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请求很正常, 江昭没有必须拒绝的理由，略想了下，点头答应下来。
“好, 不过……”他看了眼明朗的手，放轻了声音小声道：“你现在是鬼，相机能够拍到你吗？”
明朗点头。
“如果我愿意的话就可以。”
这还是江昭第一次和一只鬼拍照，感觉说不上多新奇，反而让他觉得有点说不上来的怪。
只是一张很普通的照片而已，随手用手机拍下来的, 甚至照片的背景都繁杂极了。
看明朗的样子，似乎很喜欢这张照片, 盯着屏幕看了许久，而后才珍而重之地把手机还给他，沉声道：“我想把它打印出来，可以吗？”
江昭自然是点头。
他想了想, 对明朗弯了弯嘴角，“谢谢。”
江昭心里满是雀跃。
究极原因只有一个，就在刚刚, 小系统告诉他，明朗看见那张照片时, 他的剧情完成度一下前进了十点。
也就是说，他已经顺利完成了这个世界的剧情完成额度，随时可以准备登出这个世界了。
这次的任务完成的实在是太快, 江昭细想了下, 发觉自己到这个世界甚至不满一个月。
不过他很满意这样的速度, 听系统说, 很多宿主运气不好, 为了一点积分，大多数时候需要在书里花上好几年的时间。
他的运气是真的很好，除却第一个世界的过程有些艰难，之后的两个世界都几乎没怎么让他为难。
想到这儿，江昭唇角扬起的笑也带上了一点真实。
他真的很高兴。
剧情完成度每成功一点，他就离他想要的东西更近一点。
尤其是当此时此刻，他回头观望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他已经走出了这么远。
江昭的心情难得变好了起来，眼里总是含着的那点盈盈的泪光也转变成了灿烂而斑驳细碎的日光，像是映衬着天上烈日的湖面一般。
明朗无意朝他脸上看了一眼，目光登时便顿住了。
趁着青年没反应过来，他贪婪地注视着青年的笑颜，目光一遍遍描摹着，从眉至眼。
江昭在心里头拨拉了下小算盘，忽然道：【系统，我的猜想是对的。】
他的点数增加发生在明朗心情波动的同时。
这从某种方面上来说，恰恰佐证了他最初的猜想是正确的。每个主要角色手上都捏着一部分积分，而这些积分会根据他们的潜意识而分发给宿主。
所谓的剧情完成度，完全是围绕着任务对象的心情来增长的。
既然清楚了规则，那么下个世界就会更加的简单。
想到这儿，江昭竟然有些期待起下个世界来。
他兀自想了许久，直到余光无意瞥到身旁站着的人时，不断蔓延的思绪才骤然被拉了回来。
“抱歉，我不小心走神了。”
“……没事。”明朗嗓音微哑，状若无意问道：“你刚才似乎很开心，是想到了什么吗？”
江昭毫不掩饰地朝他弯唇一笑，像蜜糖般能拉出丝来，甜滋滋的。
“对呀，困扰了我好久的事情解开了，我当然是开心的呀。”
“是吗？”
明朗的视线克制地在他眉眼间游走着，为了不让自己越陷越深，他开口转变了话题，“明烨那边，我会和他好好谈谈，他应当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所以父亲和母亲那边需要你保密，他们要是问起来，就说没什么特别的事。”
江昭点头，一双眼月牙似的，“好呀，我记住了。”
明朗的喉结上下滑动一瞬，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口干舌燥感，心尖也像是落了一片羽毛般，痒痒的。
他控制着自己避开江昭的视线，极具绅士风度地礼貌道：“时间不早了，你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江昭跟他挥了挥手，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形一点点在眼前消失，像是一滴墨坠进了海里般的，直至彻底消散。
他舒出一口气，蹭了蹭手背上的黑雾，唇瓣贴近手背，用气音小声道：“舟舟，我们很快就要去下一个地方啦。”
舟桁抱着他的手指蹭了蹭，忽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件事，身形顿时一僵。
尚在高兴中的江昭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又贴了贴手背上的黑雾，有点疑惑黑雾怎么突然没动劲了。
“怎么了，你不高兴吗？”
经他这么一唤，黑雾终于回过神，哧溜一下收回两条小触须，飞快蹿回了江昭手背上。
“嗯？”
江昭疑惑极了，“你怎么了？”
他问了好几遍，黑雾才扭扭捏捏地小声回话，“昭昭叫我……舟舟。”
第一次！
这可是这么久以来，江昭第一次叫他舟舟！
多亲密，难道不比外面那些野男人亲密吗？！江昭叫他的小名，还是叠字！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他在江昭眼里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先到这儿，舟桁心里甜得好像肺腑都被蜜糖给黏住了，耳畔不停回响江昭刚才无意间说出来的称呼，薄红一路从脖颈攀升至耳根，好半晌没回过神来。
江昭却误会了他的意思，猜测道：“你不高兴是因为我叫了你的小名吗？不好意思，我刚刚有点开心过头了，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下次还叫你舟桁。”
舟桁一听顿时急了，忙开口辩解道：“不是因为这个！”
“我喜欢昭昭这么叫我！”
最喜欢！
超级喜欢的好吗？！
他从那滴小痣里化出了两条小触须似的手，挨挨蹭蹭抱住了江昭的手指，小小声要求道：“以后都可以这么叫我。——可以再叫一声吗？”
江昭有点一头雾水。
他许久没见到舟桁的真面目，记忆有些退步，想了想又不是什么大事，干脆道：“舟舟？”
反正是为了哄黑雾高兴嘛。
舟桁好半晌没能说话。
良久，他终于平复好了心情，仗着自己的身份开始恃宠而骄，得寸进尺道：“我想抱抱你，可以吗？”
江昭点点他，带了点警示的意味。
“不可以，这样太显眼了，明朗和明烨都在这栋房子里。”
舟桁目光一冷，面色猛地沉了下来。
他格外讨厌这两人。
不只是他们，还有邬景山，包括上个世界的符沉一辈，还有上上个世界的三个人，他都讨厌。
舟桁现在是雾气状态，沉冷的脸色没有被江昭发现，但他的坏情绪已经透过肢体语言表达了出来。
身为局外人的系统想象了一下他冷脸的画面，莫名打了个哆嗦。
舟桁面无表情时瞧着像尊俊美严肃的神像，庄重又森严，只让人想到尊贵与敬重。
而当这张脸明显地沉下来时，便真正达到了让人不寒而栗的境界。
系统怂得格外快，小小声道：【您要不要哄哄他？】
江昭反而觉得奇怪，【你怎么看出舟桁生气的？】
“舟桁？你生气了吗？”系统没有回答，江昭便去找了当事人直接问。
所幸舟桁也不过是张白纸，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毫不犹豫地点头承认了。
“我不喜欢他们。”
黑雾可委屈了，两条小须须气得直抖，“凭什么他们可以抱你，还可以……亲你。”
——他都没有这种待遇！
他到今天为止，甚至从来没有被江昭主动抱过。
江昭哑然。
他想和黑雾解释，但话到嘴边，忽然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
黑雾在他这里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对方陪着他走了这么久。对江昭来说，他需要的不是帮助，而是陪伴。——这种不论他走到哪里，回头时都会发现，原来黑雾一直呆在他身边的陪伴。
他时常觉得自己是汪洋大海上的一叶孤舟，而黑雾是把他拴住的缰绳，让他得以在这片波澜壮阔的海上不会迷失方向。
很多时候，江昭也会怀疑他在做的事是否值得，或许拿回记忆后，他会后悔也说不定。
每当这种时候，他都会低头看一眼手背上的黑痣。
他想，就算不是为了他，好歹也要把黑痣送回对方跟来的地方去吧。
江昭不想黑雾太喜欢自己，所以在面对人形态的黑雾时，他会感到局促和紧张。
这也是他很少同意黑雾出来的原因。
但黑雾在他这里又真真实实是和别人有所不同的。
他说不上来这种不同到底是什么。
但是他想，同样的请求，别人提出来他会想也不想地拒绝，而黑雾提出来，他会犹豫和考虑，虽然不太可能会答应，但前头的犹豫就已经代表了他的态度不同。
江昭蹭了蹭手背上的黑雾，小声而直白地道：“你这么说，会让我感到为难的呀。”
他的表情有点难过。
舟桁动作一顿，悄悄抬眼看了下他的表情，而后呼吸微滞，顾不上江昭立的禁令，径直化成一大团黑雾，长臂一伸，把江昭抱入怀中，慌乱又手足无措。
“抱歉，我……我嘴笨，不会说话。”
“昭昭别难过。”他笨拙道，“我不想让你为难，我只是……生气。”
他张了张嘴，声音涩涩的，“我只是在……”
那两个字在他舌尖滚了一圈，最终还是被他吐了出来。
“好吧，我还是有一点点嫉妒他们的。”
江昭面无表情地抬头盯着他看了半晌，在心里轻轻舒了口气。刚才有那么一瞬，他险些走到了死胡同里，甚至在思考舟桁和其他人的区别有那么大吗？
大到他可以忽视对方的本意，在明知道对方很可能已经喜欢上自己的情况下把对方留在自己身边，让对方成为一个隐患。
不过现在好了，舟桁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呀，江昭想。
——至少舟桁不会逼他。
而舟桁，也永远不会成为他的隐患。
舟桁会是他独一无二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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