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寅不知是被王栩吓得还是被那突如其来一声吓得脚一软向后仰去。
王栩下意识伸手抓了一把, 本想扶住她手臂好让她免于跌倒,却错判她后仰之势,一把握住她肩头。
她本就束得不牢固的长发因这乍落乍停一散而开, 满头青丝如落九天的银河一倾而下, 落他满臂。
叮当——
作绾发用的天水碧的玉簪自她头上滑落, 坠入积冰结霜的泥土之中。
周寅认命般闭上双眼,眼皮因害怕而轻颤,似乎已经接受自己落入尘泥的命运。
王栩一阵恍惚, 纵然他是攻略者,却也难免因眼前美轮美奂一幕心头大动。他手上是她裙衫的丝绸触感,心中柔情与惊艳交相涌动。
像是察觉到自己久未落地,周寅缓缓张开双眼, 眼睫忽闪像是振翅欲飞的蝶。
王栩正巧看入她眼中, 只觉时光在此刻被冻结。她的眼像是幽深的湖,轻而易举让人深陷其中。
丝履与泥土摩擦的脚步声传来,周寅率先回神,几乎是从王栩手上飞离,退后数步与他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她像还未反应过来簪子掉落,但觉头发不对劲, 于是懵懂地伸手以指为梳, 手指自发顶滑落至发尾, 畅通无阻, 这才如为掩饰慌张般低头去寻发簪。
来人在她身后站定、弯腰、屈指捡起她沾了泥土的碧玉簪藏于掌中, 而后起身三两步到她跟前站好。
周寅遍寻不得,被人点名:“周女郎。”击冰掷玉般的清透嗓音琅琅响起,与此时此刻的天气一样寒凉。
周寅抬头起身,像是感受到眼下情形的尴尬, 面上泛起一层蔷薇粉,叫道:“三皇子殿下。”
沈兰息听她如此称呼眉头下意识皱起,为什么会变,明明年初四菩提寺行像时他们之间不是这样。
王栩终于回神,心中依旧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却不影响他嬉皮笑脸:“阿息,怎么也暗地出来?”他是笑问,语气中也带着笑意,心里却没有一星半点儿想笑。
默契的是他与周寅皆对沈兰息方才的远远一问避而不谈。周寅大约是因慌张忘记,王栩则是刻意想他误会。
大家都是男人,即使遮掩,也能够隐隐约约嗅到彼此间的相同想法。他虽不知沈兰息与周寅间发生什么,却敏锐地意识到沈兰息对她不同。虽然尚不清楚这份不同究竟是哪种不同,但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有不同的想法便已经足够让人警惕。
王栩的复杂心情又添上一份危机感。
沈兰息悄悄深吸口气,与王栩面对面,他难免心中有愧。毕竟王栩早早便告诉他他对周寅有意,还再三向他确定他不会对她有意。他保证得好,却没有恪守信用做到。
“见你不在,我担心你出什么事,便跟着一道出来了。”理由冠冕堂皇,说到这里他又刻意装作无意看周寅一眼,“抱歉,打扰你了。”
王栩眉头上挑,照样笑着:“原来如此,下午学琴,你知道我素来对此不感兴趣,所以溜出来透透气,倒没想到在这里正好遇到周女郎。”
哪有什么正巧,所有正巧都是蓄谋已久、处心积虑罢了。过去沈兰亭爱慕他时他便借机在玉钩宫中安插了自己的眼线,好监视玉钩宫内的风吹草动。今日也是周寅一出宫他便得了消息,立刻向着这里来了。
周寅夹在二人之间微垂螓首一言不发,对眼前场景没有什么办法一样一言不发,任由二人你来我往。
她看上去总是最被动的那一个,被动地接受一切感情关系,被动地任人推着走。
沈兰息尚在想着周寅为何一下子又对他如此冷淡,难不成是王栩在这里的缘故?越是聪明人想法越多,他心念一瞬间便百转千回,不知想到哪里去了。
三人站在此处,各有自己想法。
沈兰息紧握手中玉簪,此时已经想到莫非周寅同样对王栩有意才刻意冷淡于他以免王栩误会,如此一想他已经是满口发苦。
“那实在是……很巧。”他此言并没有其它含义,只是随口一道。
偏偏王栩心虚,听什么都像阴阳怪气自己。他压下眼睫笑道:“是很有缘,是吧,周女郎?”
周寅没作声,低声道了一句:“谢谢。”
王栩不解:“什么?”
周寅这才怯生生地抬头看他:“刚刚,多谢。”她语声婉转,轻声呢喃。
王栩被她这句话瞬间勾起适才她长发倾泻的一幕,不由微微出神。
沈兰息矛盾极了,明明王栩在此他该极力与周寅撇清关系,偏偏身体里又像是有另一个他,嘶吼着让她与周寅接近。
他阖了阖眼,玉簪带来的凉意使他清醒了些。他终于记起自己还拿着她的发簪,心中萌生出一股窃喜,面上保持镇定,平静抬眼看向周寅,伸手向她掌心平摊,带着泥的玉簪躺在他掌心。
周寅不由看他,四目相对,她的目光沾之即离,似在躲避什么。沈兰息向来冷情冷性,难得被她的逃避态度惹恼,想抓着她问个明白,好在理智尚在他没有做出过分激动,但心中像有把无法熄灭的火在烧。
“多谢。”周寅向他行礼道谢,侧过脸不看他,抬手去拿他掌中玉簪。
沈兰息难得没风度地五指并拢合起,不让她拿。
王栩观他此举轻轻扬眉,似笑非笑地直看向沈兰息,这动作实在是像极了逗弄,实在是司马昭之心。
周寅抓了个空,错愕地看向沈兰息,不解其意。
沈兰息将手收回,淡淡开口:“脏。”
周寅涨红了脸,有些不知所措的可怜。
沈兰息将玉簪横握,为她掸去簪上尘土,又用帕子将之从头到尾擦了一遍,保证其光洁如新才重新递出去。
“好了。”他道。
周寅犹豫片刻才重新伸手去拿,指尖像羽毛轻轻划过他掌心:“谢谢。”她的语声也像羽毛划过他心尖。
他想,他逾矩了。
她一手持着他擦拭过的玉簪,另一只手将一大把乌黑秀发握住,双手并用,试图将长发再度绾起。紧张所致,一而再再而三她都没能成功,总有一束长发不受控制会落下来。
沈兰息与王栩看得皆有些眼痒与心痒,想为她将那一撮不听话的头发捉住,但都未轻举妄动。
她胆子太小,贸然动作只会惊吓到她。
那一缕头发终于被她发现,簪入发间,沈兰息与王栩皆在心中松了口气,不知不觉被她牵动。
将头发绾好,周寅似乎好了一些,不再似一开始三人会面时的尴尬与慌乱,整理情绪道:“谢谢。”也不知是对谁说的。
王栩无奈笑笑:“不会意思啊周女郎,打扰你赏景了。”
周寅轻轻摇头:“无妨。”或许因为头发是她自己绾的,并不像她平常那样有着一丝不苟的整洁,有些毛绒绒的乱发,反倒有种随性凌乱之美。
她又道:“我看好了,便不打扰二位兴致,先离开了。”
沈兰息一声不吭,只看着她。
王栩则像是与她关系很好,随意道:“要送你吗?”
沈兰息呼吸一顿,但他不能再多说什么,那样便太过明显。尽管端正持守如他已经觉得自己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足够明显,他甚至觉得自己像是未着寸缕将整个人以及所有心思暴露在她面前。在看他来自己做得已经过了。
周寅轻摇摇头:“太麻烦了,这里离玉钩宫很近,我走着就能回去。”
沈兰息暗中松一口气,却听王栩玩笑似的不依不饶道:“我不怕麻烦。”
周寅像是不知道怎么应对他般无奈而苦恼地望着他,不会回答。
沈兰息犹豫着要不要开口为她解围,就听王栩少年气十足地笑起来:“别紧张,开个玩笑逗逗你罢了,不会让你为难。”他说到最后语气温柔无比,不像往日那样说什么都颇玩世不恭,让人分不清真假,亦或是正经与玩笑。
周寅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轻轻低头,没再道谢,只说:“我告辞了。”
她步履匆匆地转身离去,留给二人一抹背影。
王栩沉浸在她临走前那一眼中,那一眼包含万千情绪,他想她或许有那么一点喜欢他了。
于是他问系统:“查询攻略目标好感度。”
系统停了一下才回答他:“百分之五。”只说了这四个字便没声音了。
王栩倒不意外,这点好感度在他意料之内,总之聊胜于无,好歹是一点点开始增加,积少成多,总有机会的。
万事开头难,有周寅方才那一眼,他看沈兰息顺眼许多。总之沈兰息并不是攻略者,一个NPC还能胜过玩家不成?
他刚要开口叫沈兰息,系统却主动开口:“你刚才望着周寅出神许多次,你该不会以身试法,真对她动感情了吧。”系统的语气没有方才报好感度时的冷漠,不难听出其中略带慌张。
王栩认真想想,脑海中语气莫名:“是又怎样?之前我不是便说过我的攻略方式是真心换真心?她喜欢我百分之五,我也喜欢她百分之五咯。”他说得像是自己能精确控制喜欢人的程度一样,系统也分不出他的话是真是假。
系统像在劝他:“可她不过是一个虚拟人物,你现在有多真心以待,日后功成身退便会有多痛苦。”
王栩满不在乎:“我把握得住,即使是真心。”
系统便不再多劝。
“话说回来,与她成亲算是任务完成,是挺考验人的。”王栩带着笑意在脑内随口道。
系统却道:“谁说成亲就是完成任务?”
“嗯?”
“与她成亲后将她困于后宅一生一世才算是任务完成。”系统声音里没有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 王栩开始立flag了,我也立个flag,明天起每天写不够四千字就是小狗! .w.com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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