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的印象中半池的确是在这个市,可是本市那么大的面积,那么多的商业区,那么多的电梯间,怎么会偏偏是这一间?
林星的情绪在短时间内奔溃重整。是不是有这么一种可能,随着电梯在关上门以后缓缓上升。林星的思绪因为紧张而飞速转动起来,这只是一个路人帅哥罢了,并不是半池。
因为他很帅,所以他就是半池吗?笑话,这种逻辑是站不住脚的。美的人都是相似的,只有丑的人会丑得千奇百怪。
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情,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林星手心冒汗要湿哒哒了。此时电梯上到二楼,外面又有几个打算上电梯的乘客。电梯内本来站姿松散可以留有一定距离的乘客不得不为外面没入内的人让出一定空间。
林星的背后本来站着先前先进入电梯的一家三口,不过这个时候其中的丈夫轻轻拍了拍林星的肩膀低声说:“你好,借过一下,我们三楼下,先站外面。”
“哦哦,好。”林星条件反射礼貌答应。
外面有人进来,后面有人往前,林星的步子不知怎么就在无主见的移动中被摆布成了往轿厢内部靠,一不留神余光里就快贴到了内部站着一直很安静的脸熟大帅哥旁边。
不是半池,不是半池,林星心中快速默念。
林星一只手仿佛很随意的插在兜里,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只插在兜里的手都快给他自己捏骨折了。
林星的思绪万马奔腾,曾经看过的半池的视频开始在脑海里重播。
身后侧帅哥的脸,视频里半池的脸重叠再重叠。
死去的记忆突然开始攻击林星,使得他很难再用一些看似合理的理由说服自己。
可是世界上竟然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难道我是生活在小说里??
林星靠近大帅哥的那半边身体隐约有些僵硬,随着外面的人往里走,他不得不继续往里挪了半步,几乎已经可以感受到旁边人身上传来的热气。
有这样一个大帅哥站在身边当然很好,但当这个帅哥是目睹自己社死后还受到自己的变态私信,如今对自己观感不知几何的人,林星只恨不得当场嗝屁保住清白。
我就抬头看一眼,只看一眼。
林星握紧拳头保持冷静,紧张过头以后他反而自持了一些。
就算这个人真的是半池,这天大的巧合就这么砸死我,只要我死之前嘴硬不承认我就是那个网络变态,半池又能奈我何?
林星轻轻呼了一口气,在电梯达到三层,电梯内人进人出的片刻时间里,假作不经意地抬头往身侧一瞥,而后迅速收回视线。
没有太看清楚,但是比刚才的感觉更像了。
半池的视频里看不出他具体有多高,只能明确知道他肯定不矮就是了。不过当下一七五的林星站在旁边的男生身侧,比他矮了大半个脑袋,感觉对方至少有一八五。
林星刚刚获得心机变态小基佬的自封头衔的时候曾经想过,假如有一天他能够在现实中和半池见面,他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为自己洗脱冤屈,告诉他自己的本意。
可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了,林星根本迈不出这一步。身边的大帅哥冷到像是等不及自己解释就能一拳头打扁他的样子。
况且自己竟然会在现实中见到半池这就是一件很离奇的事情了,半池的角度有没有可能觉得是自己在跟踪他??
毕竟谁会对一个说出“我的确是基佬,你也很帅”的人指望更多?
要做一个留存在冲浪水友脑袋里的陌生变态,还是做一个社会新闻里疑似纠缠同性被暴揍的倒霉蛋?
这特么还用选吗。
综合来说,林星在电梯到达第四层的时候在脑海里迅速得出一个结论,身边的这个男生,是半池的可能性至少九成,而自己则要做一个聪明的哑巴星。
可是由纠结,局促,不安,烦恼交织而成的负面情绪组团袭击林星。
每在对方身边呆一秒钟,林星浑身尴尬到就像是通了电,只恨不得原地会飞直接用头撞破电梯顶,直接飞到外太空再也不回这颗美丽的蓝色星球。
然而现实中当然不可能出现这么科幻的场面,林星尽量平稳呼吸,低头在兜里掐自己的大腿缓解过于紧绷的情绪,而后在心中告诉自己:“还有一层楼而已,只要挺过这层楼,我就可以重获新生了。”
电梯上的数字缓缓从4变成5,眼看着电梯门马上要开了,林星睁大眼睛盯着那缓缓打开的期望之门。
他本来想要等电梯一停就马上下去,却没想到五楼因为汇集了许多休闲娱乐,整个轿厢内的市民几乎都要在这里下。林星想要挤下去的话就太不合时宜也太不礼貌。
林星只得按捺住自己想要奔逃的心情,等着前面的人一个个走出去,自己才能跟着他们的脚步向前。
林星低着头看前面人的后脚跟,闷头只管往前走,不料余光却忽然注意到身侧一直没有动过仿佛长在电梯的人的脚也跟着动了。
曙光就在前方。
林星看见了电梯外面的罗腾飞,对方也看见了他,然后热情招呼道:“星星快点。”声音不是特别响,可落在林星耳朵里就仿佛要穿透整个楼层,像冲锋号角般嘹亮。
要死了,林星恨不得让人堵住罗腾飞的嘴。
林星现在对“星”字过敏,幸好现在已经走到电梯口,他不由自主往后飞快看了一眼,不确定身后的人是不是注意到了星这个音节,他只管一猫腰钻了出去躲进了来来往往的人流里,使自己渺小再渺小。
电梯里的人来人往上上下下,池桐并没有多花半分注意力。
手机界面上池语刚发送过来的短信。
“你到了吗?就等你了啊。”
池桐没有回复,却跟着人流往外走。
池语在外面玩的是什么,每天和什么人混在一起,池桐不完全清楚却也知道一些。刘阿姨说的“和不三不四的人乱来”已经很委婉。
事实上池语玩的搞的事轻轻松松能够上法制专栏以儆效尤。从前池桐与他泾渭分明,现在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会答应他的邀约。
池桐的脑海里有两种分裂的情绪,在自救与自毁中徘徊不定,如今卑劣的那个他站在高处仰视着一切,轻易扼住他的咽喉,使他无限趋近于黑暗的深渊。
心中有一个声音反复催促池桐,答应池语,事情不可能比现在更坏。也许池语向他展示的才是他早就该选择的另一面。
池桐的视线自虚无的半空转向前方,满满人流,不乏欢声笑语的商场,他的耳边却朦胧难辨。
错误展开的人生天然难以寻找到正确的结果。
本来足以被压制的负面情绪随着池桐得知自己生母去世的消息以后达到顶点。
他还能清晰想起那天接到外祖电话时的惊讶与一丝惊喜,池桐以为那是事情转机的开始,却没想到是一切的终结与彻底湮灭。
“她死了,”外祖的声音沧桑而生冷,带着难以抹杀的怨恨,“我的女儿死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话筒这边的池桐在震惊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听见对面发泄似的语言一个字一个字砸向自己。
“她说她在网上看见你了,她一直说要去看你,她想尽办法偷偷从家里跑出去,要去看你,结果过马路的时候被车流吓到,被车撞到当场死亡。”
“这么多年为什么还是不放过我女儿,该死的是你爸爸和你,你怎么还活得好好的?”
为什么我还活得好好的,池桐有时候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他深感自己的病态,却又无可自拔地,仿佛自我处决似的沉溺其中,任由窒息感时时刻刻围绕着自己。
直到电梯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星星快点。”
星星二字钻进了池桐的耳朵里。围绕着星星这两个字,池桐的所有记忆都是正面的。很小的时候他喜欢看星星,因为老师告诉他每一颗星星都代表一个过世的亲人,他们会化作星星在天空遥看着你。
池桐小时候就以为自己的爸爸只是变成了星星,每每看见璀璨的夜空就会十分愉悦,仿佛隔空感受到了充满爱的关注。
而前不久的那个星星,虽然只是短暂错认了他,却也真诚地向他传达过无数善意与友爱,让池桐真正感受到温暖的情绪的波动。
星星对于池桐来说,永远是一个代表着无限光明的词语。
池桐有几分茫然地看向电梯外,只是人群嘈杂早就湮没了刚才说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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