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轱辘压在积雪时发出了微沙沙的紧实声, 而后在雪地里留下清晰的两道距离颇宽的车辙印,四匹北地良驹拉着一辆黑色马车在缓缓前进,占风铎发出清脆的铃音。
因前两天下了雪, 草原上的一切都被积雪覆盖,河流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远处山峰在阳光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这支原计划留守后方的千余人玄甲铁骑改变了往常的沉默, 像是被注入了鲜活的生命力,将幽字军旗招展在高空之上,似乎在向这片天空昭示, 我们来了!
虽是塞外初雪, 但也未到真正千里结冰的大寒时节, 本就是北地人士的幽州铁骑们对这种寒冷已经习以为常了, 尤其是他们还在行军途中, 身上所穿甲胄内部俱缝了一层薄薄的绒毛,活动几下就能轻松驱除寒意。
大将军带着胜利回来了,军中士气大振, 许多人都已经在暗自计算几天后可以到回燚了,等待他们的将是肉羹暖汤, 更重要的是安全的地势, 有了回燚这座易守难攻的城,他们才算是真正的安全。
而军中有官位的则会晋升的晋升, 底下的骑卒也能获得赏赐,除了军饷外还可以得到多余的银钱,节度使大人对跟着他作战的一众麾下将士,从不吝啬。
忽的一声鹰唳在高空中响起。
乌衣郎从高空中俯冲而下, 最后落在了主人肩膀上。
周绪摸了摸它。
萧洛兰坐在马车里, 窗牗打开一半, 她也看到了许久未见的乌衣郎,发现乌衣郎比以前还健壮了些,看来在草原上的这些时日,它过的很好。
周绪哼着歌,心情愉悦的靠近了马车:“夫人,可要出来赏会雪?”
萧洛兰把窗户全部打开,今天是个大晴天,难得的没有风,一切都安安静静的,她摇了摇头:“不去。”
周绪不死心,往马车那边又靠近了一点:“今日无风无雪,正是赏雪的好时机,夫人就权当出来散散心。”
萧洛兰想起周宗主执拗的性格,觉得不称他意,这一路上估计都不得清净。
“那我另外骑一马。”萧洛兰说道。
周绪觉得自己好冤枉,他真的只是想邀请夫人看雪,只得选了一匹好马给夫人,亲自来到马车前准备搀扶夫人。
萧洛兰撩开了车帘,放下手里的手炉,还是觉得有点冷,便披了褐色的鹤氅。
萧洛兰将手放在周宗主的手上下了马车。
周绪顺手就把夫人的裙摆稍微提了一下,以免裙摆染上雪水,等夫人上马时才放下来。
两人各骑一马,萧洛兰拿着缰绳,许久不骑的她有点生疏,周绪见此,便和夫人并骑,将她手里的缰绳拿过来,熟练又自然的带着夫人的马。
萧洛兰看到这一幕,没有说话,她抬头望着白茫茫的雪地,天高地阔,有种寂寥之感。
不过这种伤感待看见郑鱼心小姑娘时就散了,萧洛兰望着远处的郑鱼心和何进师傅笑出了声。
周绪顺着夫人的视线看去,是他的两个门客,郑小姑娘坐在一块木板上,木板前端穿有两根粗绳,绳子被何进在前方拉着,像是在当车夫似的。
“喂,和尚,没吃饱饭啊,再加把劲好不好?”郑鱼心坐在木板上,声音娇脆,语气理所当然,腰上挂着两只水囊。
萧洛兰这下相信郑鱼心是寨主家备受宠爱的女儿了。
何进倒是一如既往的好脾气,不吭声的拉着木板。
他拉一步,郑鱼心就敲一下手里的木鱼,摇头晃脑的念一段经文。
“夫人可是想玩?”周绪看着夫人。
萧洛兰唇角笑意还没散:“我看着他们玩就好。”
周绪也看了一会。
等到上坡时,郑鱼心欢呼着驾驶木板缓冲了下去,随后摔了个跟头,她气呼呼的追上何进,怪他没有把绳子拽住。
萧洛兰发现自己又远离大部队了,不过这次他们跟在军队后面,前方马蹄阵阵,很快就只能看见一道黑线了。
“你还真弄了?”萧洛兰有点惊讶。
周绪将绳子挂在鞍环上,让马拉着木板。
萧洛兰下了马,望着眼前一大块十分平整的木板。
“夫人请坐。”周绪笑道,等夫人坐好以后,自己就坐在夫人身边,四周毫无遮挡,视野开阔,马儿又走的不快,木板慢悠悠的在被夯实过的雪地上滑行着。
周绪随手就捏了一个雪球。
萧洛兰捏了一个稍微大点的。
“夫人可是想玩打雪仗?”周绪瞧见夫人的指尖被冻的微红,鼻尖嘴唇也红红的,忍不住亲了亲夫人的嘴唇,比花还软。
“堆雪人用的。”萧洛兰可不想在这打雪仗,衣服湿了,万一受凉生病就不好了,她拿过周宗主手里的那一个,将稍微小的雪球按在自己的雪球上面,形成一个球身,周绪扯了一根杂草折断,点缀好了雪人的眼睛和嘴巴。
萧洛兰望着手里丑丑的雪人,有点不忍直视。
她把它放在了一旁。
周绪却是来了兴致,一连捏了三个,最后四个丑丑的雪人排成一排,整齐一列的在萧洛兰面前。
“像不像我们一家四口。”周绪喜滋滋的。
萧洛兰看着四个丑雪人,看的久了,居然好像也萌了一点,丑萌丑萌的。
她点了点头:“像的。”这毕竟是周宗主的一番心意,还是说些好话吧。
周绪更开心了,握住夫人的手,发现有点冷,又见她连耳尖都冻红了,嘴唇红艳艳的,每一次呵气都带着白雾。
“很冷吗?”周绪将夫人抱在怀里,用脸捂着夫人的耳朵,叹了口气,有点后悔让夫人下马车了。
“还好,你怎么了?”萧洛兰眨了一下眼睛。
“就感觉有愧夫人,夫人跟着我吃苦了。”周绪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萧洛兰转头看他,发现他好像是在说真的,只不过这话已经是老生常谈了,周宗主已经说过好几遍了,今天怎么又说上了。
“其实我感觉还好。”萧洛兰如实说道:“如果你下次让我和晴雪在一起更好,不过不能是在战场上,嗯,明年我们和晴雪去清河就很不错。”
周绪笑了,贴了贴夫人的脸:“等回去后,晴雪肯定会每天找你,到那时估计夫人就顾不上我了。”
提到晴雪,萧洛兰不免有些思念:“也不知晴雪在阆歌过的怎么样了。”
“临走前,我特意让慎之好好照顾晴雪,夫人尽管放心。”周绪道,随后吹了一声口哨,马儿停了下来:“天气寒冷,夫人还是回马车吧。”
他可舍不得夫人受冻。
萧洛兰回到马车,冬雪立刻将手炉递给了主母。
萧洛兰握着暖融融的手炉靠在马车上的矮榻上,车内还有一个炭盆,车内温度比起外面十分温暖,马车平缓的行驶着,萧洛兰昏昏欲睡,不知何时又睡了一觉,等她醒来,看见了半开窗处的四个丑萌雪人,一个挨着一个。
萧洛兰看了一会,抿了抿唇角,略有笑意。
傍晚时分,趁着军队停了下来,周宗主和施老将军在一起商议事情,萧洛兰穿好衣服,让冬雪将她上午骑的马牵过来,自己练习了几遍,骑马是她在古代学的一个技能,萧洛兰到今天才发现已经有些生疏了,连忙抓紧练起来。
等周绪从军帐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夫人在骑马,只是小范围的骑。
周绪看了一会,等天色要暗的时候,喊夫人用飧食。
两人吃完洗漱以后,就是休息时间。
萧洛兰因下午睡了一觉,不是很困,就倚靠在床头看书,周绪望着夫人,心痒痒的,他轻咳了一声。
萧洛兰抬眸望了他一眼。
“夫人在看书啊。”周绪看了一眼夫人拿的书,是萧公的小溪梦谈,装模作样的问道。
萧洛兰嗯了一声:“你要不要一起看。”
周绪二话不说就把夫人抱在了怀里,让夫人靠在他的胸膛上看书,自己则把玩着夫人的手,眼睛偶尔才会瞄上那么一眼。
萧洛兰被暖暖的温度包围着,只在要翻页的时候将手从周宗主的手里抽出来。
一本看完,便想着再看一本。
周绪选了一本给夫人。
萧洛兰看见黑色的封面,有点奇怪,这书自己怎么没见过,她翻开一页,看了几十行后,唰的一下合上了书页。
周绪翻开一页:“夫人怎么不看了?”
萧洛兰见周宗主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模样,还有脸问她,瞪了他一眼:“你自己看吧。”
“我不看。”
周绪翻开书,揽着夫人的腰,轻声念道。
“…将军却见寺庙里通火通明,大金佛像下的蒲团上跪着一名妇人香客,夜黑风高,妇人独自哭诉,道是夫君病逝,自己还有一双年幼儿女,族内众人虎视眈眈欲夺诺大家产,他们孤儿寡母该如何是好?”
“请佛祖指个明路。”
萧洛兰怀疑这书就是周宗主自己写的!她明显感觉到某人兴奋了起来。
“佛祖金像高坐莲花台上,俯视众生,不言不语,将军带刀上前:“哪家的妇人深夜在佛前哗闹,扰人清净。”
“妇人转头,清泪点点,娇美无比。”
周绪说到这停了一下,萧洛兰脸色通红的看了一眼书上后面发生的事。
“将军乍见这妇人,三魂失了七魄,耳边听不见任何声音,只能看见妇人委屈的泪眼盈盈,无助又可怜。”
“将军心头火起,忙走到妇人身前,拉住妇人的手,沉声道:“好夫人莫哭,受了何种冤屈尽可告诉我,我为夫人做主。”
“妇人娇泣道:“这位将军,还请放开我。”
周绪接着说道:“我就不放。”
“好夫人,快快与我说你的冤屈。”最后声音已然沙哑。
萧洛兰听不下去了,想离开周宗主的怀抱,却被他紧紧的抱在怀里,气的她怒道:“无耻。”
恰好看见书上妇人也娇叱了将军一声:“无耻。”
萧洛兰脸颊顿时通红。
周绪欺身而上:“好夫人,让我亲香亲香,什么都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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