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亡夫

小说:侯府主母(重生) 作者:木妖娆
    傍晚,宫中有太医到了侯府。

    府中老妇领着太医到了褚玉苑,明月入屋禀告。

    一入屋中,明月脸上就露出慌乱之色,压低了声音询问坐在床上的主子:“娘子如何是好,老太太让人从宫里请了太医,现在已经在院子外了。”

    翁璟妩一派淡定的道:“莫要担忧,我有应对的法子,你只管把人请进来。”

    明月虽担忧,但还是把床幔放下,随后转身出屋子去把太医请了进来。

    太医入了屋中,把脉枕放置床外的高杌凳上,随而朝着帐幔后的女子道:“娘子,请把手放置枕上。”

    片刻后,一小截莹白细腻的手臂从帐幔中探出,放到了脉枕上,声音温和有礼:“便劳烦太医了。”

    太医搭脉片刻,问:“娘子感觉如何?”

    翁璟妩道:“昨夜见红腹痛并未太在意,但今日起来时腹痛更甚,且晕乎乎的,站了不久就昏了过去,睡了半日,腹痛也消减了许多。”

    一旁的明月小声回道:“娘子最近为了学规矩礼仪,几乎废寝忘食。”

    太医从话中听出了疲累过度的意思,接着又问:“那近日娘子就寝与进食情况又如何?”

    明月答:“娘子晚间复习一日所学,常常等到晚归的侯爷回来才歇,再有进食……许是整日想着如何把这些规矩礼仪学好来,所以这些天都没有什么胃口。”

    闻言,太医心里有了数,收了手,道:“我给娘子开两幅安胎药,娘子这几日莫要下榻,先好生休息几日,之后我再来给娘子复诊。”

    翁璟妩道了声谢,让明月把太医送了出去。

    候在屋中的喜鹊也随之出去,领着太医去老太太那处回话。

    翁璟妩把袖子拨下,躺了下来,望着浅色的帐幔失神。

    几乎一日过去了,她依旧还是身在在八年前。

    她应是魂魄回到了八年前。虽不知是怎么回来的,可对这事,她喜大于惊。

    她对谢玦有怨,可倒也不至于怨到他去死,他若是能继续活下去也是好的。

    再者,自失去了孩子后,她三年无孕,在孩子一事上略为执着。再有五年守寡,形单影只,好不孤单,若是有个孩子陪着她,她也不至于在这侯府熬不下去。

    重来一回,她必然要保住这腹中的孩子,不能再让自己重蹈覆辙。

    精神紧绷了一整日,听了太医与大夫说孩子可保下的话,精神也得以舒缓。

    *

    第二日,用了早膳后,明月从屋外进来,禀告:“娘子,那两个腌臜婆子过来了,说是来赔罪的。”

    翁璟妩拿了书在软塌上看,听到明月话,转头往菱花形的窗棂望去。虽是才是早间,但八月的阳光在这个时辰已然热烈,人在这样的日头下边站一会都会觉得闷热。

    收回目光,看向明月:“让他们等着,等到这太阳落山,我便见她们。”

    明月闻言,愣了一下。

    “怎了?”翁璟妩问她。

    明月回神,回道:“奴婢以为娘子不会太计较的。”

    主子性子温和,很少与人计较,所以有些惊讶。

    翁璟妩问她:“可觉得我做得过分了?”

    明月连连摇头:“娘子一点都不过分,再者本来就是那两个婆子逾越了。再说了,娘子如此立威了,也省得这侯府里的人以为咱们是软柿子,可以随意拿捏。”

    昨日娘子装晕后,明月总觉得杨婆子已经看出破绽了。

    忧心的扶着娘子回到房中后。娘子除了嘱咐她骗大夫说见红的事情,还有便是等老太太焚香诵经出来,杨婆子先恶人告状后再去哭诉。

    起先明月不解,可等大夫说娘子有孕的时候,明月才明白娘子为什么要等杨婆子先恶人告了状后再去哭诉了。

    若是那杨婆子在老太太的面前说娘子是装晕陷害的她。届时那么再去哭诉娘子险些小产的事情,老太太对那有些情分的老仆妇,与亲曾孙一对比,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明月从屋中出来,看向院中惴惴不安的两个婆子。

    想到娘子明白了与侯府这些恶人以和为贵是行不通的,终于要惩治他们了,心底说不出的松快。

    “娘子说了,她会见你们的。”明月道。

    闻言,那两个婆子暗暗呼了一口气,但随即又听到明月说:“等到这太阳落山的时候,娘子便见你们。”

    两人不禁倒抽了一口气,杨婆子看着落到地上的灼热日头,惊吓道:“我们二人的岁数加起来都过百了,若是在这样的日头下边站上一日,那半条命都快没了,娘子这不是让我们两个老婆子死么!”

    明月冷笑了一声:“就几个时辰就看把你们急的,娘子学规矩礼仪的时候可都站了好几日了,你们还比娘子娇贵了不成?”

    随即板起了脸,又道:“你们什么身份,没了半条命又怎么样?娘子腹中的小主子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就是你们那两条贱命也都赔不起!”

    二人哪里受过十六七岁小丫头的气,心里不安之余又生出几分薄怒,但想到老太太的话,终究也是敢怒不敢言,暗暗想着等差不多时候就装晕,明日再来便是。

    明月似乎知道她们心里头那点弯弯绕绕,径直道:“对了,若是你们扛不到太阳落山晕了过去,可别怪娘子日后不再见你们。”

    二人暗恨咬牙,只能强忍着在太阳底下站到太阳下山。

    翁璟妩立在窗前看了眼两个婆子,脸上表情浅淡,没有什么喜悦。

    这两个人仗着老太太撑腰,变本加厉的折腾她,倒也不冤枉。

    府中下人对她这个主母多有轻视,她从云县带来的那几个下人受尽排挤,也吃了好些苦。

    既然重来一回,自然不会再让他们受气。

    如此,借着这两个婆子来杀鸡儆猴,倒也正好。

    收回目光,再转身缓步回到榻上把余下的半本书看完。

    老太太听到孙媳让两个婆子在日头下站到太阳下山,眉头微扬。

    在她跟前一样也伺候了几十年的宋婆子不忍,便道:“杨婆子李婆子纵使有错,可在这日头下站一整日,估计命都要没了。”

    老太太看了眼门外毒辣的日头,面色淡淡的道:“我让她们给翁氏点脸色瞧,但她们实在太过了。到底是主子,哪轮到她们在我面前说谎诬陷翁氏,让她们受些罪才乖觉。”

    说到这,一笑:“但翁氏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我以为她为了讨好我,理应把这件事揭过的才是,但似乎完全不看我的脸色。罚了二人,虽得罪了我,但也震慑了其他下人,不知该说她聪明,还是愚笨。”

    宋婆子从老夫人话里听出了不会计较这事的意思,也不敢再说情。

    宋婆子感觉到了比起温顺和气的孙媳,老夫人似乎对这手段狠了起来的孙媳更顺眼了一些。

    *

    翁璟妩下午小憩半个时辰,醒来时小食了些炖品,日头也渐渐西移。

    原本荫凉之处,也随着日头移动,烈晒不已。

    外头两个婆子被晒得皮肤通红,嘴皮子也因久未饮水而干裂,豆大的汗珠从被晒红的额头上滑落,两人摇摇欲坠几乎晕厥。

    终于熬到了黄昏,两个婆子双腿都在颤颤发抖,口舌更似被火烧过了一般。

    明月站在廊下与她们道:“娘子心善,让你们饮一杯茶水再进来。”

    听到这话,两个婆子差些吐了一口血。让她们在这毒辣的烈日之下站了好几个时辰,还叫心善?!

    可口舌像是被火烘烤过一般,听到有水,双腿颤颤巍巍地往明月那处走去。

    明月朝着小婢女看了眼,小婢女给她们各自递过去一杯茶水。

    茶水到了手上,慌忙抢过,一口灌下却依旧未解渴,急道:“再来一杯!”

    明月轻嗤了一声:“娘子让你们进来。”

    然后转身入了屋子,二人看了眼空了的杯子,再举起来往下倒,张开了嘴巴去接那么一两滴水。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才不舍的入了屋中。

    见着翁璟妩娴静地倚坐在榻上,看着手中的书,再悠悠的转着手中的小团扇,好不惬意,哪里有半点动了胎气的样子?!

    可太医都说动了胎气,若是她们再到老太太那处说翁氏是装的,恐怕老太太的怒气是她们无法承受的。

    明月提醒:“娘子,两个婆子已经进来了。”

    翁璟妩放下书卷,慢条斯理的抬起视线往二人望去。

    杨婆子看到翁氏那副惬意从容的模样,才惊觉昨日早间觉得翁氏不同了,并不是错觉,而是真的不一样了。

    先前刚入侯府的那种小心谨慎已不见,如今尽淡然从容。

    不过是过去了半个月罢了,怎就改变这么大,难不成先前是真的在演戏?

    两个婆子相继低下头,李婆子哑声道:“先前对娘子多有得罪,还请娘子莫要太与老妇们见谅。”

    翁璟妩目光从李婆子移到了杨婆子的身上。

    杨婆子咽了咽唾沫,声音更加的干哑:“老妇对娘子不敬,还请娘子大人不记小人过,对老妇从轻发落。”

    翁璟妩闻言,淡淡一笑,然后重复了“从轻发落”四个字后,才悠悠的道:“我倒是不想与你们太过计较,所以我不想再在侯府见到你们。”

    二人闻言,愣了愣,这话的意思不就是想把他们赶出侯府么!?

    能在权贵府中当管事婆子,可是天大的好差事,祖孙三代都不用愁!若是被下放到乡下的庄子,毫无油水可捞,还得像那乡野村妇一般做活,这简直云泥之别呀!

    两个婆子连忙跪了下来,纷纷开始哭诉。

    “老妇都五十好几了,儿孙也不孝,若是离开了侯府,去了那乡下,往后可怎么过活呀。”

    “老妇忠心伺候了老夫人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这教导礼仪一事,老妇也是尽责而已,可却不知娘子身体虚弱,又有了身孕,纵使有错,可也不至于被赶出侯府呀!”

    杨婆子不甘心,又道:“再说小主子也已保住了,娘子何须把老妇们往死路上逼呀!”

    两人的哭嚎声中,忽然有一道冷冽低沉的声音横插了进来:“发生了何事?”

    声音自屋外传来,刹那间所有人都噤了声,不禁地循着声音往了过去。

    不知何时,永宁侯谢玦负手凝立在了门口,严肃威严的扫了一眼屋中的所有人,最后目光落在了翁璟妩的身上。

    昨日翁璟妩见到谢玦之时,先是以为是在做梦,后以为是见鬼,所以没有认认真真的看他一眼。

    而现在在她清醒之时,与死去多年的谢玦相见,不禁有些失神的望着才二十二年岁的他。

    一身云峰色长袍的常服,身形虽挺拔高硕,但剑眉星目,俊美无俦。

    即便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可那沉稳且凌厉的气势,让人不敢多瞧那俊颜一眼。

    于翁璟妩而言,她已有五年没有见过他了,但她至今记得,最后一次见面的场景。

    那时他面上皆是欲/色,与现在肃严正经的模样截然不同。

    而在那云峰色的衣袍之下,铜色的背脊之上,不知被她的指尖抓了多少道的红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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