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胭半点不担心待会儿找不到万道府尊, 她皱眉,只感受到麻烦。
不少人偷偷在打量她,尤其是从机关院□□出来的视线,机关院师长?这不是一个刀修吗?
还有不少人因为她身上的魔气犯嘀咕, 刚才万道府尊、明流真君都没说什么, 他们见识不如这两人, 也不大敢说什么, 但心中的疑惑包也包不住。
搞不好就是万道仙府和魔道勾结的谣言。
溯兰真君出面, 对刚才那个落败至苏胭手中的长老道:“这位是南宁州苕月门门主, 也应当是此任万魔渊的封印者, 今后要和长□□事,如今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这话就是在解释苏胭身上魔气的来源。
镇压万魔渊这样的活儿,身上不可能不沾染魔气, 就像是黑夜里的打更人,浑身都弥漫着黑夜的冰冷。
溯兰真君此时哪里不知, 苏胭修刀法, 是为了拿到万魔渊中最邪的这柄刀, 她这么穷还辅修机关术, 则是为了万魔渊旁边的机关阵。
她是苕月门精心培养的封印者。
那位长老也能屈能伸,半点不提刚才的龃龉,溯兰真君之前那句话说的就很对,多一个仇人有那么好吗?他打着哈哈, 笑道:“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啊。”
苏胭点头,她不如这位长老表情丰富, 但也履行门主该有的风度, 不把事情做得太死:“不打不相识。”
那位长老团着一脸笑意, 热情洋溢:“那,苏门主是来参加我们刀院的考核?还是去机关院的呢?我可以带门主前去。”人群中,张刑已经默默溜走。
苏胭道:“刀院。”
机关院的考核也太贵了吧,那是人能够接受的价格吗?
长老惊叹:“门主既然能做临风阁机关室相,说明机关术造诣不俗,机关术这般艰难,门主居然还有这么好的刀法,真是世之奇才,哈哈哈哈哈哈。”
这居然还是一个社牛。
完全忘怀刚才和苏胭动手的尴尬,言语自然热情,笑意坦然,仿佛每个毛孔都透露着喜悦,令周围人大开眼界。
苏胭和他如常交流,钟语溪看得气血翻涌,为自己不值。
她为了他们,才出口指责苏胭,现在他全然忘却刚才的仇恨,仿佛刚才的争执不存在,和苏胭打得火热。那么她呢?枉做了恶人?
钟语溪冷冷望向那名长老,那名长老脸色讪讪,轻咳一声,寻个由头走了。
他也觉得对不住钟语溪,可是,只是一次吵嘴争锋,他本以为苏胭是个普通弟子,他才为张刑出头。现在既然对方大有来头,何必为了小小的事伤了和气?
他心底对钟语溪说了句抱歉,匆匆离开。
钟语溪听见脑海中什么东西崩塌破碎的声音,恍然中,一道柔和中含着冷漠的声音自心底响起:“你现在可知晓本君为何罚你?”
是明流真君的传音,他没有真的远走。
明流真君道:“本君罚你,并非因你和人争执,而在于你的争执不值。独木难成林,对修士同样如此,但好意一旦滥施,反而不会为人所重。”
钟语溪知晓了,可不是不值吗?
她为这些人说话,这些人却不过是过河拆桥之辈。师尊曾经告诉过她,她的命格就如同夜空中的月,若要走至顶峰,需得群星衬托。
故而,明流真君并不会管束钟语溪去“感化”别人,广交天下好友。但从刚才的事可以看出,许是她会错了意。
那样的废物,甚至是一个已死之人,有什么值得她说话的?
明流真君冷酷道:“你自去火牢领一月刑罚。还有,那名女修的事你不必再插手,与她对上对你无益。”
一个注定早死的人,就如同流星,再光华璀璨,也没有大用。
说完,明流真君的气息真消失得干干净净,钟语溪不敢多言,只能朝明流真君消失的方向再磕了几个头,再苍白着脸站起来。
她是幽泗弱水体,火牢对她就是天大的折磨。师尊待她好时是真好,可师尊罚她时,也根本不会手软。
钟语溪起身,她视线所及之处,正是苏胭。
苏胭正被苕月门弟子围在中间,像是在说什么,溯兰真君也在那里,似乎是苏胭道了句谢,溯兰真君不自在道:“我可不是为了帮你,而是为了你早些还风行烈欠我的灵石。”
那里的气氛真热烈,钟语溪不记得自己有过这样的热烈。
在外面,她和别人处得好,来自于她的温柔为别人着想。在宗门内,师尊虽看重她,甚至于她是弟子中的独一份儿,但师尊的好也来自于她的天赋。
她若做错了事,师尊一点也不会纵容她。
苏胭,为什么能得到别人的纵容?她惹了真君级人物的不喜,她的门派凋敝,这样只会导致他们的生存更困难,钟语溪不敢想自己做了这样的事,会被如何对待。
她默然收回视线。
“师姐,我们去那边儿歇着。”
“对,师姐你何必伤心,真君对你是严师出高徒。”一些止极宗弟子上前来和钟语溪说话,这次,有些人或许觉得钟语溪丢了脸,但是,这些弟子和钟语溪相处了这么久,怎么可能因为一次事情就不喜欢自己的师姐?
在他们看来,钟语溪虽然没处理好这个事,但也是古道热肠。
钟语溪拥有的,其实并不比苏胭少。
但人有时,总是看不到身边拥有的,而羡慕别人拥有的,若古往今来者都是这样的清醒人,世间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心生愁闷?
钟语溪心口憋闷,收回视线和他们一起去参加考核。
临走时,她望向谢和璧的方向,谢和璧定然也发现了她的视线,但他根本不为所动,将铁石心肠表现得淋漓尽致。
苏胭也得进入考核。
刀院和剑院的考核挨得很近,苕月门弟子都去别的院进行考核,谢和璧同苏胭并排。
钟语溪最后收回自己的视线,她也是去剑院考核,照理,她同谢和璧更该同路。可这有心无心,有意无意,实在是泾渭分明。
钟语溪硬下心肠走了,她无法忘怀曾经忘忧谷的那天不假,对谢和璧怀有情愫不假,可是,她做不出谢和璧今日伤她害她受罚后,她还腆着脸求他回顾的事儿。
他觉得苏胭好,待之后他就知道了……
钟语溪的想法,谢和璧全未关注。
他之前对谢琅说过,极端于感情者最难控制,钟语溪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在乎一些情感,她的情绪必将大起大落,情绪很能改变一个人。
谢和璧认为,钟语溪应该修少思少欲之道,也正契合她的幽泗弱水体。
明流真君不该看不出来,但在他的带领下,放任钟语溪一次次帮助别人,放任她不断加大这种情感的摄取,到底是为什么?
谢和璧有疑惑,却并不想一探究竟,他内心全是漠然,这个世间,处处都是秘密,没什么好看的。
他只在乎自己想知道的。
谢和璧走在苏胭身侧:“明流真君说的生死一事是怎么回事?”
谢和璧说得轻缓,但苏胭了解他,他要么彻底不感兴趣,要么一问,就要得到答案。
谢和璧刚才毕竟帮了她,苏胭道:“并没什么大事,按照命数,人总有一死。”
谢和璧一顿,忽地侧过身子,他眼中倒映着山光湖色,同时也镌刻着苏胭的模样:“苏姑娘,抱歉,这样的回答我无法接受。”
“在我们订立契约之前,有一项条件是,苏姑娘璀璨如明月,我恐怕无法立即收心。故而,一般的友人尚且无法直面友人陷入危难,我更无法直视。”
这就是你直接和明流真君对上的理由吗?
当时明流真君那副怀疑他们是狗男女的眼神真是令苏胭难以忘怀。
现在他们都打明牌,苏胭也没什么好矫情的。
她道:“事涉机密,我不能全告诉你。但以你的性格,一点不告诉你,你一定会私下去查。”苏胭道,“我只能说,死亡,并不是我的终点。”
她抬手,看着白皙的手心,她的身体条件不错,尤其是对刀修来说。
她甚至将自己的身体多修出了一条刀脉。但是,一个人的身体不可能适合所有道,也不可能能容纳所有东西。
万魔渊中的魔气已经困扰苕月门数辈,到苏胭这辈,她天资奇高,居然能收服万魔渊最邪异的刀。靠着这柄刀,万魔渊前期才没冲破封印。
但是,不可能苕月门每一辈都有这样的好运气。
苏胭认为,万魔渊这颗炸弹是时候被彻底消除。
她会用秘法,吸收万魔渊的一切,肉身绝对无法承受,她肯定死得不能更透。死后,她的灵体却能得到万魔渊的力量,最好的结果是一举成为比魔尊魔气还高的正道修魔者,最坏的结果就是成为鬼修。
所以,苕月门有鬼修阴南光,就是为之后如若出现计划中的最坏结果,给苏胭招魂。
谢和璧也不是很能接受这个答案,但也知道无法继续问下去。
苏胭身上的秘密太多,她修为不高,但是她的刀,乃至刀法、机关术,全是苕月门为延续苕月门、解决万魔渊之事所精心培养。
苕月门外和青凤门不和,内有万魔渊的隐患,为了宗门不灭,它会怎样培养继承人,一定超乎别人的想象。
谢和璧控制自己心中升起的怜惜欲,这样汹汹的情感,来得快速,以欲居多,他并不喜欢。
但仍然有另一种情感升腾起,谢和璧能分出它们的区别,他白皙的眉心微蹙,眸眼中多了点别的什么。
谢和璧提醒:“苏姑娘,虽难以启齿,但我仍然需要提醒你,因为种种,我对你起了强烈的好奇,好奇是男女之情的第一步,我会自控,但我们约定的条件设定时间就需要再拉长。”
谢和璧一直分得很清楚。
他之前连苏胭修什么道都不关注,只想占有,那不是真情,只是病态。
苏胭面无表情:“我时长好奇为什么有钱人那么有钱,按照你的说法,我可能对世间一切有钱人怀有不诡的情感。”
谢和璧:……
并不一样,其余事再大,他也不会有这种克制的好奇,和想解决此事的念头。
苏胭已经不想和他瞎磨叽了,她跳入刀院考核的山河阵,挥手:“我没时间了,一会儿我错过时间还得再交五百灵石,太亏。再会。”
谢和璧只能道:“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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