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杏林跑马

    长夜寂寂, 如水寒凉。

    赵懿懿半撑着身子,轻轻靠在那床榻边上,唇角噙着三分笑意, 眼眸亦是含笑,柔柔地看着他。

    那轻忽缥缈的声音,也是柔得不像话。

    她眉梢轻挑,眼尾蕴含几分春色,轻勾唇角“嗯?”

    那上挑的尾音,轻易就能勾住人的心弦,从此再没法子放下。

    顾祯一怔, 那密布血丝的凤目里头, 闪过些许迷茫,立在榻前, 愣愣地看着她。

    良久, 就在赵懿懿觉得意兴阑珊,打算转过身睡下时, 顾祯却突的握了她的手,弯折膝盖, 在榻前跪了下来。

    赵懿懿搁置在榻沿的手指收拢, 蓦地攥紧成拳,白皙手背上指骨凸起,残留的红润消失不见, 愈发的透了几分惨白。

    一时间,她失了言语。

    内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唯有细微的更漏声, 自外间隐隐约约传入, 一滴一滴, 敲击在了心弦上。

    望着那个跪在跟前,双目发红的男人,赵懿懿默然不语。

    从前,她只以为他清隽高傲、如珪如璋,对着什么都是不假辞色,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

    什么都不曾真正上过他的心。

    这世上,大抵便没有什么,能叫他为之变色的东西。

    他那样高高在上,也因此,俩人之间永远是她先低头、她先放下身段。

    直至今日她才知晓,原来他在意一个人的时候,竟也会低到了尘埃里去。折了一身的傲骨,就这样听了她的话,跪在她面前。

    不是不会、不是不懂。

    只是不曾放在心上罢了。

    可……那又能如何呢?

    深吸口气,赵懿懿的唇边浮现一抹冷笑,她俯身攫住了顾祯的下巴,轻声道“陛下,妾身骗你的呀,你还真信了吗?”

    她语调还是一如既往的轻柔,如那春水般拂过心房。

    却在漫不经心地淌过时,骤然攥紧心尖,用力将其揉皱成了一团,似要将最后一滴血水拧干,方肯罢休。

    急促喘息几声,顾祯缓缓闭了闭眼,眼眶逐渐发了红,向上伸出手去,试探着、想要攥住她的一片衣角。

    那月白色的衣角近在眼前,飘逸如云的质地,好看极了——从前也曾见过的。

    然还未等指尖触碰到那衣角,赵懿懿却垂眸看了过去,轻巧地伸手,毫不留情地抽开了自个的衣角,随后拂开了他的手。

    顾祯彻底红了眼,眼眶一阵酸涩,胀得难受。

    他仰头去看跟前的心上人,嗓音沙哑着问“懿懿,你想要什么,朕以后都给你,你喜欢什么,朕都给你寻来。你别闹脾气了,我们还同从前一样,好不好?”

    同从前一样?

    赵懿懿轻扯着唇角,松了手,轻声道“不好。”

    “懿懿……”顾祯意欲再言,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只得红着眼看她,眸中染了几许绝望。

    下一刻,他终是发了疯,紧紧攥着她的手腕,那力道之大,叫她的手腕都隐隐作痛起来。

    “陛下,松手!”她有些气恼的看他。

    顾祯却不肯,声音里染了沉闷,透着丝丝的沙哑,揽着她的身子,俯身看向那红润的菱唇。欲要垂首吻上之时,却在触及那双清泠如寒冰的眸子时,又猝然停住了。

    赵懿懿却于此时回首,看着他笑“同从前一样?”她问了一声,还未待他答话,却是自顾自道,“不知陛下说的同从前一样,是怎么个一样法呢?”

    “是连我生辰也记不住的一样,还是任凭旁人欺负的一样,又或是,出言训斥时的一样呢?”

    说着说着,她却也想起了往事,只觉得可笑无比。

    她才不要,与从前一样呢。

    一点儿也不要。

    顾祯愣了愣,无力地垂了手,低眉敛目“是朕说错了,朕只是想说,与你能……”

    话说到一半,他几度哽咽,几乎要说不下去。

    赵懿懿杏眸微睐,坐直了身子,温声唤了他一句“陛下,可我不想。”直视着他的双眸,那双她从前看了就会害羞移开的眼眸,一字一顿“可我真的不想。”

    这些话,化作道道利刃,一个接着一个的射穿了他的心口。

    顾祯骤然失语,身子微微发颤。

    “妾身上回说,从前的事就让他过去,两相抵消。可这不代表,妾身就能忘了啊。”赵懿懿指着心,柔声说,“陛下知不知道,这个地方,是会痛的?”

    从前种种,若说他完全不喜欢自己,其实也不尽然。

    以他的性子,若是厌烦到了极致,只怕连皇后也不会叫她做。

    只是那零星半点的喜欢,终究算不得什么。于他来说,也不会为了那零星半点的喜欢,去为她出头、为她做些什么。

    可她偏偏,要去求那些,明知难以求得的东西。

    可不就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么。

    赵懿懿忽的有些难受,趿拉了绣鞋下榻,想要去倒杯水喝。

    然刚走出半步,却被他给攥住了胳膊。

    随着顾祯轻轻一用力,便被他抱在了怀里。

    赵懿懿挣扎几下,谁知他这回使的力道不小,竟是没挣脱开。

    “懿懿。”顾祯哑着嗓子唤她,放轻了声音,道,“朕就抱一会,就一会好不好?你别推开朕。”

    被他紧紧箍在怀中时,赵懿懿能清晰感受到他的心跳,与以往的沉稳有力不同,竟是带着些迟滞与凝缓。

    顾祯将下巴搁在她肩上,想怀抱一件稀世珍宝一般,轻轻怀抱着她,似是要将她揉入骨髓之中去。

    呼吸间萦绕着苏合香的气息,至此时,顾祯方觉心中安定,呼吸也渐渐平缓下来。

    脖颈上突然滑落几滴滚烫,赵懿懿稍稍瑟缩了下身子,想回头去看,却被他给按住了“乖,别看。”

    别看,别看什么?

    赵懿懿稍稍怔了怔,再想转头,却还是被他给按着。

    这一回,顾祯的声音带上了几分祈求“别看好不好?别看……”

    她终于听出来,往日冷峙低沉的声音里头,竟是带了些哽咽与涩然,就像是、就像是……赵懿懿呼吸一顿,稍稍侧眸看了眼屏风,没再想下去。

    更漏声陆陆续续地响着,顾祯终是松了手,小心翼翼看她,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赵懿懿却没心思管,径直抽身离去,站在那案几边上,自顾自地倒了杯凉水,一饮而尽。

    顾祯想说一句饮凉水不好,然嘴唇翕动着,到底识趣,没曾说出口。

    他也知晓,这话若是放在从前,懿懿只会满心欢喜的放了茶水,令人再去烧一壶热的来。

    如今的她听了这话,唯有厌烦。

    心尖子颤了颤,顾祯心道,如今的自己,该明白在懿懿心中的地位的。

    “时辰不早了。”赵懿懿饮尽那凉水,抿了抿唇,淡声道,“陛下早些回去休息吧,妾身也想睡下了。”

    原来,他竟也有,折了那一声傲骨的时候。

    只可惜,是对着如今的自己。

    没理会身侧那人,赵懿懿径直去了窗边,凝着窗外的落了满地的杏花出神。

    这几日天气有些潮,水汽聚集在花瓣上,全都焉耷耷地垂着,不复从前的精神气。

    便是停在树梢的几只鸟雀,那身形也笨重了许多,半点儿都没了那灵巧气势。

    许是察觉到这儿有人,停在最上边一根枝桠上的鸟雀看了过来,竟是半点也不怕生,扑的一下飞到窗台边上,歪着脑袋看向赵懿懿。

    她一时失笑,伸手摸了摸那鸟雀的脑袋,皱着眉头说“你看着我做什么呢,我可没吃的东西给你呀。”

    与那鸟雀说了会儿话,倒了点儿干净的水在窗台上喂,直到那鸟雀再次飞回树梢后,她猛地一转回头,却见身后已然没了那人的身影。

    正好能睡个安稳觉。

    紫微宫,大角观。

    何太妃如往常被人喊起身,换上了坤道服饰,往那三清殿中诵经。

    何寻菱低眉顺目地跟在她身后,走至无人处,方才压低声音唤了句“姑母。”

    “闭嘴!”何太妃回首瞪了她一眼,声音有些冷,眸色亦是暗沉沉的。

    看着这个侄女,她眸中划过失望,平常瞧着还好,却没想到,是个沉不住气的。

    何寻菱却没如她所愿的闭上嘴,这些日子的清苦日子,将她折磨得快要发疯,她赤红着一双眼,扯着何太妃的胳膊,压低声音道“姑母,当初可是你说的,陛下不喜皇后。只要我使上些手腕,就能将皇后踩到脚底下去,可如今……”

    剩下的话她未说尽,何太妃却听明白了。

    她哂笑道“我何曾说过?”

    何寻菱瞪大了眼,上前扯着她的衣角,急声道“姑母,你可不能不认账啊!”

    她气得心肝都是疼的,呼吸急促,一双眼几乎要从眼中跳出来“姑母,如今我也不求什么皇后之位,只是想从这地方出去。姑母,你一定有法子求求大姑母的对不对?”

    何太妃垂目,轻笑了声“寻菱,当初,可是你自己答应姑母的啊。”

    说话间,突然从外进来一行人,身着禁军服饰,手持令牌“奉令搜查罪犯家眷。”语罢,一众禁军便四散着在殿中搜寻起来。

    禁军的到来,为大角观的清晨笼罩了一层紧张的气氛。

    视线轻轻一转,在瞥见何寻菱以后,便迅速上前,扯过了何寻菱的胳膊。

    “你们!你们做什么呢!”何寻菱慌得心跳都停了,拼了命地想要挣脱开,高声呼喊起来。

    她伸着手想要去拉扯何太妃,颤着声道“姑母……姑母救我!”

    然何太妃却只是双手合十,垂目道“福生无量天尊。

    “何二姑娘,还请配合些,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莫要为难我等。”一禁军头目阔步行过,轻声说了一句。

    他声音轻柔,却又偏偏透着阴寒。

    何寻菱浑身汗毛倒竖,怒视着那人问“你们抓我做什么?你们可知太后娘娘是我姑母?”

    “何二姑娘放下,这个自然知晓了。”那头目笑了笑,并未被她给吓着,甚至连眉毛也没抬一下,“何家人都已经被查办了,何姑娘还是莫要挣扎,否则会闹出什么事端,我等也说不清楚。”

    何寻菱最终被捂了嘴,是在一片绝望之中被拖了下去,发不出半点声音。

    那禁军中有人不经意道“还要将临川长公主一并带过去呢,也是麻烦。”

    何太妃抬头,垂下的双眼倏尔睁开,双目灼灼,盯着那禁军的背影出神。

    看了片刻,她微微敛目,掩去了眼中神色。

    迷迷糊糊之间,何寻菱被扔进了狱中,在左右一环顾,却发觉周遭都是何家二房的人。

    临川长公主就是在这时候被带过来的。

    她衣着朴素,首饰也简单,整个人都瘦了一整圈。听着狱中的惨叫声,她拼了命的想要逃离,却被宫侍给按住了。

    “公主,这是陛下的吩咐,不过是观刑罢了,没什么的。”一宦者的声音响在耳畔,临川却只觉头皮发麻。

    她强自镇定看了回去,沉声道“我不要看,你让我见母后,我还要见皇兄。”

    那宦者回道“陛下可不在京中,太后娘娘亦是在修养,恐怕没空见公主呢。”

    说是观刑,实则是观审讯何家二房。

    临川被强按在椅子上坐看,想闭眼,身旁的人却偏偏不给,只能睁着双眼看了个全程。

    由惊恐,直至双目涣散。

    眼前只剩一片血色,什么都看不清楚,。

    出了那大理寺的牢房,她转到路边蹲下身子,“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柔然战事捷报频传,这些日子以来,整个长安城的人都带着几分喜气。

    便是连那贩夫走卒,亦是在讨论此次战事。

    凡是当初征兵未应征、或是没能赶得上的,皆是叹息不已、神色郁悒。

    顾祯这些日子,更是半点空闲也无,一直在着手处理战后之事。因着柔然大捷,先前叫皇帝下罪己诏的那些流言,也渐渐淡去,无人再敢提起。

    燕王抓了些人入狱,带着审讯结果去见顾祯“皇兄,有些流言,是长兄安插在长安人手放出来的,还有少许,则是先前河内余党。”

    顾祯不禁笑了,轻声道“上回只是叫了诏狱的人过去,没将他如何,便是想先缓缓,再钓个大的出来。却没想到,一样的法子,父皇已经用了一回,朕再用第二回,他还能入套。这么些年过去,他还是这么蠢啊。”

    燕王问及如何处置。

    “他既然这般迫不及待找死,朕就遂了他的心意好了。”顾祯声音淡淡,眸底划过一丝戾色,“只是朕有一事想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想出这些昏招的。”

    废魏王在起兵谋反时,就已经废了一条腿,身子骨也不大好。

    即便真做了皇帝,只怕也无福消受。

    这一茬,便是顾祯左右都想不明白的地方了。

    燕王回道“待审讯过后,便见分晓了。”

    顾祯剑眉蹙起,凝思半晌后,终是点了点头。

    不多时,吴茂进殿,手中捧着卷宗,恭声道“陛下,何家众人已然下狱,正待处置之中,这是从何明宏那儿审出来的东西。”

    顾祯接过,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

    果不其然的,看到了何太妃言及,要他将女儿送进宫,说要为何寻菱谋皇后位的话。

    “先留她一命。”顾祯勾了勾唇角,眼中浮现起些许兴味。

    她这般留恋红尘的人,单是叫她留在寺中诵经念佛,便足以叫她难受许久了。

    先留着一命,横竖也翻不了身,等以后搜寻完罪状,再一并处置。

    “对了,朕让你教皇后骑马,教得如何了?”顾祯淡声问他。

    燕王回道“前些日子,皇嫂已自己练了许久,臣弟稍一点拨,皇嫂骑术便又精进了不少。”

    顾祯点了点头,忽的起身朝外走去。

    “皇后今日,可是在杏林?”顾祯问了吴茂一句,得到答复以后,便阔步出了殿门。

    燕王这些日子,本就得了皇帝吩咐,要好好跟着皇后,防止皇后再次走失或是出了什么意外。只是稍稍一怔,便又大步跟了上去。

    “皇兄你慢些。”他唤了一句,然前头的人却毫无反应,只管走着自己的。

    顾祯策马朝杏林而去。

    夏日燥热而凌厉的风刮在脸上,那感觉生疼生疼的,他却毫无所察一般,只是一个劲的往前冲。薄唇紧抿着,迫切地想去见她一眼。

    将将疾驰到那片杏林之中,远远的,便见着那红裙美人立在林中,手中牵着一匹玄色俊美,正低垂着脑袋,慢腾腾走着。

    赵懿懿今日出来,也是凑巧碰着了陆羡山。

    她有些日子没见着陆羡山了,今日正好瞅见,便同他一道去了回西市,由他帮着买了些香料。

    “臣依稀记得,娘娘从前很喜欢调制合香。”陆羡山声音温润,若春风拂柳,侧首看着她笑。

    赵懿懿点了点头,答道“是啊,从前是挺喜欢的,不过现在,倒是没从前那么喜欢。调得少了些,倒是许多新有的香料都不认识呢。”

    陆羡山笑道“不妨事,多买几回,自然也就认得了。”

    杏花扑簌簌地往下掉,林中早已扑了满地,树梢上只有零星几朵开得晚的。有不少树上都已经接了果子,沉甸甸地坠在枝头。

    俩人又走了一段,赵懿懿忽而侧首问道“对了,表哥刚才说的,想要考进士科的事,可是真的?”

    陆羡山并非科考入仕。

    他出身士族,父亲为陆氏族长,他亦是陆氏冢子。陆家亦是百年望族,族中不少能人,想要入仕,仅仅是一个引荐的事。

    然万年县令之所以辟他为主簿,还是因他自身的才学,和在长安的才名。

    以他年少成名,甚至都无需门荫。

    “是。”陆羡山轻轻点了下头,温声道,“如今朝堂上,科考愈发的要紧,靠着科考入仕的官员也渐渐多了起来。臣以为,若是靠门荫或推引入仕,终究难走得长久。”

    自数十年前门阀与寒门那一场党争后,各大门阀士族便逐渐显了颓势,门荫入仕也不再是主流。随着科考渐渐占了上风,便是连各大门阀世家,也愈发的重视起来。

    赵懿懿笑问道“既如此,表哥可有所准备?”

    陆羡山颔首,温声道“臣已打算辞官,正好参加明年科考。”

    赵懿懿也听闻过科考之难,每回不过录取数十人罢了。甚至于,还有那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只说。然她一来相信陆羡山才名,二则与他有自幼长大的情谊,便笑道“以表哥的才学,定然能考中!”

    陆羡山失笑“那,臣便多谢娘娘吉言了。”

    说话间,几道脚步声响起,俩人回首望去,却见得皇帝与燕王牵着马匹,一前一后的走了过来。

    在这杏林见着皇帝,陆羡山便不再像先前一般,只作不明白,恭恭敬敬地叉着手,躬身道“臣,参见陛下。”

    顾祯双眸沉沉,抬手道“免礼。”

    他环视一圈,视线落在赵懿懿手中缰绳上,声音霎时软了下来“今日出来跑马了?”

    赵懿懿点了点头,温声道“是。”

    “近来学得如何?”他缓步走了过来,不自觉的放缓了声音问,“可用朕教你?”

    赵懿懿猛地摇了下头,后退了半步,垂目回道“多谢陛下好意,这些日子阿祁一直在教着,倒是无需陛下再多教一回了。”

    顾祯往前迈的脚步猛然顿住,脸上的笑亦是僵了僵,旋即点了点头,勉强笑道“好。”

    赵懿懿觉得有些压抑,翻身上了踏雪,转身问燕王“你昨日说的,我有一个不好的习惯,是什么来着?”

    猝然被点了名,燕王先是一怔,旋即阔步走过来,低声说了几句,指导着她调整姿势。

    俩人说说笑笑的,陆羡山于一旁看着,面上夹杂着些许笑意。

    不多时,燕王也上了马,赵懿懿双腿一夹马腹,如离弦的箭一般疾驰而去,燕王跟在她身后两丈远,也跑了出去。

    凝着那道红色的身影,顾祯立在原地,右手死死攥着缰绳,眼眶有些干,也有些发涩。

    心口堵得慌,他凝着那道背影,半晌未曾动弹。

    两只脚像是被钉住了一般,明明难受得要命,气闷得快要炸开,却挪不动半步。 .w.com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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