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5
叶校职业生涯迎来第二次挑战。
上一次被报复,她认定自己在做正确的事,便十分坚定。如今大面积的质疑声音,让她在翻网络评论的时候脸烫了一下。
三人成虎,积毁销骨。
有人把女记者和养女归为一丘之貉,没有同情心,博眼球,叶校没有想到把自己牵扯在内,甚至她自己的成长历程也能被拿出来做诋毁的理由。
这就像扒开她的衣服,当街展示。
更严重的是对于她专业的质疑。
很多时候,一条恶意的谩骂能抵消一百条支持。
叶校不是一个不能接受批评的人,她不得不回头反思自己工作的全过程。
真的有错吗?
刚实习的时候,带教老师提出她采访没有移情能力,前年和顾燕清分手,程夏哭着说她没有人性。
这些都是真的。
甚至在电视台的这一年多,叶校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在采新闻和写稿上,获得的成果显而易见。
她明晃晃地把野心勃勃写在脸上。
从学习到工作,她一直就像上学时期坐在窗边写作业的女同学,常年戴着耳机,从不与人交流,眼里只有分数。
她鲜少能寻到同类者。
但是这代表她在工作中有错吗?她急切地想晋升,但她没有企图博出位,不是不同情那位受访的老者,同情不能代替专业,不能让她对事件的漏洞视而不见。
但是网上的不理智声音,又让她很难受。
她第一次亲身经历这些。
叶校一整天都没有走出办公室,同事或许想安慰她,但是从她的脸上又看不出任何沮丧的表情,于是觉得她并不需要。
她依然对着电脑写稿,戴上耳机,两耳不闻窗外事。
去洗手间遇到林舒,她当然也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认真打量了叶校两眼,“没哭鼻子吧。”
叶校些许语塞,隔了两秒扯出一丝笑意来,“我像是那种人吗?”
“那就好。”
林舒看着她,又说:“不管你是真坚强还是假坚强。小朋友,通过这件事,你该知道自己能不能端起更大的碗。”
叶校再次笑笑,“我明白你的意思,舒姐。”
回到工位,她收拾了下心情再次尝试联系了老人的女儿,还是希望能完整地报道这件事,还原一个真相,无论她会不会再次挨骂。
网友人|肉出对方的家庭地址,工作单位,还有社交账号。叶校去搜了下对方的平台,在今年年初已经停更。
她直觉没有这么简单,不管事实真如老人所说还是另有隐情,她都不希望这场网络暴力蔓延下。
人们总是低估社死对个人的打击,逞一时之快|感。
对方的电话还是关机状态。
傍晚,有几家媒体发表评论,无论有何隐情,但是这个养女弃老人于不顾甚至把老人的行李从家里扔出来,就是不仁不义,这一点无可辩驳。
言辞中不乏对同行的痛斥,做媒体不能这样没有温度,其中就有她曾经就职的晚报。
这样的评论的确很有人情味,评论一片叫好。
人有的时候会陷入某种怪圈,叶校不知不觉又看了半个多小时,她逼着自己把情绪从某种陷阱里走出来。
她太累了,需要回家睡一觉修整状态,一切等醒来再说。
出办公室的时候是八点五十分。
她接到顾燕清的电话,问她有没有下班,然后一起回家。
他没有提她工作上的事情,叶校不知道顾燕清是没看到还是刻意不给她添堵,这样很好。
她情绪不好不会表现在脸上,但兴致不高是真的,于是她说:“正准备走。但是我想一个人待会,下次再约吧。”
顾燕清没说什么,又问她,要不要送她回去。
叶校说:“地铁很方便。”
于是顾燕清没别的提议了,叮嘱她好好休息。
叶校挂了电话,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电梯门打开她走了进去,迎面差点撞上一个胸膛,是熟悉的味道。
顾燕清手里还拿着电话,屏幕都没暗下来。看见要撞上自己的脑袋,他眼睛亮了下,伸手搂她的肩膀,“不看路吗?”
然后叶校也笑了笑,这个笑容是尽力挤出来的。她没有力气做多余的表情了,但是又不想显出私人情绪来。
她干脆直接把自己的脑袋抵在他怀里,拱了拱。
顾燕清很少看到叶校在他面前释放自己的软弱,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再次说:“跟我回家吧。”
叶校微微动了动脑袋,把自己从他身上移开。
还是没说话。
顾燕清松开握住她肩膀的手,垂眸看着她的眼睛,用只有两个人能听懂的话说:“想解压吗?喜欢我怎么做,像以前那样吗?”
让她高|潮,或者聊一聊。
他不会主动说,只让叶校自己选,如果她什么都不想做他也尊重。
这是谈恋爱之前叶校的解压方式,她对顾燕清的身体有着很大的兴趣,也喜欢听他聊天。
叶校少有的出尔反尔,本来只想静静待着,但是看到男人美色就忍不住跟人家走了。
到家后,两人先后洗澡,叶校穿着睡裙窝在沙发里,听见他在厨房倒水,他从厨房里走出来,心脏很暖,回了点血。
顾燕清洗完澡穿着t恤和运动裤,问她要不要睡觉。
叶校摇摇头,“现在睡不着,先玩一会吧。”
顾燕清没问她玩什么,走去书房捣鼓了一会儿,然后拎出一个黑色的大包来,让叶校去换衣服。
“干什么?”叶校问。
“既然睡不着。”顾燕清表情理所当然,“出去玩吧。”
隔天是周末,可以休息。
但是叶校没想到顾燕清说出去玩是带她上山看星星,她以为是去喝点酒,逛一逛,他们从来都没有说走就走的时刻。
对叶校来说很离谱,而且医生还叮嘱顾燕清每晚尽量十点前上床睡觉。
坐在车里,她开了点窗户,手臂支在玻璃上,让夏夜的凉风吹在脸上。
康德说,世界上有两件东西能震撼人心,一件事是我们心中崇高的道德标准,另一件是我们头顶灿烂的星空。
在这种时候,她最应该放下手机,走去户外看一看辽阔的星空。
顾燕清的骨子里带着那么点浪漫和理想主义,他总是有很多想法不外露,渊博体现在方方面面,无论何种领域总能说出点什么来,这是叶校很喜欢的点。
从视觉感受来说,山上的星星有很多,叶校说。
顾燕清从书房里拿出的黑色大包是帐篷,也是两人今晚睡觉的地方,搭好后他告诉叶校:“每年的七八月份,也就是北半球的夏天,地球的夜晚正好朝向银河系中心,星星最多。”
《国家地理终极观星指南》中介绍,郊外,好的天气,都是重要条件。他从后面把叶校的眼睛捂住,让她适应片刻的黑暗,再缓缓松开,可以更清楚地看见星星。
叶校仰头,没有光污染的星河,沉静,梦幻,夏季的星斗似乎触手可及。
他的后备厢里还有个星特朗的专业天文望远镜,也是从家里拿来的,可以看到月坑,星云。
他教叶校看星座,从最著名的北斗七星开始观测。
叶校认真研究了会,眼神也亮亮的,她真的被浩瀚苍穹震撼到了,白天心里的那些不快已经烟消云散。
顾燕清站在她身后,观察着她像小孩子般兴奋的模样。其实也只有微笑,嘴角一勾,叶校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但是不代表她冷漠。
他问叶校:“开心些了吗?”
叶校点点头。
他又问:“能把不好的情绪丢掉吗?”
三年前,他们在微信上第二次聊天,话题便是关于星空,他说无论是在高楼大厦还是沟渠里,看星星的权力是平等的。
他总是给她柔润而又震撼的鼓励。
叶校心情澄澈而平静,转身抱住他,黑夜完全掩盖住了她微红的眼眶。顾燕清始终没提叶校所遇到的困扰,但是他一直都知道。
无论是以前的贫穷,还是如今的质疑。
叶校说:“我承认有些时候我是个自信到自负的人,我渴望成功,努力摆脱狗屁现实,我不是无欲无求的理想主者,我有欲|望。”
“我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但是被误解和谩骂,让我怀疑自己的初心。”
顾燕清回抱住叶校,只问了一句:“你觉得自己做错了吗?”
叶校坚定地摇头,“不够好,但是我没有错。”
顾燕清抬手帮她顺了顺头发,又收紧手臂,把她抱在怀里,说:“人一辈子就两件事。正确地做事,和做正确的事。”
“不迎合舆论的偏见,这才是叶校。”
她今晚听到了最想听的话,是从她男朋友嘴里说出来的。
他们出身不同,成长经历不同,性格不同,但他是明白她的。
“叶校是什么样的人?”她问。
顾燕清说:“是我喜欢的人。”
叶校没有哭出来,倒不是不屑于哭,而是没有必要了,因为她早就找到了同类者,在她需要的时候站出来,告诉她:你没有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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