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秋叶将一张符纸扔到她身上, 符纸碰到女鬼身体的一瞬间,直接掉了下去。
那女鬼仍然站在原地,安然无恙。
“果然是你们……是你们要害我……”
女鬼一步一步地朝两人走来, 每走一步,她脸上的皮肤就会脱落,猩红的血肉露出来。
遮盖住丑陋的繁华表象终于被揭穿时,才能看见它深处的肮脏和扭曲。
而这种转变,便是一种冲击。
白秋叶震惊地看着手上的符纸:“怎么不管用了?”
明明之前还一下子烧死了一只吊死鬼,现在这只女鬼的头发都没伤着半根。
这个副本中的鬼物,是不是等级分配得太不均衡了。
王导演不知从哪里生出的蛮力,猛地朝旁边扎去。
这一冲, 竟然冲倒了这间茅草屋。
刚才被隔绝了一层的雨声零距离地贴在耳边,才沥干雨水的鬓角再次回归湿漉漉的状态。
两人如同陷进了一种名为雨的沼泽中。
女鬼的身影在雨中有些模糊,像一朵凋谢的白色玫瑰, 只剩下枯萎的花瓣和病态的荆棘。
王导演撕心裂肺地说:“小白,拿出你的真本事!”
白秋叶听得想给他一拳。
要不是他写的破剧本, 他们至于像两只待宰的落汤鸡吗。
白秋叶大吼一声:“别废话, 快点跑!”
剧本里,她到达尽头之后,向上而行,接着便是逃回洋楼。
王导演闻言,像是想起了什么, 但他又没完全想起来,眼中带着迷茫, 跟着白秋叶跑了起来。
两人肯定不能从山壁缝隙回到洋楼, 里面还有一只身份未明的女鬼。
他们只能先下山, 绕远路重新去影视城。
这座山本来就不是给人走的, 此刻瓢泼大雨,每走一步就能踩出一泡湿泥。
地上更是树根横生荆棘遍野,随时都有被绊倒都可能,更别提两人还在奔跑。
白秋叶回了几次头,每一次那女鬼就会离他们更近一些。
王导演也想回头去看,但他本身就跑得慢,再加上瞎子人设,阻止了他回头的想法。
脚底生风没有OOC,都是因为他刚才吹了个牛逼,说自己境界了得,不要眼睛都可知六路八方。
他要是回头,保证瞬间NG。
就算他说自己的眼睛突然恢复了光明,这场雨中含有治愈元素,这是一场科学奇迹,都没办法圆回来。
正在这时,白秋叶突然一个侧身停下脚步。
她用一只手抱住旁边一棵树的树干,另一只手去拉王导演。
王导演以为她要搞事,挺着肚腩往旁边一躲,脚下突然一空,身体失去平衡往前栽去。
他眼前明明是下坡的泥地,脚却蹬了个空,出现了下坠的错觉。
王导演突然想起来,他之前想到却忘记的事情是什么──
他们遇到的不是亲自来攻击的厉鬼,而是遮蔽他们五感的幻觉。
他面前的泥地,其实是山边的悬崖。
他们看似是在往前冲,实际上却像跳崖的羚羊。
就在他即将落下去的瞬间,白秋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王导演看见白秋叶一手抱树,一手抓着自己,她似乎已经要抓不住了,但仍然没有放弃。
这一瞬间,他忘记了和白秋叶这个演员之间的恩怨。
他似乎真的变成了打手的王叔叔,和这个虚构的角色之间,有过亲密无间的曾经。
他或许带打手去私塾,和打手一起被私塾的先生骂得狗血淋头。
他或许去打手家和打手的养父讨论降妖除魔之道,在他们讨论得热火朝天时,打手就在一旁偷师学艺。
他或许在打手离开家乡,前往这座大城市出人头地之前,和打手发生过激烈的争执。
明明是角色的故事,在这一瞬间,仿佛成了他的故事。
这一刻,他就是老王。
这或许,就是电影的魅力吧。
王导演露出释然的表情:“别管我了,快走!带着我的理想活下去!”
两秒后,他被白秋叶单手提了起来,像只被抓起来的猪崽,毫无反抗力地悬在空中,直到双脚落地。
白秋叶震惊地说:“老王,你看着挺胖,没想到是虚胖啊。”
王导演:“……”
把我的感动还给我。
白秋叶吐了口气:“还好老子准备妥当,早就在身上贴了清心明目的符箓,否则就被这幻觉给坑了。”
王导演一惊,白秋叶居然连这种符也会。
要不是因为还在拍摄中,他都想让白秋叶帮他看看相,是不是自己最近撞了煞,怎么遇到了她这么个霉星。
王导演抬起头正要和白秋叶说话,余光突然看见他的旁边竟然站着一个女人。
女人离他很近,几乎贴在他脸旁,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
这个女人,就是刚才在茅草屋出现的女鬼。
凉意瞬间从脚底升上了头顶。
王导演感觉自己仿佛进入了冰窖中,身体冻得僵硬。
它是什么时候到旁边来的?
为什么白秋叶没有看见它?
它究竟要对他做什么事情?
王导演的身体一歪,再一次往崖边倒去。
白秋叶看见他突然凭空倒向悬崖,连忙一把揪住他的头发,硬生生将他扯了回来。
只是她手上也留下了一揪短发,而王导演原本就不算浓密的头发变得更加稀疏。
白秋叶将头发拿掉,说:“老王,你干啥呢,你想自杀就直接告诉老子,老子下次绝对不拦你。”
王导演根本不敢往女鬼的方向看,僵硬地说:“我脚滑了。”
白秋叶看出来,王导演的表情根本不像是脚滑,就算他的演技再别扭,脚滑后也绝对不是这种表情。
他现在看上去,似乎遇见了一件不能说的事情。
而且他非常恐惧,他的两只膝盖甚至在打颤。身体也偏向了一边,看起来想要逃离另一侧的某个东西。
白秋叶的视线落在王导演身旁。
除了树还是树,没有其他东西。
王导演应该看见了她看不见的事物。
白秋叶将一张清心明目符贴在王导演身上:“试试我新写的符,可以发热。”
她没有说这是解决幻觉的符,因为王导演饰演的是一个比她道行更高的算命瞎子,她这么做了,很可能会NG。
王导演在贴上那张符的瞬间,突然感觉耳清目明,身旁的女鬼无影无踪,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宛如获得了新生。
他控制不住往旁边看了看,眼底闪过一丝震惊。
王导演强行克制住自己心情,用手拢了拢并不存在的胡须:“不错,适当创新才可持续发展。”
他没摸到胡须,于是抬手摸了一把头发,只觉得手下光溜溜的。
王导演惨叫一声:“我的头发呢?”
白秋叶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当时情况太急迫……”
影视城就在这座山的旁边,他们大约花了半小时,终于回到了影视城中。
门口的保安坐在保安亭里打游戏,压根没有注意到影视城大门处,走进来两只落汤鸡。
回到洋楼后,当坚实的屋顶挡住了大雨,这种不用淋雨的处境,让他们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按理说其他人的剧本已经进入了即兴表演时间。
但是洋楼一层没人,也没听见什么响动。
白秋叶还得继续自己的剧情。
打手逃回洋楼之后,决定去找苏云拿回被他从组织骗走的钱,然后马上远走高飞。
只是打手进了苏云的房间,苏云并不在里面。打手开始翻箱倒柜,想要找到他放银票的地方。
正在这时,他发现苏云房间的地板上,有一道阴影垂下来。
打手抬起头,天花板上挂着的,竟然是他之前在自己房间门口看见的那个吊死鬼。
打手疯狂地用苏云的箱子去砸那只吊死鬼,只是每一下,他都砸到了自己的腿上。
他硬生生把自己砸成残废后,终于清醒过来。
然而这时,打手已经失去了逃生的能力。
吊死鬼用自己的舌头,把打手也吊死在了半空。
这是王导演给白秋叶写的剧本。
只是现在,两人都怀疑这场戏演不下去了。
因为吊死鬼,早就在这场戏开始的时候,被白秋叶用一张新画的符纸烧死。
尽管缺了一个对手戏演员,白秋叶还是得将这场戏演下去。
就算是演独角戏,她也得继续。
这就是一名演员的敬业精神。
白秋叶来到二楼,王导演也跟着进了苏云房间。
她走到房间里开始翻箱倒柜,王导演假装自己在帮忙,心中却在思考下一场戏。
眼看着白秋叶这场戏肯定死不了,他心里也产生了退意。
主要是他自己都被卷入了这场拍摄中,就算他完成了第二幕拍摄,还得把最后一场拍完。
白秋叶在苏云的床底下找到一只箱子,她将箱子拿出来,说了一句台词:“他果然把钱放在这里,不过还少了一些,应该在他身上……算了不管了。”
白秋叶关上箱子,正要往门外走,脚步突然一顿。
她抬起头看向上方,天花板上——
什么都没有。
白秋叶后退两步,夸张地拿起箱子拍自己的腿:“死吧死吧!”
她拍完自己的腿,突然腾空一跳,脖子一歪吐了个舌头。
王导演第一次站这么近,看演员无实物表演,突然有些感动。
一个演员,需要极强的信念感。
白秋叶虽然让他头疼,但是她是个很好的演员。
这一场的分数,可以给她算高点。
“咔!”
一道刺耳的声音传来,也不知说话的人究竟在哪里,但这声音的确打断了这场拍摄。
王导演看了一眼手表:“两点钟了。”
白秋叶从地上爬起来,她的终端已经出现了工作完成的提示。
【第三项工作
工作事项:第二次拍摄。
工作进度:已完成。
工作奖励:40生存券。】
白秋叶问:“王导演,你都把我写死了,下一场难道我可以不拍了?”
王导演脸色一黑:“那件事情之后,凡是没法拍完第三场的演员,下场会非常惨。”
白秋叶问:“那我怎么办?”
王导演说:“随便给你安排一个中幻觉的原因,解释解释。”
白秋叶笑着说:“王导演,你现在已经是和我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就别把我往死里搞了吧?”
王导演的脸跟个锅底似的:“你还好意思?下次拍戏别让我看见你。”
他说完,背着手先一步走下了楼。
白秋叶松了口气,王导演看上去应该不会刻意刁难她了。
虽然过程困难了一些,结局还算是好的。
她也走下楼,朝黑门走去。
正要推门,白秋叶突然感觉到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脚踝。
她低头,看见一双血淋淋的手。
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趴在黑门旁边的角落里,努力地朝她抬起头。
“不要……出去!”
白秋叶瞳孔收缩。
这个血人,居然是场务小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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