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问她原因

    阿黄。

    顾祯还记得那日宫人来报, 皇后给那只小细犬取了个名字,大名唤作赵阿黄, 小字阿黄。

    吴茂觑眼过去时,便瞥见皇帝的面色陡然阴沉下来,继而嗤笑了一声“倒是取了个好名字。”

    明明那么多可说的,最终却只提了名字。

    这一道笑声里,似是夹杂了无限喷薄待发的怒气,只消一个契机,便会发作出来。

    吴茂跟在他身边多年,甚至都不需抬眼, 仅是感受着周遭的气氛,便知晓皇帝这是动了真怒了。千挑万选出来的一只小细犬,竟是被娘娘给送出去了。

    这结果,便是连他也想不明白, 遑论陛下。

    仪仗拐了个弯, 行至椒房殿附近, 顾祯抬手示意宫人停下。

    吴茂也不敢再问陛下是否要进去瞧一瞧娘娘的话, 他只觉得这要是一进去, 恐怕又避免不了一桩争端。待会将人给惹哭, 陛下自个又要烦一段日子,得不偿失。

    在宫道上停留许久,直至日影稍作偏移,已然要照到跟前时, 顾祯才回过了神。

    方才, 他是想冲进去质问一句的, 却又觉得堂堂天子为了只小犬如此, 太过跌份。何况, 这小犬本来就已经送她了,随她处置的话,也是从他口中出来的。

    这几回去椒房殿都闹得不大愉快,他怕这次进去一场,恐又是一番争吵。

    送那小犬过去,本来是一片好心,为了安抚她,何必再闹成先前那样。

    思及此,顾祯硬生生将心口那团火气给忍了下去,随即沉声道“回紫宸殿。”

    吴茂是个会见机的,早早的就派了人去打听,待皇帝仪仗回到紫宸殿时,关于阿黄的卷宗已然被送了过来。

    阿黄是皇家饲养的细犬,无论是身世还是事迹,都有一条条的详细记录。因它不过刚出生罢了,整个卷宗不过薄薄一页,因此,顾祯一眼便瞧见,皇后最终将这小犬送给了淮安侯。

    与此同时送来的,还有皇后颁给淮安侯的令书,十分正式的加盖了内侍省印。

    无论是皇后或太后,若要颁布令书,是不会盖自个的宝印的,皇后盖的便是内侍省印。

    颁给淮安侯的令书是内侍省抄送的,而顾祯手上这一封,是令书原文。本是封存在内侍省中,因皇帝派人索要,才取了出来。

    “她倒是孝顺。”顾祯冷哼了声,将那令文扔到了一旁,眉眼间是显而易见的燥。

    他送这小犬过去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当真看不明白吗?

    就这么轻易将他的心意转送给旁人,叫他怎能不生气。

    吴茂上前收拾那令文与卷宗,继而低声道“陛下,细犬是行猎常用的犬只,可娘娘常居深宫,不擅那行猎之事。可能是觉着,留一只细犬在旁无用。”

    顾祯抬眸,冷冷瞥了他一眼。

    这一眼虽极为冷淡,吴茂却瞧得出来,皇帝这是示意他继续说的意思。

    吴茂轻咳了一声,又道“陛下,这细犬到底是男子爱豢养的。奴婢听闻这些贵夫人们,最喜欢的是那拂林犬。”

    顾祯未曾说话,只是抓着只笔在手中把玩,目光沉沉盯着桌案,眸中似有暗流涌动。

    “拂林犬?”良久,他才淡声问了一句。

    吴茂轻轻颔首“那拂林犬生得倒还算好看,年初长公主也想养一只,因太后娘娘嫌拂林犬掉毛多,才没养成。”

    顾祯轻笑了声,似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真是麻烦。”

    河间侯府,荣安堂。

    这间厅堂临水而建,端坐厅堂朝外望去,便是一片荷池。若是夏日晚间在此乘凉,最适宜不过。

    河间侯夫人成氏手持茶盏,却半晌未曾饮用,只是遥望着对面的荷池叹气。

    良久,一着山茶纹粉色褙子的少女入内,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兴冲冲给成氏瞧“阿娘,你看我新制好的胭脂,好不好看?”

    “不错。”成氏勉强道了声好,而后仍是微垂着首,继续唉声叹气。

    少女有些不解,关切问道“阿娘你怎么了?”

    成氏看了眼周遭,犹豫片刻后,示意小女儿附耳过来,方才有些不耐道“还不是为着你阿兄的婚事。本来他同那赵二姑娘之间,也是一桩好婚事,谁知道这……这都已经纳征了,淮安侯府却出了这档子事?”

    一想到淮安侯与淮安侯世子双双被免职,她便觉得有些胆战心惊。陛下此番打压世家,他们博陵崔亦是大受影响,长子可是崔家这一辈最出色一个,可谓是崔家如今的希望。

    本来家中就大不如前,若是还有个这样光景的岳家,他以后的路只怕会更加难走。

    一想到这儿,成氏便觉忧心忡忡,很久没睡过好觉了。

    听罢,崔念涵却有些不以为然“阿娘既有此担忧,那不如跟阿爹商量一番,就跟赵家退婚算了。长兄这般好,天底下何人配不上呢?”

    成氏却摇了摇头,无奈道“这便是我纠结的地方了。那日隐晦同你长兄提过一句,他十分激烈地回绝了此事。更何况,赵家虽失势了,在宫里头却还有一位皇后娘娘。”

    “我听闻,皇后最是宠爱这个幼妹。”

    “原来阿娘是担忧这个。”崔念涵了然一笑,挥手示意仆妇们退下,到门口守着去。

    看着女儿的举动,成氏未免有些紧张,仓皇的扫了眼四周,方示意女儿说话。

    崔念涵道“阿娘,前日在北郊跑马,我听临川长公主说起,皇后触怒了陛下,已然被陛下幽禁在椒房殿中,许久未曾外出过了。”

    成氏微微瞪大了眼,显然不知,还有这等内情。

    却听崔念涵又道“且等着吧,如今太后娘娘又属意何家二姑娘做皇后,人家表兄妹两情相悦,哪儿还有这位的立足之地。她又没儿子,恐怕,很快就会被废了。”

    成氏心脏怦怦直跳,对此,却仍是有些将信将疑。

    可转念一想,女儿与那临川长公主一向交好,而长公主又是太后娘娘亲女,她所说的话,应当是有些靠谱的。

    看来,同赵家的这桩婚事,是该再重新考量一番了。

    晚间下了一场雨,淅淅沥沥的春雨往下落。

    赵懿懿一向爱听雨声、雷声,每每在夜间听着,便觉得格外的舒心,睡得也格外的好。

    听着这样的簌簌雨声,本该是睡得很安稳的。

    偏生在今夜睡不着。

    在榻上又翻了个身后,她隐约听见了外间又有人说话的声音,便扬声唤道“云竹?”

    云竹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伏在她榻前问“娘娘,可是被奴婢们吵着了?”

    赵懿懿昏昏沉沉地摇了几下头,蹙眉问她“你们在外边说什么呢,我听着怎么像是有人过来了?”

    转头朝外间看了眼,犹豫片刻,云竹回道“娘娘,陛下着人送了只拂林犬过来,正在外间撒欢呢。”

    刚送了一只细犬,转眼又送了只拂林犬过来,他是没个消停了么?

    还是专跟狗过不去?

    赵懿懿本来想起他便有些烦闷,又有被人惊扰睡意以后的恼,闻言裹着被子朝里翻了个身,闷声道“送回去。”

    云竹先是一怔,随后略有些焦急地唤“娘娘?”

    赵懿懿又将自个往床榻里侧塞了塞,声音更急切了些“我说送回去!”

    这一回,云竹将她声音里的哽咽之意,听了个分明。

    这是真恼了。

    怀揣着沉重心绪,云竹慢腾腾地挪回了前殿,正巧来送这拂林犬的吴南还未走,云竹便拦着他道“吴中官。”

    “云司宝若有事,但请吩咐。”吴南笑着道了一句。

    云竹深吸口气,指着那地上扑腾的小犬道“劳烦中官,将这只拂林犬带回去吧。”

    吴南瞪大了眼,一时有些情急“云司宝,这……这只拂林犬,可是陛下特意命人寻了,方才给娘娘送来的呀,怎能,怎能就这么送回去了?”

    说到最后,他甚至还咬到了舌尖,疼得他一个激灵。

    想起娘娘方才的态度,稍加斟酌以后,云竹还是换了个委婉的说法“娘娘不大喜欢这拂林犬相貌,从前娘娘家里也养过的,方才还特意交代,道多谢陛下好意,这拂林犬就不留了。”

    自上回将何二姑娘放进去、从而挨了顿罚以后,吴南已在紫宸殿扫了许久的大门。

    好容易讨得了这个差事,谁知,眼见着就要给办砸了。

    想到这,吴南也有些慌“云司宝,这拂林犬本就不好找,遑论这只生得这般好,实是百里挑一的相貌。不若、不若等明早娘娘醒了,看上一眼再做决定?”

    云竹心里自也是这么想过,却不敢应。

    “娘娘不喜这拂林犬,就是再怎么瞧,那也喜欢不上啊。”她道了一句。

    她这般油盐不进,吴南是彻底没了辙,又不敢打扰皇后休憩,只得领着人,又原封不动的将那拂林犬给带回了紫宸殿。

    除却外边的雨声、雷声外,殿中颇为寂静,因着这阵雨,更是连半点鸟雀声音也无。

    俩人在外间的对话声,便清晰地传入了赵懿懿耳中。

    她觉着,云竹说的,很有些道理。

    自个不喜欢那拂林犬,便是再怎么瞧,也喜欢不上的。

    便像是那人不喜欢她,再怎么凑到他跟前,哪怕俩人已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他也喜欢不上。

    早就该想到的,也早就该要有所察觉的。

    可偏偏,她沉浸在对他的喜欢中,任何的话也听不进去,什么都不愿去深想。

    一旦深想了,受伤的便会是自己。

    正迷迷糊糊地想着,云竹又重新进了寝殿,弓着身子回道“娘娘,吴南已将那拂林犬带回去了。”

    “嗯。”赵懿懿抽了抽鼻子,声音略有些哑,“往后再送来,也别收了。”

    第二日晨起后,宫人从藏经阁里取了许多古籍出来。

    赵懿懿尚在闺中时,时常喜爱看这些古籍,还曾尝试着给古籍做注。

    后来她发现,注书没有她所想的那般容易,是一件极难的事,非有极其深厚的学识而不能。她自觉学识不够好,如此,便渐渐歇下了这心思。

    只是不为外人知的是,她最初对古籍的兴趣,便是听闻太子对经史子集无一不通,还曾独自注解过经史。因着对太子的爱慕之情,她便对古籍生了些兴趣,颤着祖父要去书房钻研。

    祖父拗不过她,便给了她书房最里间的钥匙,几年过去,这些书已在她脑海里留下很深的印记。

    哪怕下定了决心不再喜欢他,也丢不下这些书。

    “奴婢记着,还在长安的时候,娘娘的院子里可是有好大一间书房呢。”蔓草捧着绣活进来,笑着说了一句。

    赵懿懿也跟着笑了两声。在长安的祖宅如今无人居住,一直空在那,她的院子想必也没有清理,而是一直按着原样保留的。

    那间屋子里的书,她挑了些做陪嫁,大部分仍是留在了院中。

    “对了,你记着派人去尚功局问问,我要的那些首饰,可打好了。”赵懿懿揉了下眉心,转头吩咐蔓草。

    她打这些首饰,为的是给端端出阁做添妆。

    只要端端出阁了,淮安侯府的事便影响不到她,待年底以后,她需要担心的便只剩下了阿辰。

    雨后梨花散了一地,雪白的花瓣铺在青砖上,叫人移不开眼。

    此时天色已然放晴,正当赵懿懿动了心思,想要去那架秋千上坐坐时,一个青衣内侍小跑着进来回禀道“娘娘,紫宸殿那边来了人,道陛下传召娘娘去紫宸殿,说是为了那只拂林犬的事。”

    赵懿懿翻书的动作顿住,脸色骤然冷了下来“你去说我不大舒服,未曾梳洗装扮、仪容不整,不便见驾。”

    她一转头,那青衣内侍还未走,仍是僵在那儿,面露难色。

    “听不明白么?”她淡声问。

    青衣内侍为难道“娘娘……”

    话音未落,伴随着革靴踏地声,却突然有一道冷峙声音传来“朕倒要看看,皇后是不是真的仪容不整!”

    不消片刻,那人已然阔步入内,身上还沾着些湿漉的水汽,眼角眉梢间都带了些冷。

    赵懿懿猛地偏头去看那青衣内侍,将他看得深深埋下头去后,继而又觉得何必。

    都是可怜人,他也不过是听皇命行事,以后将他调开些就行了。

    顾祯一步步迫近,便见得皇后面上带了些慌乱,在短暂的怔神以后,急忙起身给他行礼。

    “陛下万福。”赵懿懿起身叉手行礼。

    她今日着了身藕荷色的抹胸,外罩碧色长褙子,缘边处绣了许多鹅黄色的小花,一簇簇的生在那,格外清丽。

    一头乌发也无太多装饰,只松松挽了个斜髻。

    确实没有好好妆点过。

    然她生得妩媚动人,便是就这般,也足够摄人心魄了。

    一礼毕,她再未多言,只是静静坐在一旁,垂目看着面前的茶盏。

    顾祯在她身旁坐下,沉声问“朕昨晚送来的那只拂林犬,可是没能入皇后的眼?”

    “陛下送的东西,自然是很好的。”赵懿懿仍旧微垂着头不肯看他,声音略有些淡,“是妾身自个的问题,同那拂林犬没有缘分。”

    仍是这样抗拒的态度。

    心头怒火噌的一下就冒了出来,顾祯忍耐了好一会,才没当场发作。

    不想同她吵,也不想同她争执,可到底还是没忍住,问“皇后说拂林犬同你没有缘分,那那只细犬呢?”

    赵懿懿道“父亲被陛下罢黜这些日子,在家中难免顾忌,妾身便想着送一只小犬给他,以作安抚。”

    顾祯眸中划过一抹怒气,冷声道“可你该知道,那只细犬,是朕送给你的。”

    “陛下不是说了么?”赵懿懿抬眸看了他一眼,轻挑了下眉梢,讶然道,“陛下说,随妾身处置的,妾身想如何就如何。”

    随她如何取名、安置、存放,这都是她自个的事。

    这些,确实是他曾亲口说过的话。

    一口气突然憋在心口处,不上不下的,叫他突然难受了起来。

    凝着赵懿懿看了许久以后,顾祯冷着脸问“你就这般,不将朕的心意放在眼里么?”

    他的心意?他的什么心意?

    赵懿懿忽而觉得有些想笑。

    原来,他这样的人,他这样的帝王、天子,这大楚的主人,也会有心意么?

    自个的心意他从未放在心上过,也从未在意过。她所有的爱慕啊,她的满腔的喜欢啊,她对他这些年的种种情意,全都被他弃若敝履。

    那么,他以为他的心意,能值几个钱?

    “陛下。”赵懿懿柔声说,“妾身不大明白,陛下想说什么。”

    她微垂着头,极为恭顺的模样,却也叫人几欲心碎“妾身愚钝,但请陛下明言。”

    殿中宫侍们早已退了下去,博山炉中焚着苏合香,自孔隙间冒出缕缕烟雾,聚拢、散开,最终浸透在内殿的每一处。

    似乎全都沾染了这苏合香的气息。

    凝着她那张笑意盈盈的脸,顾祯愈发的气恼,像是有一团烈火熊熊焚在心头,很快便能将他焚为灰烬。

    这团火,应当是怒火。

    顾祯按了按眉心,忽的伸手握住了赵懿懿的胳膊,手臂稍一用力,便将她拽到了跟前。

    他咬牙道“朕将这两只犬送过来的意思,皇后当真不明白么?”

    赵懿懿轻摇了摇头“妾身真的不明白。”

    盯着她的眉眼看了许久,在触及她那双沉黑而平静的眼眸时,顾祯忽而笃定,她什么都明白的。

    她什么都明白,却又装作不明白。

    他能是什么意思?不过是不想同她再闹下去,率先同她示好罢了。

    可偏偏,她能记仇至此,连自个主动示好也能视而不见。

    顾祯抬起赵懿懿的下巴,粗粝的指腹在她面颊上摩挲了片刻,忽而冷着脸问“皇后此话当真?”

    他这样,到底把自己当什么了?

    赵懿懿眼圈倏地红了红,偏头避开他的触碰,冷下声音道“当真不明白,陛下的心意是圣意,妾身虽是皇后,又岂敢妄自揣摩圣意?”

    瞧瞧,瞧瞧!连圣意都说上了,还说自个没生气呢。

    顾祯忽然将她扯到自个怀里,闭眼静默了片刻以后,才淡声道“这两只小犬,都是朕特意命人去寻来的,那阿黄……是叫阿黄吧?它祖上都是一等一的猎犬,朕身边的阿墨便于它系出同源。将它给你,是想着你曾说过阿墨生得矫健,也想要一只这样的细犬。”

    赵懿懿微微怔住。

    她确实……确实曾说过,想要一只同陛下这只一样好的细犬,等下回出去行猎时,她也能带上一只。

    肯定很威风。

    她是说过,可说过就丢下了,从来没放在心上过。

    其实也不是多喜欢这细犬,也没多艳羡他行猎时有细犬与鹞鹰作陪,只是单纯的,想要与他有一样的东西。

    仅此而已。

    赵懿懿深吸口气,继而迷茫地看了眼四周“多谢陛下记挂,只是那是从前喜欢的,如今已没那么喜欢了。”

    本来给她送这两只小东西过来,是想叫她开心些的,顾祯也不知事情怎么又弄成了这样,便是又淡淡道“吴茂说京中贵妇人都爱养拂林犬,朕想着你不喜欢细犬,便着人又寻了只拂林犬过来。”

    说着,他眸色又稍稍暗沉了几分“可你还是不喜欢。”

    赵懿懿眼睫轻颤,微微偏过了头,不肯看他的眼眸。其实她更想从他怀中退出来,与他隔远些的,然那日她怎么挣扎也挣不脱,叫她知晓了俩人之间气力的悬殊。

    因此,她便懒得再多费力气。

    顾祯揽着她腰肢的胳膊倏尔收紧,垂首问她“告诉朕,为何不喜朕送来的这两只小犬?”

    心头有些发沉,赵懿懿勉强按捺着心绪,抬眸看了他一眼,轻声回道“因为,是陛下送的。” .w.com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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