀,在他的身后,是数千名无声狂奔的精锐幽州铁骑。
微凉的寒风并不能让周绪的血冷下来,反而让他更加清醒。
他想起一句话,冬雪宜密,有碎玉声。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自苍穹落下,黑暗中,周绪并没有听到碎玉声。
他只能听到自己胸腔内叫嚣着的血腥快意。
从知道联盟的几个部落,周绪就没打算放过他们,难得这么多可汗聚在一起,不让他们团聚真是对不起他们啊。
在下雪的黑夜提前撤退,周绪露出一个微狰狞的笑容。
他们就不怕遇到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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