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宗出族兹事体大, 一时半会自然讨论不出个结果。
及至午间,莫氏站出来让大伙先用膳,膳后继续讨论。
谢慎礼站起来,道“我家夫人等着我回去用膳, 这顿饭就免了。”
莫氏自然不会强留, 只笑道“没事, 就挨着, 要吃饭随时都能吃。”
谢慎礼朝她点点头,看向谢二太爷“宗族之事暂且不急,诸位可以慢慢讨论,晚辈先告辞了。”
谢二太爷没异议“行, 待讨论出个章程, 我们再找你。”
谢慎礼点头, 转向候在旁边, 此刻闻声起立的谢弘毅。
后者直视他,虽力持平静, 依然掩不住眼底透出的嫉恨。
谢慎礼神色不变,只问“读圣贤书,所学何事从今而后, 庶己无愧注。此句, 如何做解”
邹氏茫然, 转向谢弘毅。
谢弘毅冷冷道“小叔, 我喊你一声小叔,你倒也不用整日摆长辈架子, 你也不过大我几岁而已。是, 我学识是不如你, 那又如何你就能以此打压我吗”
瞧见俩人搭上话的小辈们刚竖起耳朵, 就听到这一番话,齐齐倒吸了口凉气,惊惧地看向谢慎礼。
谢慎礼倒是神色不变,只看着谢弘毅,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他淡淡道“你想多了,我没功夫打压你。”
谢弘毅“你把我从琢玉书院摘出来,扔去桃李书院,无事不得返京。甚至年初三就要让我离家求学若非我坚持不走,此刻你不是已经得逞了你不就是怕我跟馨”
“谢弘毅。”谢慎礼冷下脸,“你不是小孩子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当心中有数。你读书多年,圣贤书嘴上过,礼智信何存”
谢弘毅“笑话,你跟我讲礼智信你也不过是个抢自己侄媳的伪君子,别在我面前”
谢慎礼懒得再说“指使恶仆中伤长辈,德行有悖,自去领三十板子,再到祠堂跪一晚。”
这等天气邹氏大惊“谢慎礼你安的什么心你一个要出族的人,还朝我儿子下死手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看不得我们谢家好。”
谢慎礼不太耐烦“大嫂说什么便是什么吧青梧,绑了。”甩袖便要离开。
青梧上前,抓向谢弘毅胳膊。
谢弘毅下意识往后躲。
邹氏尖叫一声,拦在他面前挡着青梧“狗奴才,这是什么地方,你敢动手”转向谢慎礼,嚷道,“你以为你还是什么太傅族长吗想抓人就抓人想打板子就打板子”
谢慎礼停步,转身,看了眼邹氏,再看被护在身后的谢弘毅,冷嗤一声“谢弘毅,你过了年便及冠,怎的还躲在母亲后边”他语气淡淡,说出来的内容,却仿佛凭空给了谢弘毅一巴掌。
边上的谢弘勇登时喷笑。
谢弘毅涨红脸。
邹氏“谢慎礼你什么意”
谢弘毅推开邹氏,站到他面前,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有什么你冲着我来。我不像你,只会指挥狗腿子绑人打人,馨之跟了你”
一阵风掠过
“碰碰”
谢弘毅整个人横飞出去,撞倒两把椅子,再狠狠摔到地上。
众人哗然,靠的近些的甚至吓得退后几步,连正在看热闹的谢二太爷等人也愣住了。
邹氏尖叫着冲过去“儿子”
谢弘毅痛得脸色发白,蜷缩着身体呻y不已。
“儿子你怎样要不要找大夫”
“死不了。”谢慎礼袖子一甩,再次恢复平日那副斯文先生的模样。
他慢条斯理整理弄出折痕的袖口,平静道,“你错了。我没有亲自动手,只是因为你不配。”
谢弘毅咬牙“你”你了之后却没有下文,着实是想都不到什么东西可以比得过面前人。
谢慎礼放下手,踱步走过去。
邹氏惊惧交加,拦在谢弘毅面前“你、你想干什么”
谢慎礼却没理她,只居高临下看着谢弘毅“我曾经给过你许多机会,甚至亲自推着你往上走但,烂泥确实扶不上墙。”
谢弘毅恼羞成怒“胡说八道,若非你强迫我娶妻,我怎会冷落”顾馨之,导致如今这般结果。
可惜,谢慎礼压根不给他说完的机会,直接打断他“既然你对我的安排这般抗拒,桃李书院你也不用去了。”
邹氏惊惧“
谢弘毅刚缓过劲正要爬起来,闻言顿住“什么意思”
谢慎礼整好袖口,单手负于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什么意思琢玉书院,是我让你进的,桃李书院亦是我举荐的。两家闻名遐迩的书院,在你眼里却给分了个高低上下,还念出个不敬尊长既然你自诩清高和天赋,为何还要去我推荐的书院为何还要请教我给你推荐的先生为何还要读我给你的种种书册文稿”
竟是要将所有东西收回。谢弘毅脸都白了“你这是挟私报复”
谢慎礼坦然“对,我就是挟私报复。比起你暗地使阴招、朝我夫妻二人泼脏水的行径,我这般报复,有何问题”最重要的是,还对他家夫人纠缠不清。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冷声道,“既然你不认我这小叔、不认罚,那我也不自讨无趣,从今往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往后你的一切,我皆不再过问,你亦不许再以我的名义求学问经。”
谢弘毅霎时脸色灰败,慌乱道“不,你不能这样对我“
邹氏亦是大惊失色“你这是要毁了弘毅你、你、你对得起你大哥吗对得起爹吗你大哥临终前交代你要照顾宏毅”
谢慎礼侧脸看她,淡淡道“大哥人都死了,说这些有何意义既然是谢家长子,就让大嫂、及几位兄长亲自呵护照顾,更为妥帖,我年纪小,压不住他呢。”
那几位兄长面面相觑。
邹氏开始哭嚎“你这是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夫君你为什么要早早丢下我们”
谢慎礼微哂,理都不理她,转身就走。
围观的晚辈们连忙退开,将路让出来。
面前人神情虽淡,一身气势却很是吓人。尤其方才那一下他那一脚,轻轻松松的,却能将谢宏毅一个大男人踹出丈许远试问这般人,谁敢惹
其他人让开了,族老们却没脸就这么放过去。
谢四太爷硬着头皮上前阻拦。
谢慎礼停步,刚踢人的气势还未收起,一身煞气甚是吓人。
谢四太爷暗自稳了稳心神,赔笑道“慎礼啊,小孩子不懂事这,罚一罚便算了吧”
谢慎礼右手虚拢在腹前,淡声道“四爷爷,弘毅及冠了。我及冠那年,已在塞外杀敌上千了。”
谢四太爷“”
众人“”
胆子小些的甚至再次退后两步。
谢四太爷干笑“这,寻常人哪能跟你比呢。”
谢慎礼颔首“也是。庸才终究是庸才不过,既然我已决定要分宗,这些杂事总归是要丢开手的,今日开始也不错。”
谢四太爷语窒。若非这人以各家孩子做威胁,谁愿意分宗啊
谢慎礼自然不会管他如何作想,彬彬有礼道“我家夫人尚在家中等着晚辈,如无他事,晚辈先告辞了。”顿了顿,又道,“分宗之事,劳烦四爷爷多费心了。”
谢四太爷“”
谢慎礼说完话,微微行了个礼,便领着许远山俩人往外走。
满满当当一屋子人,半句话也不敢说,自动让开路,由得他们离开。
“呜呜呜怎么办啊”跪坐在地的邹氏犹自拍地哭嚎,“这杀千刀的兔崽子,是要断我儿的前程啊”
“邹氏闭嘴”谢四太爷转回来,怒道,“若不是你母子惹事,谢家何至于此”
邹氏瑟缩,下一刻委屈哭喊“四爷爷你这是冤枉我们啊,我们哪有惹事了你方才也看到,他那一脚,压根没留情啊枉我儿子处处听他的,稍有不如意,就这般下死手”
谢二太爷也气不过了“换了我我也踢他是娶了那顾家女要不是你们没好好对人姑娘家,人家至于和离,然后改嫁谢慎礼吗转头你母子又看不过去,要给人泼脏水现在好了,连分宗都搞出来了我们谢家势必要沦为笑柄了你还有脸哭”
邹氏不敢置信“二爷爷,分明是你们要审他你们怎能将责任推到我们身上”
谢二太爷恼羞成怒“我们也是被蒙骗的,谁知道宏毅这小子竟然玩的栽赃嫁祸,还整得错漏百出。真是的,正经事不做,尽整这些下三滥的招数。”
邹氏尖叫“你们什么意思我儿子也是被那刁奴蒙骗了好,就算是我儿做错了,这大冷天的,给我儿子三十棍再跪祠堂,他分明是要我儿性命还有,你们怎么不罚,人谢慎礼都要分宗了,凭什么他来罚”
谢二太爷“咳,他好歹是宏毅叔叔”
“都这时候了,你们还想舔谢慎礼臭脚你们也不看看人家,理你们吗”
“休要胡说,你这泼妇”
谢家东府如何吵闹,离开的谢慎礼自是不知,也不关心。
他出了东府,转进西府,便忍不住加快脚步。
许远山看得好笑,提醒般道“主子,还早呢,还有小半刻钟才是开饭的点。”
谢慎礼不吭声,脚步却半点不慢。
青梧朝许远山耸了耸肩,后者摇头,也很是无奈。
一路快走,及至正院。
刚进院门,就听见前头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快快,端水来。”
“拿湿帕子”
“茶水呢茶水快点”
“哎,赶紧去请大夫。”
谢慎礼神色一凛,快步越过院子,掀帘入内,飞快闪过往外冲的丫鬟,问“怎么了谁要请大夫”
端坐桌前的顾馨之抬头,隔着一群丫鬟看到他,笑笑“没事,就是有点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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