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其他人对这个猜测似乎深以为然。
阿斯忍不住上前,拽下了正探头探脑,眼睛都要落在他们的首席阁下那里的亚瑟,恶狠狠地给了他一肘击。
抱着被痛击的肚子,亚瑟“嗷”了一声,充满抱怨地看向阿斯:“嘶——阿斯你干什么?”
此时阿斯的脸上也满是一种恼火意味,他示意其他人靠近,压低了声音道:“说点正经的。”
亚瑟表情空白了一瞬,露出了“我刚才就很正经啊”的不解表情。
阿斯仔细地盯了他一会,发现亚瑟好像真的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感觉更无语了,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忽视过了他,继续说道:“……这座城镇附近,出现了魔物。”
因为害怕消息流出去会造成更深一层的恐慌和动乱,阿斯的声音很低,好在那些正在不安当中的客人们,也的确没多少会注意到这群一看上去就精力过剩的少年人。
“魔物”这个词的确起到了很好的威慑力,其他人玩笑的神色顿时一凛,就连亚瑟也收回了那时不时望向楚见微的漫不经心的目光,转为一种端正起来的肃然神色。他很快抓到重点,“是什么人放出来的?有什么目的?”
魔物总不会好端端地出现在人群密集的城镇里,尤其这里还是阿瑞格亚的地盘。
阿斯则将自己所知的信息都和同伴分享——严格来说,他知道的其实也并不多,除了短暂和魔物交手的经验,其他消息都是楚见微告诉他的。最后重复了一遍首席阁下给他的衷告,阿斯道:“最近我们还是不要离开阿瑞格亚比较好。”
对这群正处在精力最旺盛时刻的新生而言,要让他们压抑住像野草渴光一样渴望外出放风的本性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不过大家还算分得清轻重缓急,都应了声。亚瑟直觉阿斯还有什么没说完的话,手指下意识地敲打着桌面看向他。而他也不愧是最了解阿斯的人之一,只见阿斯轻轻咳嗽了一声,果然继续开口,声音有些艰涩:“……还有,是他救了我的命。”
阿斯的想法相当纯粹直接。
他不希望楚见微因出现在这里受到什么误解,至少在这个夜晚,他认为自己应该时刻怀抱感恩之心,然后做些什么。
阿斯慢吞吞地解释,“我打不过那个魔物,甚至对它造不成什么严重的伤害。它却能轻易地杀死我——我胸前的破洞就是在那时候造成的,魔物的舌头贯穿了我的身体。”
他认真地道:“我差点死了。”
其他人倒吸一口凉气,亚瑟的神色也沉下来了一点。不过至少阿斯还好端端站在他们面前,于是他收起了那些过多的后怕,犹豫地问道,“说实在的哥们,呃……你现在看上去还不错。”
“因为首席阁下赶来后,先给我用了一个半禁咒级别治愈术。”阿斯说,“你以为我说的救命是什么意思?”
那是相当公正客观、毫不偏颇的评价。
再想到接下来发生的那些事,阿斯也不由得发现自己的某种固有观念发生了一些变化,而他也并不抗拒这种变化。
少年人澄澈的黑色眼眸被酒馆的黯淡灯光映得微微发亮,他认真地巡视过自己的每一个同伴,无比真心地说道:“……或许也并不是每一个贵族都自大傲慢,轻视平民,总会有想改变这一切的人,和我们一样。我们应该尽力去团结那些可以帮助我们的力量——呃,今天要谈的不是这些。”
阿斯远算不上健谈,甚至亚瑟都比他更适合担任发言的位置。发现自己要说的有些跑偏,而且长久以来的敌对立场让同伴们对这突然跃进的观念感到愁眉苦脸甚至消化不良以后,阿斯微微红了一下脸,咳嗽了两声强调了一下自己原本的观念:“总之,我觉得首席阁下他……是一名很好的人。”
他干巴巴地夸奖到。
一个真正保持着血脉中的高尚品性,和现今定义上的贵族教养的人。
阿斯很难去评价他们的首席,两人过大的身份差距和楚见微出身的过高背景,都注定了他们不会成为同盟——或者说阿斯想不到有什么理由能让他们缔结同盟。没有人能去拉拢这样的一个人,所有人都只能表现出点什么,等待着这位阁下的偏向以及垂青。
但这似乎并不妨碍阿斯钦慕……或者说是敬仰他。
他的身份立场难以将这种尊敬表现的很明显,于是阿斯也只能在表达完自己的好感后,像是考虑一般地沉吟道:“如果有机会的话——如果,我应该好好感谢他。”
其他人其实对这句话没什么排斥想法。
他们讨厌贵族,甚至这一度是他们聚集在一起的最初始的理由。
不过这名首席是意外,大概是只要是知道他事迹的人,都很难对他生出厌恶的心思。又何况楚首席刚刚救了他们的头——哪怕是野兽都会感恩,他们又不是铁石心肠。
“停一停阿斯。”亚瑟却忽然开口,那张总是带着开朗神色的英俊面容上,此时居然难得的显得低沉。
他紧抿着唇,微微低着眉眼,只靠在沙发卡座上,半张脸似乎都落进了不被光芒照射的阴影中,“你没必要那么在意,或许他只是看你是阿瑞格亚的学生,所以顺手帮个忙——还是没注意到你是个平民的那种。”
阿斯平静地反驳,“可是他知道我的名字。”还和我说了夜安。
亚瑟似乎被噎了一噎,有着恼羞成怒地道:“那又怎么样?我也能把一二年级学生的名字倒背如流——”
“不怎么样。”阿斯很直白地询问,“可是这和他能记住我的名字又有什么关系?”
“……”
相比起其他人的反应,亚瑟的表现似乎太奇怪了一些。
“亚瑟。”阿斯皱着眉说道,“我从来不知道你原来讨厌他。”
“…………我没有!”亚瑟可疑地顿了一下才近乎恼羞成怒般地咆哮,“我——算了,他是个贵族,所以我就是讨厌他,又有什么问题么?”
他稍微提高了一些的声音,导致身边有客人不满地望了过来。而亚瑟也像才发觉到什么似的,顿了一顿,眼角的余光一瞥……
楚见微当然已经离开了。
他这才又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阿斯没有再继续争执。但他却显得非常不高兴,脸色明显冷漠僵硬起来。
他不明白为什么亚瑟对楚首席有这么大的偏见。
他们是最好的朋友,之前从未有过这种观念上的冲突。
接下来的氛围则一直僵持着,其他人看着闹矛盾的两人组试图调节一下气氛——未果——于是各自勾肩搭背去喝饮料去了,只管这两人面对面冷着一张脸互瞪。
直到有人来安排他们去做某种检测……大概是为了确定他们没受到魔物气息干扰,检测结束,确认安然无恙,直到回到阿瑞格亚了,两人也没再多说一句话。
阿斯和亚瑟正式开始了冷战。
两人近来的情绪都显得不高,连亚瑟这种外向性格都开始变得寡言起来。
他们的比赛进展倒是很顺利,两人都进入决赛,阿斯听说亚瑟之前那场比赛的发挥相当精彩,施展出了一个高等魔咒级别的雷暴术,让评委高兴给出了很高的分数。
……不过阿斯没去旁观那场比赛。
直到今天阿斯才意识到,这已经是魔法交流大赛的决赛第一场了。从这场比赛开始,就没有淘汰的说法,而只有排名了。
而且非常巧合的,这场是亚瑟和塞缪尔的对战。
阿斯有些犹豫。
不管从个人意志还是团体利益上来说,他当然都想前往现场。可又害怕自己的出现,或许会让亚瑟变得更加情绪不佳——他们的吵架还没结束。而这正好又是亚瑟的重要比赛。
“天啊,你还犹豫些什么呢!”曙光社其中一名组织高层对着阿斯翻白眼,“你们不会还在因为那天的事吵架吧?真是够了,阿斯,谁都听得出来亚瑟只是在嘴硬,他才不讨厌楚首席——他就是单纯嫉妒你而已!”
“嫉妒我?”阿斯明显因为他的话愕然了,愣了愣道,“——他也想撞见魔物吗?为什么?积累战斗经验?”
阿斯的脸上写满了不解,似乎是想起什么,皱着眉:“老实说,那真不是什么愉快的经验,结束得太快,我没怎么动手。”
来劝和的老好人:“…………………”
他看上去更想翻白眼了,但还是勉强忍耐了下来,用更加不客气地语气道:“总之你们快点结束这种幼稚的争吵吧,你也不想哪天深夜听到亚瑟缩在被子里抽抽噎噎抱怨你不理他,吵的所有人睡不着觉吧?”
这会阿斯看上去更加犹豫了:“他那么做了吗?”
老好人:“……啊对对对。”
总之,在这名曙光社老好人不遗余力的劝和下,阿斯倒是主动踏出了破冰的第一步,来到了比赛的会场。
位置坐得很满,还好阿斯有其他人帮他提前占下的座位。
比赛虽然还未开始,但是参赛者都已经上台做准备了。
包括赛前的魔力检查、光明系的导师会为两名参赛者使用一个高等级祝福术帮他们将身体状态调整至最佳,当然,还少不了一些赛前的思想工作。比如交代他们一些比赛规则,强调禁止使用诅咒性道具,还有务必保证对方的生命安全,不能下死手,保持一些“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这样根本不存在的精神之类的——
亚瑟没怎么听,只笑嘻嘻地点头。
塞缪尔仍然是那副很傲慢的模样,但在学院导师面前,姿态还算端着,时不时颔首点头,姿态优雅,就好像他有多么听导师的话似的。
其实亚瑟和塞缪尔都很清楚,要是有机会,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按死对方,就看谁下手更狠。
在赛前准备的环节,亚瑟也注意到了台下的阿斯。
他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其实这几日的矛盾,他也不是不后悔,尤其是越回去想,越觉得是自己的错。
不管怎么样,阿斯死里逃生,他想要感谢救了他的楚见微,当然是很正常的一件事。而他却因为那些幼稚可笑的……嫉妒心,让阿斯难堪,也让一切变得糟糕起来。
好在今天好友看上去像是愿意原谅自己的样子。要不然他真的要半夜缩被子里低声哭泣了。
亚瑟松了口气。这几乎是这段时间以来……至少是得知对手是塞缪尔这段时间以来,亚瑟收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负责给他们做战前指导的导师暂时离开了。
而那个讨人厌的塞缪尔忽然望向亚瑟,微微挑起他苍白的下巴,“你们闹矛盾了是吗?曙光社的副社长?”
那个称呼被以一种尾音微微拉长的讨厌腔调说出来,虽然看上去很礼貌官方,但其中绝对包含了无尽的嘲讽。
亚瑟眉心挑了挑,他简直没办法理解,塞缪尔是怎么只从他和阿斯短暂的那么一眼目光交流中,就判断出来他们之前吵架的——最主要的是这还是正确的。真是让人恼火的多余的观察力。
“又关你什么事了?”亚瑟冷漠地回敬。
“偶尔观察一下平民自诩坚固的友情是怎么破灭的是我的私人兴趣。”塞缪尔很虚伪地微笑了一下,“看起来它似乎并不比利益缔结的关系要牢固。”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亚瑟恼火地说,“塞缪尔少爷想必从小到大,都没交过无关利益的朋友吧。”
塞缪尔很傲慢地微微颔首。
亚瑟:“……”真够无语的,他看上去还挺骄傲。
塞缪尔又缓慢地开口道:“虽然你这幅模样依旧不怎么讨人喜欢,但比之前半死不活的时候要好一些,我对单方面的欺凌和碾压不感兴趣,那会影响到比赛的观赏性。”
还没等亚瑟惊愕地问他“你吃错药了?”就见塞缪尔微微扬起下巴,那双灿金色的瞳孔像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底居然是难得的认真:“这场比赛对我很重要,你不会希望知道毁了它是什么后果……我保证。”
亚瑟微微一愣。毕竟他和塞缪尔也掐了两年,从某种不大情愿但很公正的角度说,亚瑟不觉得塞缪尔这个混蛋会这么重视一场比赛的荣誉,毕竟他之前得到的太多,患得患失不是他的风格。
这么想着的时候,亚瑟忽然听见了场外爆发的尖叫或者说欢呼声——
搞什么,他和塞缪尔登场的时候都没这种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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