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画地为牢(18)

    半小时后,江昭面色古怪地望着面前的地方。

    ——本市最著名的米其林三星餐厅,非会员预约至少要提前三个月,正式会员的价格高得离谱,却也不是有钱便能买到这个位置的,同时还得拥有一定的势力。

    只是,骆俞为什么要带他来这里?

    是带他来见什么人吗?

    很快,坐在包间内的江昭抬头偷觑着对面的骆俞,在对方发现之前低下头看向自己面前的平板。很快,点好菜的江昭将平板放到桌边,等骆俞开口。

    直到第一道菜上来,对方也没有开口。

    似乎今天出来,只是单纯地带他过来吃饭。

    他的面色更加茫然。

    骆俞这是在……做什么?

    难道不应该把他绑起来沉水泥吗?或者打断他的腿、让他出意外、把他卖到国外去?

    ……为什么,只是简简单单地吃饭?

    包间内很快便只剩下他们两人。

    江昭抬头,偷偷看了一眼对面的骆俞。

    男人低着头、面无表情地切割一块七分熟的牛排,眉眼霜雪般冷淡,这丝冷淡教他瞧着近乎是锋利的,好像一把雪亮的刀刃,深陷的眉骨上扫着一点发尾,仿佛野狼根根分明的狼毫一般。

    他身上的气质很杂,像是坐落在神龛上高高在上的神明,又像是从那上头坠落下来的邪祟,哪怕已经堕落到这种地步,也仍然持有几分与生俱来的冷傲。

    抛开冷冰冰的上半张脸不说,他下半张脸也生得极好,唇瓣削薄,唇角天生上挑,看着隐约像是个笑的模样,仔细看却只能从中品到冷淡和禁欲。

    他的长相像是冷傲的神明,气质却是狂乱的,像一匹未驯服的、没有丝毫人类才有的智慧的野狼。

    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大约只有用锋芒内敛的霜刃这样的形容才能描绘出他身上杂乱的气势。

    像他这样的人,倘若腿没出问题……

    江昭几乎不敢想下去,他在心里有些忧愁地叹了声。

    除却反派,主角攻也是在大好年纪被原身害得断送了一辈子。

    换作是他,也一定会对罪魁祸首恨之入骨的。

    而骆俞做出的事悉数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会有人请仇人吃饭吗?——估计只有鸿门宴。

    看这架势倒是没有一点鸿门宴的感觉,反而像极了两个多年未见的好友。

    “吃不下?”

    一道冷淡的询问突兀响起,江昭这才惊觉他已经盯着对方看了很久了,忙低下头,小口小口往嘴里塞着切割好的牛排,将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的,像只贪食的小仓鼠。

    包间内一时很安静。

    骆俞率先放下了刀叉,江昭时刻观察着他的动向,见状也跟着放下了手中的餐具,心里一紧,想:来了。

    谁料骆俞却问:“你吃好了?”

    江昭先是一愣,而后便犹豫起来,不知自己要怎么回答。

    骆俞抬头直视他。

    江昭犹豫时的小动作又跑出来了,唇瓣内收,微含住了自己上唇的那粒微小得几乎要看不出来的唇珠,唇瓣被他抿出了点鲜红的血色,好像在上头涂抹了口脂般,为他本就昳丽的脸增添了几分艳色。

    他垂着头,面色浮出几分浅薄的纠结,那双漆黑的眸中沾染上点浸润的水汽,“我……有点饱了。”

    这是江昭琢磨好半天才给出的答案。

    他偷觑着骆俞的面色,发现对方好像对于这个答案并不是那么满意。

    骆俞的眸色深了几分,“你不喜欢吃,还是有我在,吃不下去?”

    江昭心说:原因你不是都知道吗?怎么还问我呀。

    “没,很好吃,只是我来之前吃了点,所以现在不怎么饿。”他顿了顿,旋即开口轻声道:“你邀请我到这边……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骆俞并不说话,只是紧盯着他,眸子里有几分藏得很深的困惑。

    江昭也看着他,眼珠子咕溜溜地到处乱转。

    气氛骤然凝滞下来,半晌,江昭听见男人冷声道:“过来。”

    他一瞬紧张起来,控制着不让自己露怯,起身走到骆俞近前,鼓起勇气张了张嘴,“我……”

    “伸手。”

    骆俞从外衣口袋里拿出了一个首饰盒,打开来里头赫然是一支男士手表。

    江昭一顿。

    手表?他拿手表出来做什么,还是说手表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深觉自己太正常,理解不了精神病患者心里状况的江昭迟疑了下,还是选择伸出手。

    眼前的手腕细细一截,堪称伶仃,和他那天趁人睡着时丈量得差不多,手部的肌肤由于不怎么晒太阳,俨然是一片苍白。

    骆俞从首饰盒中将那支镶钻的手表拿出来,戴在了他的手上。

    佩戴时,他的手不置可否碰到了江昭的腕部肌肤,很柔滑,用肤若凝脂来形容也不为过。

    教他想起那天触碰到的唇瓣,同样很软。

    骆俞撤后,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的眼光不错,挑的是只银白的手表,内里镶嵌一颗淡蓝的钻石,表带是深些的颜色,戴在江昭手上刚刚好,深色极衬他的肤色,两种全然不同的颜色放在一起,对比产生的视觉效果鲜明。

    他眸中溢出些满意。

    第二步完成。

    ——骆俞听说,对待想要的人和对待想要的物品是两种不同的方式,他问了身边的助理。

    对方同他说,想要得到一个人,强行抢回来是不行的。

    第一步要做的,应当是把人约出来,约去吃饭、看电影、出去玩什么都好。等到了差不多的时候就可以进行下一步了,而这第二步是送礼物,是女孩便送鲜花、首饰、化妆品,是男孩便送手表、领带、衣服和鞋。

    如果对方接受了他的礼物,那就表明对方对他其实也是有些不同的意思的。

    那么第三步,便可以邀请对方来自己家坐坐了,对方答应下来,这件事几乎便已经成了。

    骆俞若有所思地想:和他一同吃了饭、还收了他的东西,接下来是不是应该和他回家了?

    有权查看剧情回忆的系统:【……】果然这个也是变\态。

    ——提出建议的助理大概没想到,他的老板会在一天内走完这些步骤,并且试图把对方绑架回家。

    江昭满脸莫名,“为什么给我这个?”

    骆俞抬头,眸中的冷意稍退,瞧着便没那么吓人了,却没开口,很明显,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他现在像极了收到心爱礼物的孩童,那颗心都被非同一般的满足填充得满满当当,迫不及待想要将礼物拿回家,再在自己的地盘上打开这份精心包装的礼品。

    里头的东西,他甚至不需要看一眼,便知道是自己想要的。

    江昭垂头和他对视,良久,他受不了死一般的沉默,试着揣测道:“你要把这东西送给我吗?——我不能要你的东西,你拿回去吧。”

    “你已经戴上了。”骆俞沉声道:“要想拿下来,只能把手也一起拿下来。”

    “……”

    这算什么?强买强卖吗?

    江昭“咻”得一下把伸在半空的手收了回来,同时目光警惕地盯着骆俞,却也没再提要把这东西还回去,大不了给钱就是了,他总不可能为了一只表赔上自己的手。

    而不顺着对方的心意来,他的手很可能会保不住。

    他满心疑惑和茫然,止不住地想:这人怎么这样啊?又猜不透,又不讲道理。

    江昭后退几步,打算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余光不经意一瞥,透过单向可视窗瞥见了不远处的电线杠下、一道身形模糊,勉强凝聚出人形的雾气。

    他身形骤然僵住了。

    ——昨天晚上的那东西跟着他过来了。

    他下意识伸手,捂住了被高领衬衣遮住小半截的脖颈,随着他慌张的动作,被遮掩住的勒痕露出了一点深红的痕迹。

    一直注意着他的骆俞自然注意到了这道勒痕,眉毛骤然一紧,——有什么人,抢在他前头对他看上的人下手了。

    是谁?

    谁竟然敢肖想他觊觎的东西?

    “江昭,你脖子上的痕迹是怎么回事?”

    江昭被这道声音拉回了神,下意识眨眨眼,等他再向马路对面的电线杆看去时,原本站在那下面的东西已经不见了。

    他泛起的恐惧却没有因此消散。

    他心不在焉地往后退,小腿突兀撞到什么东西,身子登时失去平衡,重重往后跌去。

    ——他没摔在地上,而是一下坐在了什么柔软的垫子上。

    一只微温的手抚上他的脖颈,呼吸间喷吐的热气洒在他的而后,他听见那道一箱很冷淡的嗓音,在此时此刻忽然变得灼烫起来。

    烫得他那块皮肤几乎要灼烧起来了。

    “江昭,回答我的问题,你脖子上的这道痕迹是谁弄的?”

    江昭从未和人靠得这么近,浑身的毛登时炸了,猛地一用力想要站起来,却低估了骆俞的力气,被牢牢桎梏在对方怀中。

    对方以一种抱小孩儿的姿势,轻轻松松便将他抱在了怀中。

    江昭僵着身子,和危险的人靠这么近的恐惧烧灼了他撒谎的恐惧,他小声解释道:“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

    那道粘稠的呼吸声移到了他的耳朵下方,呼吸声的主人正侧头,仔细看着他脖颈上的这道痕迹,声音中的冷傲好像刺骨的刀尖一般,教他坐立不安。

    “——你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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