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第一句话说了什么啊, 什么都没说吧?
然而,苏摇铃却转头看向其他人,让他们离开:“不想死就去其他车厢。”
张鹏飞终于回过神来, 明白眼前的“东西”并不是他的母亲,于是腾的一下从座椅上站起来,双腿还有点发抖, 但用最后的力气支撑自己往后退了几步。
“怎, 怎么了吗?”
刘小沙的确是不想和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尸在同一个车厢,但他也不想离开苏摇铃。
今天下午的苏摇铃说的没错, 现在他宁愿把身上所有能拿出来的东西都上交给她, 当做保护费。
只求苏摇铃能保他一条狗命。
——面对恐怖纸人面不改色当面抢劫,
手缝鬼婴动作迅速技术熟练,
连扇活尸几十个大耳光不带手慢的。
如果这趟地铁上有谁能活下去, 除了苏摇铃还能有谁?
江陵没开口,但显然没有立刻要走的意思。
倒不是他想问苏摇铃要干嘛,而是这车厢显然不对劲, 眼前的女尸出现的也很诡异, 他留下来,至少还能应付一下意外情况, 只有苏摇铃一个人,会很危险。
苏摇铃看穿了几人的想法, 抬头道,“不用担心, ”
她说,“我很安全, 你们留下来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 反而危险。”
开玩笑, 她车票都给江陵了,至少要保他不出事。
但在其他人耳中,听起来就有点不是这意思了。
你能把手里握着的,刚掏出来的,闪着寒光的剪刀口先别对着身前的女尸再说这句话吗?
不用担心,要求独处——
这是什么大佬发言?
女尸也怒不可遏:你当我死的是吧?
不对,我本来就是死的。
但江陵立刻就懂了她的意思,“我们走吧,留下来也只是添乱而已。”
广播让他们坚信火车南站没有乘客上车,他们留在这里的时间越久,脑海里对于“火车南站上来了一个鬼乘客”的认知也就越深。
江陵都这么说了,另外两人也只好跟着他往前面的2号车厢走。
关上车厢之间的门之前,江陵抬头问她,“真不需要帮忙?”
苏摇铃说,“保管好我的车票,就是忙了我最大的忙。”
车门关上,车厢里只剩下苏摇铃和女尸双目相对。
看着苏摇铃手里锋利的剪刀,女尸大概意识到如果自己再惹怒她,接下来就不是耳光那么简单了,“……大哥,大姐,大佬!我真想不出来刚才哪骗了你。”
这个鬼顶着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脸,喊她姐。
场面过于诡异。
苏摇铃冷漠开口,“姓名。”
“不记得了……别打,别打!我叫334,这是我们的编号,我真的不记得本名了……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们死了之后,能记得的东西有限,我只记能保命的东西。”
“车里还有别的东西吗?”
“有,很多……”
“为什么你能实体化?其他东西呢?”
“我杀的人比较多,怨气越重,能力越强,自然也就比其他的垃圾鬼厉害。”它还骄傲上了。
“所以你出来就是为了杀我们?”
“啊……这,”
它也没法撒谎,说不是也太假了,只能支支吾吾起来。
“为什么选择变成这个人而不是别人?”
“只要在地铁上,就会受到这里的影响,精神弱的人,有一些记忆就会泄露出来,我能找到什么就变成什么……对了,我一直想不明白,他妈妈真是你小姑?”
苏摇铃:“你觉得呢?”
妈的,334心中暗骂,我就知道!!
什么卖血,什么偷钱,都是你想要殴打我编出来的吧!
它刚才居然被打的自己都信了。
“目的?”
“……击垮乘客的精神,这样更容易杀死他们,或者引导他们精神崩溃,违反规则,很多人见到自己的亲人都容易被骗,完全意识不到在这里出现的亲人有什么问题……”
这样解释也算合理,无论是孕妇还是鬼婴,都在想方设法让他们违反车站内的特殊条款。
“这么说,”
苏摇铃问,“你们和乘务员不是一伙的?”
“我们和那些纸人确实不对付,但它们也管不了我们……”
女尸嘴角露出诡异的微笑:“我还可以告诉你更多的秘密,纸人和七号地铁也不是一伙的,你别以为它们真的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它们也会伤害你们,甚至杀死你们,但是你应该发现了,只要你们不违反规则,它们就不会动手。”
“但是你能确保每一条乘车条款都不违反吗?所以,在它们不会伤害你的时候,最好趁机把这些纸人杀死。”
“怎么杀?”
女尸竟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起来,“它们其实非常脆弱,在没有处罚乘客的时候,只不过是纸做的东西而已,撕碎或者烧毁,都可以,你应该也发现了,这一趟车上只有一个乘务员。”
“那你为什么不把它撕了?”
“这……”
女尸面露尴尬之色,“我是死人,对我来说,它可不只是单纯的纸人。”
苏摇铃也不管它说的是真假,但它不能对纸人下手的可能性很大。
“这一站什么时候到站?”
“我也不知道……我们不能操控这趟地铁,什么时候到站,得看这个地铁,我们也只是乘客而已……但是我能告诉你的是,这趟地铁越往后面越危险,我们在下站会下车,你们最好也立刻下车。”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你自己都说了,你们会引导乘客违反规则,我如果下站就下车,不是违反了乘客守则吗?”
苏摇铃的质疑在女尸看来很正常,这个女生的精神看起来很强大(过分强大),不容易被引导和迷惑,不可能全相信它说的话,但相不相信无所谓,它的目的已经快达到了。
于是,女尸继续耐心解释道,“乘客守则是那群纸人制定的,你以为是地铁本身的规则吗?纸人也只是为了它们自己,帮你们还是害你们,只看对它们有没有利而已,你们继续乘坐这趟地铁下去,只会加深被同化的程度,现在下车,总比变成那种东西要好。”
“什么东西?被什么同化?”
“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从你们乘坐地铁的那一刻开始,你们就有被同化的可能。所以,极可能是这里的环境在腐蚀你们。越往后面的站台,那种腐蚀的力量越强大,你的同伴是不是越来越不对劲,甚至有的人疯了?”
女尸诡异一笑,“你别看我是个鬼,但至少我还有意识,相信我,你绝不想变成那种东西,死在我手里,比那样死去,说不定更幸福。”
说完,它又压低声音,用嘶哑的嗓子说,“其实,就算你的同伴在这里,我也会这么说,绝不会有半句假话,你完全没有必要把他们支开。”
苏摇铃一抬眼。
淡漠白皙的脸上写着几个大字。
——“你在教我做事?”
女尸一噎,脸色有些尴尬,“我只是提个建议,建议而已,”
“按照你说的,只有你实体化之后我才能看到你们,其他的鬼并不全都有你这样的能力,它们要如何完成业绩?”
“完,完成业绩?”女尸没听懂。
苏摇铃用看白痴的目光看它,“你们不是想杀死我们吗?这不就是你的业绩?”
“是,是这个道理没错,”
女尸擦了擦脸上的血,“它们也不是完全不会被看见,只是显形需要怨气,而且,你们的精神状态越差,它们越容易被你们看见。”
“违反规则我们也不会死,引导我们违反规则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不得不说苏摇铃真是审讯专家,专挑重点问。
女尸连忙道,“违反规则,你们会被纸人处罚,处罚之后基本不疯也残了,对我们当然更有利,而且越往后面的站台去,你们的精神状态肯定会越差,那里会有其他东西想对你们下手。”
“什么东西?”
“我,我没敢往后面去,不知道……”
“最后一个问题,”
苏摇铃问,“我怎么才能杀死你们。”
女尸:“……”
不是,你真敢问这个问题?还是你觉得我真的会回答吗?
半晌,它露出阴狠的笑容,“你是杀不死我们的。”
苏摇铃一顿,“哦?那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会愿意把这么多的事情都告诉我,难不成只是因为你怕疼吗?”
女尸无语:“……你,你要这么认为也可以,我是一个吃不了苦的鬼,尤其不想受刑罚的鬼。”
“我觉得你挺能受罚的,我刚才打了你有六十五个耳光吧,你才投的。”
女尸:??
那是我想坚持到第六十五个的吗?那是你根本没给我说话机会吧!
“所以,”
苏摇铃的语气冷下来:“既然我根本就威胁不到你的生死,你还愿意告诉我这么多东西,怎么看都不对劲,还是说——你根本就一直在骗我?”
女尸被她这反复的语气吓到了,“不,没,没有的事,怎么可能,姐,姐你听我说,这事是这样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说的不够有用?我在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想知道,我们到底是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上了这趟地铁的吗,明明你没看到我们上车。”
**
另一个车厢,
车门关上,隔音效果还是不错,三人只能听到隔壁车厢苏摇铃的声音,还有另一个嘶哑的恐怖声音若隐若现。
但都听不清楚在说什么,尤其是地铁行驶本身就会发出噪音。
“那,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是鬼,还是诈尸了?”刘小沙紧张地看了一眼车门,“苏同学一个人和它呆在一起,不会出事吧?”
张鹏飞也有点害怕,“这么长时间了……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江陵却说,“你们在说什么?”
刘小沙:“啊?”
江陵不应该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吧?
谁知江陵继续说:“那节车厢里只有她,”
他说,“不是吗?”
张鹏飞脱口而出:“可是我们——”
“我们刚才什么也没看到,隔壁车厢里除了苏摇铃以外什么也没有。”
他的语气自然而坚定,以至于让两人以为刚才是不是他们自己产生了幻觉。
但真的是这样吗?
就在这个时候,张鹏飞忽然发现——
他口袋里的车票也不见了。
不仅如此——
刘小沙说出的话,也让他头皮发麻:“等等,你们听到了吗?”
这个矮小的男人抖了抖身体,“刚才……我听到有羊叫的声音。”
张鹏飞的脑子已经乱了,因为他也听到了这个声音。
他们不是发现了羊的尸体,或者记忆出现了混乱。
而是在这一刻,清清楚楚的一起听到了几声若有若无的羊叫声。
这趟地铁上,真的有羊!
“没事,没事,”
刘小沙脸色苍白,“上一站已经过了,我们这一站就算是遇到了动物,也不用害怕。”
张鹏飞点点头,想起来这件事,不能和动物在一节车厢,已经是上一站的事了。
昏暗的单盏灯光将三人的影子拉长。
忽然,张鹏飞看向刘小沙身后,露出惊骇的表情:“你,你你……”
在刘小沙身后,有一张他们此刻绝不想看见的脸。
大红的腮红,微笑的嘴唇,毫无生气的眼睛,还有白纸脸——
不知道什么时候,乘务员已经出现在他们背后。
手里,拿着一把新的,亮的让人心寒的剪刀。
如果苏摇铃在这里,看见这把锋利的新刀,一定眼睛一亮。
但她不在。
刘小沙和张鹏飞都已经有一个深刻的念头在心里,只是他们没意识到。
他们潜意识已经认为,那个鬼东西是上一站上来的。
由此违反了规定,所以,纸人乘务员找来了。
**
地铁车厢尾部,7号车厢。
一个穿着红白裙子的散发女生,把耳朵紧紧贴在车门上,脸上一大片污渍,神情诡异而恐怖。
“嘘,”
她说,“快听,羊,来,了。”
在车门的另一边,也就是6号车厢里,坐着一个有点胖的人影,背靠着车厢连接处紧闭的车门,而车栓是被她用外套拴住。
远远的,微胖人影那敏锐的听力捕捉到一阵羊的叫声。
但是她什么话也没说,依然靠在车门上,坐着一动不动。
地铁在车轨上发出的摩擦声,车体晃动的声音固然很杂乱,但在她们的耳朵里,那几声突兀的,不属于地铁的羊叫声,显得更为抓耳。
“桂桂,我们不是好朋友吗?开门呀,”
女生贴着车门,发出渗人的笑声,“开门呀,你把你的车票给我,我们一起去找羊,然后我们给举报给乘务员,说不定它会帮我们补票,我们就没事了—”
说话的人是路寥寥。
但随后,她又神经质地骂起来:“那个该死的乘务员,我要杀了它,等我抓到它,我要让它生不如死!”
她的裙子本来是全白的,只不过被血液浸透了部分布料,又干涸了一些,显出另一种死亡的颜色,尤其是上身的衣服,全都染成了红色。
她的嘴唇歪歪扭扭,上面有一排血洞,地上还有一条带血的棉线,是她好不容易拆下来的,不然……
“开门啊,开门啊!桂桂,宋桂!”
“你这个小偷,贱人!你把我的车票藏到哪里去了!把门打开!”
路寥寥的声音逐渐疯狂起来,随后,她开始用力地撞击车厢门。
咚!
咚咚!!
即便是撞到肩膀血肉模糊,露出骨头,她依然像是没有痛觉一般,疯狂地撞击着——
**
苏摇铃能听到从后面车厢传来了隐约的撞击声,还有一些女生尖锐的喊声。
类似于什么开门啊开门啊,你有本事偷车票你有本事开门啊之类的话。
当然,可能听的不是很准确,但八九不离十了。
不过,撞门声一开始挺吓人,持续起来之后就失去了威胁——
既然是在持续地撞门,说明还没把门撞开,那暂时就不用管。
她更感兴趣的,是面前这个女尸。
女尸:……
为你的专注点赞。
苏摇铃:“下一个问题。”
“?刚才不是说最后一个问题了吗?”
她一抬眼,摸了摸手里的剪刀:“你有意见?”
“没,没意见,您问!”
“第一站,为什么不能和乘客搭讪。”
“第一站是最外层最低级的世界,在那里只要和别的生物有“交流”,都会被地铁发现,进而被同化。”
“交流?真是奇怪的判定方式,那为什么后面又可以说话了?”
“我这不是说了吗,第一站是最外层的世界,越往后面走,环境越混乱,那是一种你们……包括我们都无法感受的环境,在这种混乱的世界里,声音和乘客之间的“交流”已经完全无法被识别了。”
女尸研究的还挺透彻:“但是,到了后面的车站,被地铁同化的标准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如果我被同化了,现在就不会有机会出现在这里和你说话。”
它似乎想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浑身都颤抖了一下,随后才道,“我只知道,违反规则肯定是会加速同化的,一旦开始同化,你们的精神状态就会越来越差,这个时候也是我们最好下手的时候。”
他们并不能和现实的杀人魔一样直接杀死乘客,如果有那种能力,早就正面上了,还用得着这么累搞这些幺蛾子吗?
就算是婴儿扭开门把手的那种巨力,也是需要冷却时间的,哪能一直都用,那不无敌了?本身鬼婴的能力也在精神层面对乘客的影响,而不是物理层面的。
能出现在前面几站的怪物,都不会太强大,否则它也不至于在这里被一个活人按在座椅上狂扇耳光。
但活人见到他们,无不是慌忙逃窜,惊声尖叫,双腿发软,就比如刚才那个张鹏飞,都吓得差不多了,就差它伸手直接把人掐死,人头就到手。
但……
见到苏摇铃之后,从未设想的危险出现了。
所以,在场的其他“乘客”很庆幸334做了这个示范,帮忙排雷。
感谢334。
感谢334+1。
感谢334+2。
……
这一批的乘客不是很好对付,那边车厢的乘务员在办事,这个车厢又有短发女生这种比鬼还恐怖的存在,而另外在车尾车厢的两个女生……
它们想杀,没那么容易。
不过它们并不会和334一样贪婪和心急。
以前地铁没有完全开放,只是零散有乘客误入这里,但如今不同,以后会有更多的乘客来,他们随时可以“饱餐一顿”。
就算它们放过了这一车的乘客,也不代表这些乘客能活到最后。
地铁,还有两站才到终点呢。
它们并不是这趟地铁上最可怕的东西。
最可怕的,是地铁本身。
那是连纸人也要害怕的存在。
**
苏摇铃的反复无常比鬼还吓人,334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阴晴不定,诡计多端。
见苏摇铃质疑它说的话的真假,它连忙提出用另一个秘密证明自己清白:“你们被这趟地铁同化的程度越厉害,精神就越不稳定,见到我们这些东西的几率就越大,但你没发现一件事吗?”
“从你们上车开始,到现在已经经过了好几个车站吧,我相信你肯定有发疯的同伴。”
女尸血淋淋的脸上一闪而过阴毒之色,“但是他们之前的车站完全没见到过我们,或许你们见到过别的东西,但是那都和我们这一站的乘客不同,我们可以说是一种幽灵,或者恶灵,”
“所以?”
“所以,其实我们是从火车南站才上车的,你一定觉得这一站的广播内容很奇怪吧,为什么明明没有看到任何东西上车,广播却告诉你们这一站没有乘客上车,为什么这么明显的事实,一定要特意在广播里提醒,还写成特殊条款?”
苏摇铃点头:“你说的的确很有道理,那为什么?”
“对,之前列车到站开门的时候你们是不是觉得有阴风,而且这一站的温度比其他站都低?我们,就是这一站上车的乘客!”
苏摇铃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这就是你说的秘密?可这件事我似乎自己也能猜到。”
忽然,苏摇铃察觉到什么,随后抬头环视车厢。
只见原本空荡的车厢内,忽然挤满了人!
在她身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没有头的男人,面前站在拿着公文包的上班族,用那双没有眼窝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车灯恢复了照明,反而让她更清晰的在这一刻,看清了车上所有“乘客”的样子。
就是这么极其恐怖的一瞬间,这群死人乘客又消失不见了。
但苏摇铃知道,它们还在那里,只是她看不见。
唯有她身边的女尸再次双眼流血,疯狂而尖锐地笑起来。
“是啊,前面说了那么多,你相不相信我说的那些东西全都无所谓,你只需要知道,我们是火车南站上车的就行了,”
它等着看苏摇铃惊慌失措的面容,“因为这一站的特殊条款是,到离开地铁站之前,坚信一点:本站没有任何乘客上车。”
这不是一种很简单的信念游戏。
只要你见过火车南站上车的乘客,只要你知道他们是火车南站上车的,你很难再把这个念头从脑海中抹去。
而当时明明亲眼看见无人上车——所以,意识到这一点的乘客,越发会加深“火车南站上来的乘客不是人”的恐怖认知。
越想忘掉,反而越根深蒂固。
认知越恐怖,疯狂越容易趁虚而入。
女尸等着这一刻很久了,它咯咯笑完,身体逐渐隐没消失,“恭喜你,”
“你,违,规,了。”
我对付不了你,乘务员还对付不了你?
又是一段活人听不到的对话。
“……”
“我就说334的戏演的很真,”
“快走,乘务员来了!”
“等乘务员处理完她,肯定有很多想要回来捡人头的吧。”
“334能让你抢了它的人头?”
“别废话,别推,往后面车厢走,快点!”
“……”
然而,334还没有完全离开,它等着欣赏苏摇铃惊恐的表现,为此它极其大胆地多留了一会。
“小姑娘,你还是太单纯了,你有没有发现……”
它奸笑着问:“因为违规,你身上的车票已经不见了?”
但它没看到想象之中解气的画面。
因为苏摇铃还坐在椅子上,丝毫不慌:“我的车票本来就不在我身上。”
如果现在在身上发现一张车票,那才不对劲吧?
334忽然想起之前苏摇铃把车票给别人的事。
草,
大意了。
等等……!
它忽然想起了之前自己似乎忽略了很多细节。
为什么这个聪明的女孩如此相信自己的同伴,要交出车票。
为什么刚才自己洗脑之前,要把她的同伴全都赶去别的车厢,让他们听不到他们的对话。
为什么明明疑神疑鬼,很难上当,逻辑清晰的女生,会在后面跟着自己的思路,一点点踏入它早就设定好的圈套。
一个诡异到连鬼都不太敢相信的推测结论出现了——
她,本来就想违规!
她早就知道,自己的目的是引诱她把突然出现的它的存在,推断为火车南站上了乘客,从而违反车站的特殊条款,受到惩罚。
为了不让其他的同伴也被加深这一认知,所以才让他们离开?!
可是为什么,她不知道犯规会……
这对她完全没有好处!
334来不及多想,乘务员快来了。
但它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刚才我什么都没说的时候,你为什么说我在撒谎?”
苏摇铃:“你说你会把这条地铁上的所有秘密都告诉我。”
“所以?”
“就你这个我都能按着打的层次,你能知道这条地铁上的所有秘密?”
苏摇铃肯定道:“所以,你肯定在骗我。”
……这话说的没毛病,但是是不是有点侮辱鬼了?
334来不及发怒,因为乘务员已经到了,它立刻离开,跟着同伴去了其他车厢。
对它们而言,只要不和乘务员一个车厢,乘务员也不会主动找它们的麻烦。
它们就像是这车厢上的“非法乘客”,因为它们不会出站进站,所以也没有所谓的车票。
777在它身后冷笑:“334,你很聪明,”
它说,“但是那个女孩,不仅聪明,而且够狠。”
“777,你少说风凉话!”
“是吗?”777却道,“她敢主动违规,你敢吗?”
这一句话,让334无话可说。
它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还在隐隐作痛的脸。
下手确实是他妈的够狠的。
**
纸人乘务员走路是有声音的。
不是落地的脚步声,而是纸扎的身体移动过程中发出的摩擦声。
这是大家的共识——
但是当它忽然跨越两个车厢,悄无声息出现在刘小沙身后时,这一认知被打破了。
江陵忽然想到之前在地铁站时,无论是售票员移动到售票窗口,还是检票员毫无动静地出现检票口,他们都没听到任何动静。
但此刻拿着剪刀的乘务员是很危险的这一点共识,目前还是成立的。
“请,出,示,您,的,车,票,”
刘小沙一转身,就看到纸人那张恐怖的脸,还有那毫无感情的声音,“请,出,示,您,的,车,票。”
刘小沙吓得想往后退,结果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你,别,别过来,别过来……”
“请,出,示,您,的,车,票。”
僵硬的重复,诡异的纸人脸。
乘务员渐渐靠近,咔咔的响声过后,那双原本是纸做的苍白的手抓住了刘小沙的双腿。
但刘小沙却感觉是一只苍白冰冷,具有极大力量的手,抓住了他。
指甲深入他的皮肤,隐约渗出血液。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是自己,为什么纸人要来找自己?他明明没有违反规定!
那把尖锐的剪刀被纸人缓缓举起。
“救我,快救我,班长快救我啊!”刘小沙想要往前爬,却被纸人死死拽住。
张鹏飞反应过来,上前想要帮忙,但纸人却忽然发出渗人的笑声,手里的针忽然飞了出去,直接插在了张鹏飞的左小腿上!
纸人用的针线不是普通棉线,针自然也不是普通针,很粗,这一下扎在人腿上,让张鹏飞惨叫了一声。
江陵也在观察,无论是从力量还是速度,自己都不是纸人的对手。
如果他上前阻拦,或许扎在自己身上的就不是针,而是那把剪刀了。
“我,我,我举报!”
刘小沙忽然想起了乘客守则,“乘务员,我举报!车上有人携带动物,是羊,而且不止一只,就在后面的车厢,你去检查检查就知道了!”
闻言,已经重新掏出一根针的纸人,竟真的把针线放了回去!
但是,它又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把剪刀!
而那把剪刀对准的,竟然是刘小沙的双手。
他挣扎着,却被锋利的剪刀口割破了皮肤。
不对,不对!
乘客守则不是说,只要看到车上出现动物,就要立刻向乘务员举报吗?
这把剪刀切开他的肌肉,就像是切开奶油一般容易。
眼前这个纸人……是要剪断他的双手!
刘小沙吓得惨叫不止,却不敢再大力挣扎,因为胡乱动作,可能提前撞上刀口送命,但眼看自己的手就快被“剪断”——
乘务员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这一瞬间,也就是隔壁车厢的苏摇铃看见满车厢“鬼魂乘客”的同时,是苏摇铃大摇大摆违反特殊规定的时候。
工作职责的优先级让它放开了手里惨叫不止的人,重新站起来,推开车门,朝着隔壁车厢的那个短发女生而去。
刘小沙惊恐地看着它的背影。
他,他没死?
江陵却心道不好,知道是苏摇铃那边出了问题,能让乘务员暂时放过刘小沙,只有一个可能——
苏摇铃违规行为更严重。
**
幽灵乘客们离开了,车厢内恢复了原本空荡的感觉,但随后车门打开,纸人乘务员拿着一把新的剪刀,死死盯着她,咔咔地走来。
显然,她被盯上了。
但苏摇铃早有心里准备,既然要违规,丢失车票和被乘务员惩罚都肯定会发生。
她甚至不在意那些“乘客”有没有离开这节车厢。
她只在意刚才违规那一刻的感受。
在那一刻,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无法解释的念头——
她被“看见”了。
不是这一站一直有的那种被幽灵乘客注视却找不到来源的感觉,而是原本她隐匿的很好,但是在那一瞬间,她被“看见”了。
苏摇铃有一种预感。
这才是这条地铁要人命的本质。
违反守则,就会被暴露,被发现,被同化。
但并不是守则的力量让他们疯狂和死亡。
乘客守则的制定,就是为了防止他们被“看见”。
守则,依然是保护他们的。
而判断乘客有没有被看见的一个标准——
如果苏摇铃没有猜错,如果一旦被发现,并且开始被同化和感染,乘客就会开始无视车票的存在。
乘客在这种同化作用下,是感觉不到自己出了问题的,为了应对这种情况,车站有了一个东西——车票。
车票本身,可以检测出乘客的精神是否正常。
所以,才会有规定,让乘客时刻保管好自己的车票,一旦发现车票不在,要立刻通知乘务员。
乘客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出问题,但是可以知道自己能不能感受到车票的存在,一旦乘客发现车票丢失,或者说车票从来就没有丢失过,只是乘客感受不到车票的存在了,这就说明这个乘客已经开始被“同化”。
乘务员就可以通过这个表现,来确定乘客是否出了问题。
出了问题的乘客,就要被控制——
比如,缝住嘴巴。
但苏摇铃认为,这只是最简单的一种控制方法,控制他们的嘴巴,让他们不能说话已经没有了意义。
334已经说过,后面的车站,会不会暴露已经和有没有说话没有关系了,那为什么乘务员还要缝住他们的嘴巴?
苏摇铃只能想到一点和这个相关。
如果她没记错,乘客守则上有一条——
乘客们必须时刻记住,人不会吃人。
**
诡异的纸人不是最大的危险,哪怕他们会缝上乘客的嘴巴,剪掉乘客的肢体——在它们看来,它们只是在“保护”他们而已。
比起这车上的怪物,至今为止的纸人甚至没有要杀掉乘客的意思,甚至还能被看做是更加友好的一方。
而车上的那些怪物,活尸,怨灵……
它们虽然对乘客充满了恶意,阴险狡诈,贪婪恐怖,但它们终归只是另一种“生物”而已,只要找到弱点,一样可以被认知,被克制,被殴打。
真正恐怖的,是这趟地铁本身。
是那种让瘸子和其他人发疯的“同化”。
是那种即便你死去的家人站在自己面前,你也想不起来她去世的精神模糊。
是那种你的车票就在你的手中,你却看不见的可怕感染。
是“看见”她的——
那个它。
**
无尽的疯狂组成了这个世界,如同油画一般扭曲成锯齿状的旋涡层层叠叠,即便不用耳朵这种器官去听,也能听见这些旋涡中传来的疯狂的哀鸣和尖叫。
在偶尔一闪而过的泛红的线条里,梦境般的呓语若隐若现,不断翻滚着的旋涡拥挤在一起,形成了更加恐怖而混乱的地带。
这里无所谓上下左右,没有空间的概念,也没有永远不变的存在,有的只有风暴,尖叫,混乱,死亡和荒芜。
这是一个绝对荒凉,无人踏足,无人能够窥探的地方。
生命和死亡在这里没有界限,时间也失去了概念,或许从亘古以来,这里就是如此。
在这个空间里,用不上眼睛,因为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直接看到。
更没有耳朵的概念,因为所有尖锐的鼓点和尖叫声都能被直接获取。
砰!
砰,砰,砰,砰!
连续的鼓点,沉闷,疯狂而混乱,从那些一闪而过的红色旋涡,黑色风暴和无尽的星云中响起,连续不断,奏响疯狂的乐章。
就在这分不清时空的,超越一切的疯狂世界里,有一团纯白的,泛着瑰红色的光,小心翼翼地蜷缩着。
层叠的旋涡遇到这团光,也要轻轻绕开。
但它却惊恐地瑟缩了一下,似乎很害怕那些扭曲的,带着或幽蓝或赤沉光辉的疯狂旋涡。
在这疯狂的世界里,有一条赤红的长线,正从幽蓝的地方,缓缓流向更加黑暗,更多旋涡的深渊。
而在红线上,是无数灰色的影子。
偶尔闪起了一个亮色的点,在这混沌世界里格外显眼,那团小心翼翼的光,才试图靠近这些微光。
但是它刚碰到这些光点,周围黑色的旋涡和鼓点声就开始入侵这些微弱的星光,光点一个个地颤抖起来——
有些和混乱的世界背景融为一体,变成小小的旋涡,然后被更大的旋涡吞噬,融为一体,分不出彼此。
有些在成为旋涡之前,直接分崩离析走向死亡。
总之,那些星光全都消失了,整个恐怖而扭曲的世界,只剩下它一个。
有些强大的旋涡并不会绕开它,它只能让开,有时候来不及动作,被旋涡碰到,于是身上被割裂出一道道永远无法愈合的血淋淋的伤口,触目惊心。
它太害怕了。
这个世界孤寂疯狂,它如同被抛弃,被流放到蛮荒的罪人,永远无法拥抱光明。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光点了。
多久?
不知道,反正就是很久。
直到它忽然感觉到一阵亮光,一道让人无法忽视的光,在混乱的世界里骤然亮起,流动的金光如同岩浆一般照亮深渊。
那让人发疯的连续的鼓点声也小了。
血色的云彩般的漩涡里,出现了一个小太阳。
很小很小,却比之前出现的任何一点星光都更亮,散发着柔和的暖光。
它小心翼翼地,悄悄地靠近,绕着小太阳转了好几圈,在小太阳的光辉照耀下,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似乎都有了愈合的迹象。
它想碰碰这个小太阳,可是又不敢。
不能再灭掉了……
等了一会,它实在忍不住那光的诱惑,凑得更近了。
好温暖,好漂亮。
那光里好像有一个美丽的生物,一个纯粹,干净得让它想要拥抱的生物。
它紧紧地盯着这个小太阳,不敢眨眼,生怕小太阳消失了。
终于,它忍不住贴了上去,蹭了蹭。
做完这个动作,它又害怕起来。
可这一次……小太阳没有和其他星光一样灭掉。
那就,就在多蹭一会吧?
就一会可以吗?
咦,这是什么东西啊,好难看,好丑,怎么可以靠近我的小太阳,快走开。
它冷冷地伸手,把那丑陋的灰影推开,随后又小心翼翼贴了上去。
蹭x1000000。
苏摇铃:……怎么不仅被看见了,还有一种被赖上的感觉??
**
乘务员纸人的剪刀已经已经准备好了,它似乎知道苏摇铃不好对付,所以没有像之前一样磨磨蹭蹭,而是一个冲刺,就到了她身边要动手。
苏摇铃的手已经握紧了口袋里的剪刀。
不就是对刚吗?
她从没怕过。
以前面几次对纸人身手的观察来说,她不是完全没有胜算。
苏摇铃甚至想好了殴打哪个地方对纸人来说最为致命的计划。
然而,纸人却在还没有碰到苏摇铃的瞬间,口中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声,它那张惨败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燃烧起来,仿佛被鬼火沾上了身体。
这惨叫声比刚才刘小沙发出的还要尖锐和恐怖数倍!
随后,它的半个身体也开始燃烧起来。
紧跟着,纸人以一道残影的速度,飞快地往后退,快速奔逃离去!
在前面车厢的三人只听到一声极其惊恐和痛苦的惨叫声,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看见乘务员以从没见过的速度,在自己面前一闪而过。
那速度,那声音,那模样……
好像在用自己这辈子最快的速度,疯狂逃离世界上最恐怖的存在一般。
这次,不只是张鹏飞和刘小沙,就连江陵那张淡漠清俊的脸上,都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
发生了什么?
……有人开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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