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墩墩回答的也不动声色:“我想找她踢毽子。”
梁星剑:“.......踢不了吧。”
小姑奶奶有时候聪明的像个小大人,有时候傻乎乎的真可爱,让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踢毽子,还不得要了老命。
梁墩墩其实察觉到梁星剑的表情不对劲,等了片刻,见他左顾而言他听不到想要的话,干脆摆出长辈架势严肃道:“你要再不说,我生气了。”
完美点中梁星剑的死穴!
此刻的梁星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小姑奶奶生气。
从研究所回来,他已经不再是自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拥有崭新世界观的梁星剑。
太吓人了,活死人祖宗,活了几百岁的人,他现在觉得,没有什么不可能。
知道的越多,对小姑奶奶的担心就越大,虽然明白梁墩墩有故意恐吓的成分,但万一呢。
再则,现在不说,早晚要说。
梁星剑擦干净脸,不确定道:“红娟奶奶可能不在人世间了。”
梁墩墩没听懂:“那去哪里了,省城?”
梁星剑:“.......”
小姑奶奶知道最远的地方就是省城。
梁星剑换了个说话:“就是死了。”
梁墩墩当年的举动宛如在小伙伴们心中点燃了一朵小小的火花,数十年来,激励着、温暖着他们,某种程度上,改变了他们的人生轨迹。
他们好好学习,努力奋斗,带上梁墩墩的那一份。
但特殊时代特殊环境,想要闯出番天地太难了。
尤其女人。
王二红算好的,初中之后又上技校,最终完成好朋友的最大梦想——进工厂当了工人。
红娟,这个踢毽子踢的最好的女孩子,算最惨的。
十四岁那年,父母因病去世后,跟着哥哥嫂子生活。
哥嫂自家孩子的学费都成问题,哪里还有多余的钱给她上学,于是辍学回家务农,刚满十八岁那年,嫁人了。
嫂子给她找的婆家。
父母不在了,长嫂为母,不嫁也得嫁。
小伙伴们着急却没有办法,社会风气如此,女人十八岁嫁人算正常,再说,她一个小姑子,老住在哥嫂家里的确不是个事。
物质匮乏的时代,交通同样不发达。
红娟的婆家,在外省一个很远很远的山村,据她嫂子说,先火车再汽车,然后毛驴车再走啥的,来回一趟至少半个多月。
如此过了三年,小伙伴们感觉不对劲,寄过去的信杳无音讯,而且三年了,一次没有回过婆家。
这时候的小伙伴,已经二十多,一些人有了点能力,经过商议,派出三人代表,去往红娟的婆家,想看看她到底过的怎么样。
真相让人恨得咬牙切齿。
红娟的丈夫,竟然是个快五十岁的独眼瘸子。
独眼瘸子对找上门来的几人坦言相告:别看他人老还是个残疾,但出的彩礼高。
至于红娟,一年前回娘家了没再回来,他也正气愤呢,要不是因为心疼路费,早找上门了。
也就说,红娟整整失踪了一年。
红娟嫂子没说这事。
人生地不熟,别人的地盘,几人即使猜到红娟所经历的遭遇,也不敢迁怒瘸子,连夜往老家赶。
红娟嫂子另一番说法:对啊,是回来了,但放不下婆家,接着又回去了。
至于为啥没说,忘了,反正人已经回了娘家,以为他们去了就能看到人。
小伙们报警,但那个年代,没有监控,没有身份证,没有网络,人一旦失踪,哪里去找。
警察也没办法。
红娟的遭遇并非个例,解放了,一些封建陋习依旧残余,别说高彩礼了,为了儿子拿女儿换亲的多了去。
红娟就这样消失。
梁星剑说完还挺担心的,他小心翼翼观察小姑奶奶表情,结果发现算的上平静。
因为,梁墩墩就是那个时代的人。
她不能像大人般理解红娟婚姻的不幸,但听过很多类似红娟哥嫂的做法。
梁墩墩转身往外走:“我去找红娟的哥哥。”
她见过红娟的哥哥,决定当面找人问个详细,红娟到底去了哪里,如果不说,就揍他。
“红娟哥哥和嫂子去世很多年了。”梁星剑连忙拉住要行侠仗义的小姑奶奶,“红娟奶奶,应该也去世了。”
之后很多年里,小伙伴们想过各种办法,慢慢,不得不接受现实。
如今七十年过去,社会旧貌换新颜,再远的距离,远不过一张机票,一个电话。
如果红娟还在,怎么可能不和大家伙联系?
梁墩墩叹口气:“好吧。”
去世就是死,死就是睡很长很长的觉,等红娟醒来的时候,估计王二红又睡了。
梁墩墩把这事放下,今天还有更重要的。
昨晚解决王二红的麻烦给了她极大的信心,她打算趁热打铁,把新朋友李妮妮的麻烦给解决了。
目送她一副别问我去干啥,问也不说的表情昂首挺胸离开,梁星剑也赶紧忙活工作。
《爸爸回来了》分两个录制场景,家里结束后,也就是观众更喜爱的外景重头戏。
此次为他安排的,是外省某偏远山区的一个村庄。
梁星剑打开地图,放到最大,再找到这个四周环山群绕的小村庄——斗虎村。
听名字,大概率某朝某代村里出过老虎吧。
梁星剑特意看了往期节目,得出个经验,要想躲开节目组的套路,最好提前做份详细的攻略。
与此同时,数千里大山深处的斗虎村村头大树下,一群上了年纪的老人正在热切议论即将到来的什么节目组。
这可是开天辟地的大事,要知道,他们村的地理位置特殊,四周连绵大山宛如个巨大的铁桶,到现在都没通公路,要想出去,得先爬山。
还听说,政府打算把这里打造成什么度假村。
别管啥村,能赚钱就行,有了钱,村里就不会有那么多光棍。
聊的正火热,长满乱糟糟野草的小路上,走来个盘着圆形发髻的老太太。
她瘦弱的肩膀上挑着个只存在年代剧里才有的扁担,扁担对于表面,像大山里无数扎根于石缝的老树,揭开斑驳树皮,里面,依旧是生机勃勃的绿色。
有个嘴唇干瘪成薄薄两片的老太太笑眯眯抬头打招呼:“东子奶奶,浇完地了?”
“浇完了。”东子奶奶淡淡回了句,一开口,和其他人的口音完全不同。
干瘪老太太笑道:“你说你呀,来我们村快七十年了吧,怎么说话还这么夸呢。”
“夸”,当地的方言,专门说外乡口音很重的人,稍微带点那么蔑视的意思。
东子奶奶冷冷瞥她一眼:“咋的,你有意见?”
干瘪老太太连忙摆手:“没,东子奶奶,可别误会呀,就是听着怪好听的。”
她说的算实话。
同辈的女人,甭管来自哪个村,但距离超不过几里地,说话口音一样,只有东子奶奶,老家据说好几千里呢。
她们一辈子都没离开过这片大山,东子奶奶某种程度上,像大山之外的代表。
原来外地人这样说话呢。
东子奶奶似乎不太爱和她们说话,扁担换了个肩膀要走,被喊住。
干瘪老太太认真道:“东子奶奶,你知道外面来人要来咱们这拍电视吧,老村长可专门交待了,一定要看好家里的东西,实在不行的,带着先去山里躲几天,人走了再回来,你家那个打算怎么办?”
东子奶奶淡淡道:“该怎么办还怎么办,一个疯子,话都说不利索,能干啥。”
旁边另一位老太太不赞同:“话可不能那么说,我记得前几年她还会喊救命,说自己是哪里的对吧,东子奶奶,这次可是咱们村几百年来的唯一机会,上电视效果好的话,政府会投资搞旅游呢,你可不能出事。”
东子奶奶点点头:“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这里也是我的家。”
她最后一句话,仿佛含有某种神秘魔力。
没人再叮嘱。
沉默片刻,众老人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真想不通,城里人想啥呢,咱们这那么穷,除了树就是石头,有啥可拍的,要是我呀,就去拍首都,去国外,拍那些个绿眼睛长得像鬼的洋人。”
“这你就不懂了吧,城里全是楼,我孙子不是干建筑嘛,他说呀,几棵树,几棵草就是什么公园,想进去,得交钱。”
“对对,我也听说了。”
“这事我最清楚,我孙女给在一个大老板家当保姆,说拍的这个电视呀,可火了,前天搞什么直播,你们知道直播吗——哎呀,我一时也说不清了,总之就是大人带着孩子,做做饭呀,去地里干点活呀啥的。”
“真是有病,来这里干活?那有啥可看的呀。”
“我孙女说,这叫什么云养娃,对了,还说这期有个小女娃太可爱了,叫什么来着,我想想,好像叫梁墩墩,会踢球,家长是个什么明星,哎呀,乱七八糟的。”
“女孩子呀,那有啥稀罕的,有男娃吗?”
她们聊的火热,没看到,那个七十四岁,照样能翻山越岭,六十多年前来到这里,如今成了东子奶奶的女人,不知为啥忽然踉跄了下,差点摔倒。
斗虎村,大山绵延上百公里,省内,甚至全国数得上的山脉,几十年前,大山里有老虎,有黑熊,有野狼各种动物。
现在或许还有,偶尔有上山的人看到爪痕。
人出不去,全是山,外人也不进来,没有路,也怕野兽。
几十年过去,这里依旧保持与世隔绝的样子。
东子奶奶推门树藤编的大门,与此同时,旁边四处漏风的石屋内传来声女人的大喊。
“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w.com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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