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枕星河

小说:子夜歌 作者:九月流火
    羲九歌只是淡淡摇头, 问:“他们在哪里?”

    ·

    雍天宫,清心殿廊庑。

    常雎被选为质女人选时不害怕,离开魔界时也不害怕, 但此刻,她看着身边人不舒服的样子, 心中止不住地慌张:“寒光哥哥,你怎么了?”

    黎寒光用力按了按眉心, 努力适应时空法则对“帝寒光”的排斥,说:“我没事。”

    “真的没事吗?”常雎目光中依然难掩担忧, “刚才, 你突然昏迷, 醒来后还说胡话。寒光哥哥, 你到底怎么了?”

    黎寒光, 也就是一千年后的帝寒光知道, 这是因果法则在抗拒他,试图抹杀他的记忆。带着记忆回到过去实在太逆天了,哪怕钻了时空裂缝的空子, 依然为天道不容。

    羲九歌说的不错, 从虚空裂隙中出来后, 他立刻就回到彼时的自己体内。但她并没有说,他会因此记忆混乱, 法力全消。

    黎寒光唇角勾起浅浅一丝笑,转瞬而逝。真是干得漂亮,她骗了他。不过没关系, 他也骗了她。

    他另有准备, 除了法力退回一千年前, 并没有其他后遗症。不过在她看来, 他应当是失忆了。如果黎寒光没猜错,她还想趁机杀了他。

    她对姬少虞还真是一往情深,但穿越过去正好帮黎寒光提供了一个可能,他便顺水推舟,半推半就。

    难得她对他如此上心,黎寒光愿意为她装失忆。就算她天天想着杀他,也终究是想着他,不是吗?

    常雎看着面前的人,明明还是一样的长相,她却莫名觉得有些地方不一样了。现在的黎寒光让她发自心底地畏惧,像是对危险的直觉,让她不敢靠近分毫。

    这样说不太恰当,因为之前,她就从未接近过他。

    常雎有印象以来黎寒光就陪伴在她左右,所有人都说黎寒光对她一片真心,痴情不贰,唯独常雎自己感受不到。

    按照血缘,黎寒光是她的表哥。黎寒光的母亲黎璇和常雎的母亲黎瑶是姐妹,但黎璇并不喜欢黎寒光,黎寒光反而和黎瑶更亲近。后来黎瑶嫁入大司幽府,没多久生下常雎。常雎出生时黎寒光已经一百岁了,黎寒光非常照顾常雎,堪称无微不至。

    有些闲人因此拿他们开玩笑,常雎每次听到都觉得很割裂,寒光哥哥对她怎么会是男女之情呢?但常雎回想,却找不到证据。

    黎寒光像是一道影子,她快乐时感觉不到,但每当她有需要时,黎寒光总会恰到好处地出现。常雎不喜欢的事情可以理所应当推给黎寒光,黎寒光做完后,常雎写上自己的名字,坦然交给夫子。黎寒光似乎没什么不懂,没什么不会,有黎寒光在,常雎不需要操心任何事情。

    一个少年对她这般尽心尽力,绝对是喜欢她吧?父亲、母亲、常家族人都是这样认定的,可是,常雎的本能却告诉她不是。

    黎寒光看起来温柔谦和,春风化雨,常雎却觉得他的心非常冷,冷到常雎不敢接近。他们之中看似是常雎胡闹,黎寒光卑微迁就她,其实,两人中主导的那一方一直是黎寒光。

    常雎下意识地依赖他,同样,也害怕他。今日在来学堂的路上,黎寒光突然头晕,还看着她问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他扶着树缓了好一会,才又恢复正常。

    常雎悄悄觑黎寒光的侧脸,她也不清楚,这算不算正常。

    天界来了两个魔族的事已经传遍了,雍天宫的人听说魔界的质子、质女要和他们一起上学,私底下早就讨论开了。黎寒光、常雎一进入清心殿,立即引来八方注意。黎寒光就当不知道,温和有礼地和众人问好,然后挑了个偏僻的角落入座。

    他可太了解雍天宫这群出身高贵又无所事事的神族后代了。他这张脸本来就很麻烦了,如果再出头,恐怕会被这群人当做眼中钉,之后永无宁日。

    他法力还没有恢复,需要韬光养晦,不宜招摇。

    神族少年们看着那两个魔族主动坐到角落,心道还算识趣。他们收回目光,继续大声谈笑,而清心殿中的女子却悄悄打量着黎寒光,彼此交换眼色,里面又是意外又是惊艳。

    常雎是被家人娇宠大的,从前都是她施恩别人,如今却变成别人打量她。常雎受不了这种落差,神情不免瑟缩起来。而旁边的黎寒光倒很平静,他神色如常地给常雎铺纸、研墨,连笔都润好了,放在常雎手边。

    他这一套动作坐起来熟稔极了,根本不像是质子,而像是常雎的仆从。

    另一半暗暗注意着黎寒光的女子也心生失望。早前就听闻魔界常家的小姐带了个跟班来天界,她们当时不以为意,有排面的贵女,哪个身边没几个追求者?但她们没料到黎寒光竟然如此美貌,就算放在美人遍地走的天界,都是数一数二出挑的相貌了。

    要知道,在血统至上的神族中,长的越好看,就说明家族越古老,血脉越纯净。黎寒光一个魔族,就应该三头六臂、面目丑陋,怎么配长成这样?

    神族女子们又是诧异又是好奇,然而她们亲眼看到了黎寒光对常雎的顺从,那一丁点好感霎间摔得稀碎。

    一个走狗,哪怕长得再好看,也始终是条狗。能让两个男子为她们争风吃醋乃是身价,但若她们去追其他女人的走狗,那就是跌份了。

    黎寒光感受到黏在他身上的目光逐渐转开,最终再无人看他,这才松了口气。黎寒光心中再一次确定,他真的很讨厌这张脸。

    常雎拿起笔,看到黎寒光盯着墨水静静不语,诧异问:“寒光哥哥,你怎么了?”

    黎寒光回过神来,对着常雎温柔一笑:“没事。”

    确实没事了,常雎压根不知道他利用她做了什么。

    常雎不明所以,但黎寒光说没事,应当就是没事吧。她懵懵懂懂点头,看向黎寒光帮她摊开的书面,才一会脸就皱成包子:“这些都是什么,我一点都看不懂。”

    天界、魔界语言互通,但法术水平天差地别。常雎在魔界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如今到了天界,能看懂天界典籍才怪了。

    黎寒光说:“是《南华经》。你先跟着听课,若有不会,等回去后我教你。”

    常雎点头,立刻理所应当地卸下压力:“好。”

    清心殿中的人越来越多,座位渐渐满了。黎寒光提前挑了一个隐蔽的地方,此刻淹没在人群中,一点都不显眼。

    常雎双眼滴溜溜地打量周围。她刚来到天界,这里阳光明媚,灵气充裕,和她以往的认知截然不同。常雎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她分心打量人群,翻书时一不小心,把手指划伤了。

    常雎立刻捧起指尖,奇怪的是,她并不怎么觉得痛,连伤口也愈合地飞快。

    但常雎还是嘟着嘴抱怨,果然,黎寒光放下书,用灵力帮她愈合伤口,细致地安慰了好一会,常雎才委委屈屈地收回手。等常雎坐好后,黎寒光无声地放下手,将指尖上的血迹拈去。

    他微微垂眸,感受着心口久违的尖细痛意。

    刚才两人说话时,常雎完全没注意到,黎寒光在忍受甚于她百倍的痛。在常雎的世界里,她的父亲常隐睿智宽厚,她的母亲黎瑶慈爱贤惠,魔界温情脉脉,哪怕资源匮乏,也从没有匮乏到常雎身上。

    她哪里会知道,她慈爱的母亲亲手给黎寒光端来藏了虫卵的茶,她的父亲动辄对黎寒光施以极刑,好几次险些要了黎寒光的命。

    黎寒光想起走前常隐的话。在常雎面前永远慈祥的常隐对着黎寒光时却阴冷暴虐,他满脸不屑,居高临下地说:“能侍奉在阿雎身边,是你这个贱种的荣幸。别以为去了天界就能逃脱本尊的掌控,阿雎受到任何伤害,都会百倍转移到你身上。若是你敢谋害阿雎,本尊定让你知道,什么叫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天界要求常雎当人质,常隐当然不同意,但魔界不是只有常家一族,最终,常隐屈服了,却在黎寒光身上种下蚀心蛊。

    母蛊在常雎身上,母蛊温和稳定,不会对身体有任何损伤,甚至会帮助提升修为,子蛊却完全相反。蚀心蛊会将常雎受到的伤害全部转移到黎寒光身上,并且常隐心疼女儿,用了特制蛊虫,一分痛落在常雎身上,就会有一百分转移到黎寒光身上。

    常隐以此来逼迫黎寒光保护常雎,哪怕没有伤害,常隐也不忍心让常雎遭遇危险。常隐对常雎可谓一片拳拳爱心,但对黎寒光来说,这就是几乎不间断的蚀心之痛。

    哪怕常雎只是摔个跤、磕破皮,放大一百倍后,作用在黎寒光身上也很可观了。

    黎寒光垂下眼眸,唇边划过极淡的笑。痛点也好,他上一世花了五百年才终于解除蚀心蛊,松懈了太久,他几乎忘了这种受制于人的滋味了。

    正好给他提个醒,免得他忘了自己是谁。

    他回来的时机还算不错,正好在魔界使者队伍刚刚抵达天界、他们第一次被送到雍天宫的时候。等魔界的人走了,他再去一次东海,取出体内的蚀心蛊,才算真正自由。

    黎寒光慢慢等着体内的刺痛消散,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惊哗:“玄太子,明净神女,你们怎么来了?”

    这句话像涟漪一样,迅速从一个点传遍全殿,无论殿中人原本在做什么,此刻注意力都被前面吸引走。黎寒光也抬头,遥遥望向前方。

    羲九歌到清心殿时已经很晚了,偌大的宫殿几乎坐满,好位置更是一个不剩。但众人看到羲九歌、姬少虞纷纷起身问好,还有人要给他们让座。

    没人敢和羲九歌搭话,唯有和姬少虞关系不错的几人上前,笑问:“少虞,你们今天不是告假了吗,怎么又来了?”

    姬少虞为人亲和,从不摆架子,在雍天宫中人缘极好。但今日姬少虞却有些心不在焉,他敷衍笑笑,说:“九歌身体不舒服,我本来打算告假,但她说没关系,我就陪她来上课了。”

    少年们听到竟然是羲九歌身体不舒服,想问又不敢问:“那神女现在好些了吗?”

    羲九歌没理会周边那些声音,她视线从清心殿扫过,很快,就锁定在一个角落。

    两人视线相撞,似乎有无形的火花闪过。很快,黎寒光收敛好心绪,眸子微弯,友好而陌生地对她笑了笑。

    完全看不出来不久前他还夜闯羲九歌寝殿,说了好些大逆不道的话。

    羲九歌也友善地笑了,慢慢在长袖底下活动手指。

    上课的时辰到了,夫子从外面进来,看到许多人还站在地上,沉下脸问:“要上课了,何故喧哗?”

    过道里的几人转身,姬少虞对着夫子行礼,他笑时脸颊边出现一个梨涡,可亲极了:“参见夫子。”

    夫子看到是姬少虞和羲九歌,脸上的怒意收敛起来,放缓了声音问:“玄太子,明净神女,你们二人不是告假了吗?”

    “《南华经》是《道藏》基础,九歌不敢耽误,坚持要来。我们来得迟了,请夫子恕罪。”

    姬少虞声音和煦,进退有度,却不是为自己解释,而是处处站在羲九歌的立场上说话。他贵为太子还能这样体贴人,连夫子的脸色也好看很多,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太子和明净神女有此求学之心,为师十分欣慰。太子和明净神女勿要站着了,找地方坐吧。”

    这话一出,便有人主动为他们两人让位。姬少虞哪怕再体贴也终究是太子,他正要去他们惯常的座位坐下,羲九歌却破天荒开口:“来迟是我不对,不好再麻烦诸位。我去后面坐就是。”

    这话一出,所有人狠狠吃了一惊。姬少虞最先反应过来,笑道:“对啊,大家都已经坐好,再折腾一次又要浪费不少时间。我们另找一个地方坐吧。”

    羲九歌开口,便是夫子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由着他们去。众人都奇怪羲九歌今日怎么如此礼让,然后就发现她径直朝一个地方走去,明明旁边就有其他空位,她却不理,一直走到最后,含笑问:“少司幽,请问这里有人吗?”

    黎寒光都不需要看,已经感受到无数视线落在他身上,金天王王子姬高辛,赤帝太子姜榆罔,烛龙之子烛鼓……甚至连姬少虞的视线也黑幽幽的,里面含着隐晦的敌意和打量。

    黎寒光唇角微勾。此时羲九歌站着,黎寒光坐着,他抬眸看羲九歌时,眼珠黑润,面容白净,无辜又无害:“当然没有。神女请。”

    “多谢。”羲九歌道谢,敛衽坐到旁边。姬少虞意味不明看了黎寒光一眼,同样跟着坐下。

    他们两人一个友好邀请,一个礼貌道谢,堪称同门友爱典范。夫子见自己的学生如此团结谦让,拈着胡须,颇为自豪。他摊开书,用几百年没有变化过的语调,絮絮讲起《九华经》。

    清心殿很快骚动起来,他们是一群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的神族,拥有悠长的寿命、与生俱来的法力,强弱、尊卑、地位皆取决于降生时的那张床,他们无需修炼,似乎也看不到努力的必要,跟他们讲听课的重要性,实属笑话。

    夫子显然也习惯了,他讲他的,并不管下面弟子在做什么。清心殿中到处都是窃窃私语、传纸条、打瞌睡的人,反倒是角落安安静静。

    羲九歌笔直坐着,认真听讲;黎寒光全神贯注,时不时在纸上记一两个字;姬少虞肃容望着前方,许久不动一下;就连常雎也强忍着无聊,努力抄夫子的话。

    然而衣袖遮掩下,认真听讲的羲九歌把玩着一团火,专心思考如何不引人注目地杀死身边人。他见到她时神情陌生而客套,看起来应该什么都不记得,但为防万一,还是杀了吧。

    黎寒光借着写字的动作调动起小臂肌肉,一边想着她应当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一边防着她发疯。

    黎寒光落笔时,一缕碎发落下,悠悠挡在他眼前。阳光穿过窗扉,灿灿落在他脸上,有一种纤细易碎的美感。

    黎寒光用余光粗粗扫了一眼,心中叹了声,他好不容易才让这群神族少年少女不再关注他,现在可好,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他感受到了,她是真的想要弄死他。

    黎寒光在心中慨叹,真是麻烦,但眼中却忍不住露出笑。

    以羲九歌的架势,他要是还想着扮猪吃老虎,今日势必要死在台上。黎寒光只能放弃韬光养晦的念头,当真动起手来。

    天底下能让羲九歌认真的人不多,能让她在动手前扎起头发的,迄今为止只有黎寒光一个。羲九歌深深记着他悄无声息出现在她身后,将她囚于重华宫内,弯腰为她涂口脂的景象,直到现在,羲九歌都能想起他指尖的凉意。

    如此奇耻大辱,羲九歌岂能善罢甘休?羲九歌一直不懂,黎寒光被玄帝监视在眼皮子底下,他什么时候有了那么深厚的实力,竟然连羲九歌都看不透?是他这一千年另有奇遇,还是他初到天界时,就在隐藏实力?

    按照因果法则,黎寒光现在应当毫无在天界修炼的记忆,他的招式全是从魔界带来的。羲九歌正好趁今日试一试,他到底瞒了天界多少。

    黎寒光只守不攻,才几招后就感觉到吃力了。羲九歌可以放开了攻击,他却不能暴露他后世的招数,他现在还太弱小,引起五帝注意绝非益事。

    黎寒光知道自己必须要速战速决了。羲九歌天生擅火攻,还和西王母学习仙术,走的大多是远攻的路子。羲九歌的神火强势暴躁,今日还是晴天,她随时能从阳光中补充神力,黎寒光和她拼法力绝不是明智之举。他只能拉近距离,靠近战克制她。

    又一阵火雨劈头落下,黎寒光旋身躲过,身姿像雪花一样左右飘忽,竟然硬生生从火雨中穿过,身上白衣依然不染纤尘。羲九歌意识到他想要近战,手心凝聚出一团火,重重朝他击去。

    羲九歌掌心凝聚出一条火龙,攻势极其霸道,黎寒光要想躲开,就只能后撤。羲九歌已经准备好后招,但是,黎寒光竟然不躲,而是拼着受伤,一折身贴着火龙逼近,眨眼欺到她身前。

    羲九歌吃惊,立即要变换法术。这么近的距离不再适合用火,只能用仙法。但黎寒光怎么可能让她缓过劲,他立刻握住羲九歌手腕,在她穴位处注入几缕寒气,登时打断了她施法。

    黎寒光并不想伤害她,法力只凝了细细一缕,但那股寒气注入羲九歌体内,骤然唤醒了她新婚夜的回忆。黎寒光的指腹蹭上她嘴唇时,就是这种冰冰凉凉的触感。

    羲九歌鲜少有强烈的感情波动,但这一刻,她恨不得将面前这个人剥了皮烧成灰并且扬到海里,再让精卫把海填平。

    羲九歌动手越发不留情,但她从小学习的一直是远攻,以她的身份只需要站在后方优雅地放法术,永远不会有贴身肉搏的机会,这就导致了她现在被黎寒光欺近,竟然处处受制。羲九歌调动身法,几次试图拉开距离,都被黎寒光拦住。

    底下已经传来骚动声,黎寒光觉得差不多了,他大概可以找机会“落败”了。然而,他念头刚落,眼前忽然爆发出一阵亮光。

    黎寒光顾不得隐藏,立即将寒冰凝在小臂上,抬手护在身前。两道法力相撞,爆发出惊人的气浪,台下好些人功力不够,被这阵风吹的连连后退,踉跄了好几步才灰头土脸站稳。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不敢置信地抬头。此刻试炼台上余波还没有消散,原本灿烂的阳光像是被什么力量抽空了一般,半空中诡异地暗了一块。

    而阴影之下,两股庞大的力量相碰,太阳火的热量霎间将冰层蒸发,空气中悬停着细小的水珠,白光四散,被四周的水雾折射成道道彩虹。

    台下众人看到的,便是冰火交融,彩虹环绕,一男一女站在高台上,女子裙角在风中猎猎飞舞,面无表情站立着,男子抬手,缓缓擦去了唇角的一缕血。

    试炼场中寂静了好一会,不知道谁带头,稀稀拉拉响起掌声。姬少虞推开人群,快步走到羲九歌身边,拧眉问:“九歌,你怎么样了?”

    另一边,常雎也跑上高台,担忧地扶住黎寒光:“寒光哥哥,你没事吧。”

    黎寒光摇摇头,低声道没事,他嘴唇被血染红,对比之下显得他皮肤苍白惊人,脆弱又艳丽。羲九歌默默盯着对面那个被人搀扶、虚弱吐血的人,说真的,她想上去再给他一掌。

    他们两人受到的冲击差不多,以羲九歌刚才交战时对他实力的理解,他伤的根本不重,甚至没有羲九歌重。

    羲九歌贸然调动过多太阳神火,冲击到经脉,现在经脉隐隐灼痛。她一声不吭忍着,而黎寒光竟然如此不要脸,往重了装伤势,甚至吐了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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